天上五天,地上五年。
天仙殿內,青藍色的天仙道力籠罩縈繞之下,恍若置身在天庭,周遭歲月留痕。
陳登鳴潛心修煉五年,頭一年,他還能保持淡定,心境穩固,埋頭修煉。
到了第二年,就已感覺有些許不適,只覺如畫地為牢,將他自身桎梏在一個小框子內,淡出鳥兒來,每日除了修煉長壽功道法,就只有修煉其他的術法。
他暗罵前世看的武俠仙俠作者,都是空想家。
就這樣擱這兒一畝三分地兒坐著日復一日的修煉,說什么一晃就是一甲子不知覺就過去了,沒啥感覺,都是狗屁。
時間是最消磨人,也是最考驗人的東西。
哪怕現在體質強大,坐十幾年都不會得痔瘡,也無需顧及吃喝拉撒,只需專注于修煉,但畢竟也不可能一直腦子處于空想沉睡般的狀態,還是要思索。
哪怕再怎么專注,都會在偶爾清醒時,感覺到枯燥,察覺到時間的難熬。
曾經他也在突破金丹時,有過閉門修煉數年的經歷。
但那也并未局限于方圓數丈這么一小塊無人地,而是處于山門中,可四處走動,時常與師姐互動修煉,陶冶情操,可看小陣靈起舞,消遣枯燥。
如今,卻是唯有獨自閉塞在天仙殿內修行,連魂屋內的小陣靈也不敢召出。
畢竟,小陣靈不具備天仙道力,難以在歲月留痕的環境中保證壽元不被剝奪。
“所以說,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人是活的,思想是活的,情緒是活的,活人不會被尿憋死,活人也很難在一個地方禁錮住十幾二十年只做一件事。
我之前還覺得初祖只給五年時間,太少了,終究是我膚淺不自量力了,這要是給個一百年,人可能都瘋了。”
“但只要堅持成功了,必成大器,證明心志堅韌不拔,耐得住寂寞,高手寂寞啊.”
陳登鳴自認不算高手,前世只是個普通人。
穿越過來后,經歷得多了,心性等各個方面,都被逐漸后天磨礪成了高手。
但其實,追溯從前,他也就是一個普通穿越客。
可能與其他絕大多數穿越客一樣,心性都不算強大,怕死、怕寂寞、怕餓肚子、怕被土著抓起來研究受盡折磨,那才是最真實的穿越狀態。
就在這種自省與回味中,陳登鳴逐漸感覺受益匪淺,心境似更為凝練通達。
第三年、第四年,他心境穩固,處于古井不波的心態。
以類似坐忘道、一碗水法等心境狀態,讓自己浮躁的情緒或淡忘至空靈狀態,或如一碗水中的雜質沉淀下去 一晃到了第五年,四周青藍色的天仙道力散去時,陳登鳴才從潛心修煉的狀態中平靜醒來。
這一刻,他無喜無悲,也不為韶華流逝,五年漫長而感到迷茫,反是大腦格外清醒,心境格外通透。
到了此時,他自知,五年前想要得而不可得的心境修為,如今卻是提升了。
時光歲月,真個是磨礪人心性的東西。
一個人若是不懼與時間為敵,無懼歲月漫長,耐得住寂寞,其心性是絕對足夠平穩安定的。
現在修煉五年,長壽功都已經突破了兩層,達到了三層七萬多的熟練度,距離突破第三層,邁入金丹中期,也就還只需修煉三年多的時間而已。
不過,他此時只感覺心境再度提升的收獲,比修為精進還要彌足珍貴。
“道子,你很不錯,這五年來,你沒有一天松懈,一直在堅持不懈的修煉。
如此心性,還有如此沉得住氣的定力,難怪你還能得到人仙道統的心之傳承.”
倏然就在這時,初祖那宏大的聲音,從空中傳蕩下來,在殿內回響。
陳登鳴抬頭看向頂穹浮現出的初祖面龐,立即作揖道。
“弟子多謝師祖您賜這五年修煉時日。”
初祖面龐輪廓始終冰冷平靜,此刻聞言道。
“不必感謝,是你的心戰勝了時間,利用了時間,而非你被時間所利用。
有很多人,哪怕給了他漫長的時間歲月,他也只會虛度光陰,成為時間的奴隸,這樣的人,是注定無法證道長生的。
我們長壽宗修士,既要追求長壽,就不能因自身活得久,而虛度光陰。
漠視時間,本就是漠視自身的追求,最終也會逐漸迷失這五年時間,于你而言,應是彌足珍貴的。”
陳登鳴只覺深有感觸,立即深深鞠躬作揖,“弟子受教!”
的確,時間是最麻痹人的東西,稍不留神,它就悄然溜走了。
前世,不少人刷刷手機打打游戲,一天什么事都沒做,也就混過去了,感嘆時間過去得真快。
這一世,哪怕很多修仙者,也同樣是如此,口口聲聲說著要勤修苦練,結果修煉途中稍微偷偷懶,一天也就過去了,如此一日一日松懈下來,最終難有大成就。
陳登鳴意識到,‘認識時間’,這可能就是初祖見面后對他的第一次指點。
這的確是很有意義的指點。
長壽宗修士,追求長壽,也就是在以有限的生命爭奪無限的時間。
尤其是他這種道子,接觸到了天仙壽道,日后少不了要與歲月留痕打交道。
若不能清晰認識時間,利用時間,那么也很難觸及壽道最深層次的秘密。
初祖道,“你曾與顏焰提及,要在道統之地吸收更多道力,感悟天仙道力的運用,如今你心境提升,可以再嘗試了 但在你突破金丹中期之前,也只有這一次機會,道力有限,無法持續提供給你。”
“多謝初祖成全!”
陳登鳴忙作揖道謝,很是理解。
資源有限,長壽宗算上四位老祖以及刑慧光,再加上他,就有六人需要吸收道力,利用道力修煉。
他多吸收一些,其他五人也就少一些。
壽道道統本就是天仙道統的分支,得到仙人道力也不可能無限,也就是長壽宗的道是天之道,講究損有余而補不足,否則哪怕是道子,也不會那么容易讓他繼續吸收道力。
當即他盤膝坐于殿心,嘗試吸收更多的天仙道力。
理論上而言,他要吸收更多的天仙道力,就得實力再次突破到金丹中期才可能辦到。
但現在心境提升后,對天仙道力的理解也明顯加深,已可嘗試多吸收一些天仙道力。
又是半日過后。
陳登鳴成功吸收了一些天仙道力,預計天仙道力的量是提升了三成左右。
這意味著他之后施展天眼通,可探查的范圍、持續的時間等等,也將隨之提升。
有此收獲,他已非常滿意。
遂截取出了自身一些分神,任由初祖為他以天仙道力點燃了一根長壽香,主香便立在了天仙殿外的香爐中,裊裊升騰。
這也即是香凝神骨氣氤氳,一注青煙護神魂。
陳登鳴頓時只覺自己的心神隱隱似與長壽香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聯系,宛如多凝出了一個分身,甚至更為水孚乚交鋒。
有此一根長壽香,哪怕他將來肉身被毀,神魂也能迅速通過聯系,回歸長壽香內,不至于魂飛魄散或神魂被人收走。
況且除了長壽香外,他還備了可令肉身重塑的‘返生丹’,已是對靈肉兩方面守護到了極致 至此,陳登鳴這一趟趕來道統之地面見初祖,算是收獲巨豐,賺大發了。
臨到離去時,一份記錄有長壽宗上千年來在四域外收集的福地地址訊息的絕密玉簡,從初祖手中交托給了陳登鳴。
這也算是一份使命的繼承。
陳登鳴拿到玉簡后,并未立即查看,恭敬辭別初祖,離開道統之地。
在道統之地外,他對分身的感應也就加強了許多。
隱約感應到分身在探索墮落絕地中的那處秘道的過程內,遭遇了麻煩。
一頭鬼將級別的鬼物,盤桓在他們的必經途中。
分身與吞噬了一個金丹陰魂后已突破到假丹層次的祝尋聯手,也壓根不是那鬼將的對手,僅能勉強保命。
如此一來,探索宗門秘道的進程也就此擱置。
“我閉關五天出來,分身就給我看這個進度.
不過鬼將級別的強者也的確是個麻煩我若不親自去,這塊攔路石靠分身和老祝也搬不開。”
陳登鳴仔細一衡量,沒轍。
得,事必躬親。
現在宗門給的好處都已經夠多了,這交代的事情,還是得辦妥當辦漂亮了,得親自去一趟。
他感受著體內充沛不少的丹力,心情頗為振奮,返回到洞府時,又感覺心情更為激動,想到了師姐。
一時只覺五日不見,如隔了五個春秋,實際也的確是隔了五個春秋,甚是想念。
他拿出照心破妄鏡,看了看自己現在的相貌。
五天沒刮胡子,倒是胡子拉碴的,不過師姐也不會嫌棄。
他又施展天眼通,便見到鶴盈玉正在喂養靈魚的裊娜曼妙背影,竟然五日不見,已經煉出了黑絲,看得惹火。
“師姐這動作還真是快!”
陳登鳴頗起壞心,悄然飛掠進洞府,驟地從后面將鶴盈玉攔腰整個抱起來。
鶴盈玉‘呀’了一聲受驚,立即就要掐訣反抗,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才放松下來轉首狠狠橫了一眼,“死鬼!嚇了我一跳!
哪有你這樣玩你家夫人的,快放我下來。”
“不放!我還沒抱夠呢,這去了道統之地待五天,快想死了。”
陳登鳴哈哈大笑不松手。
鶴盈玉霞飛雙頰,嬌嗔道,“你怎的現在學會了油嘴滑舌,區區五天不見,就要說要想死了。”
陳登鳴哎地低嘆一聲,“師姐,你是有所不知啊,我這五天都是怎么過來的。”
他當即將道統之地內的遭遇告知鶴盈玉。
聽得鶴盈玉是又驚又喜又憐惜,忙摸著陳登鳴扎人的胡子安慰道。
“好啦好啦,你現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旁人想要有這樣的機遇,都沒有呢,這是初祖器重你。”
陳登鳴一笑道,“那等我日后成了老祖,也讓你占占這便宜。現在該是你讓我占便宜的時候了。”
鶴盈玉突然驚呼一聲,顫抖起來,羞紅臉,眼神蒙上了一片迷蒙的神氣,在陳登鳴耳旁哀求道,“師弟快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這靈魚都被你養肥了。你還不把師弟我養肥些?”
“你當年養魚起家,養靈魚那是不忘初心,我養你那算什么,你還想吃軟飯啊.”
陳登鳴哈哈一笑,此時原始的沖動有添無減,但心境靈臺卻如撥云去霧,不染一絲俗念。
這種矛盾的結合,便是心與欲的各方面都得到穩固與釋放。
不強行壓制,因為堵不如疏。
不刻意放肆,因為放縱到最后也有危險。
也不去回避,因為任何的逃避都不如親身體驗過后,方得真金火煉的經驗。
他如放風箏,心靈即是線,欲則如風箏在天上飛。
二人聲音逐漸消失在洞府深處,很快就一同去巫山修煉去了。
事后。
夜里。
月明星疏。
葛長老重新煉制好的盔甲與大刀,齊齊送到了陳登鳴的洞府之中。
這盔甲與大刀,乃是在妖兵基礎上更為優化后,為陳登鳴量身定做出的,可最大限度發揮他在人仙道體狀態中的實力。
經過重新煉制后的盔甲,質地顯得黝黑森冷,線條流暢,表面鐫刻錘煉了繁復的法陣,分別是輕身、破風、復原等陣法,戰斗時在關節處還有多個尖刺可延伸而出,頗為猙獰,最重要是,帶了頭盔。
這些新增的陣法,都是曾經妖兵盔甲所不具備的多種法陣功能。
輕身可令盔甲包括穿戴者感到身輕如燕,增加行動速度,但不會影響其本身的質量重量,不會造成沖擊傷害削弱。
破風則會削弱降低風阻,使人在身穿笨重盔甲的飛行過程中也不會降低飛行速度。
復原則是在盔甲包括盔甲上的法陣破損部分后,可利用一些材料自行修復。
陳登鳴穿戴上盔甲后,感覺全身微沉,多了至少三百公斤的負重。
這個重量倒是與之前的妖兵盔甲沒什么兩樣,對他的影響不大,甚至還可助力增強一些沖擊傷害。
不過,他輸送了一絲丹力進去后,盔甲很快就綻放出瑩瑩靈光,重量削減了不少。
心意稍動之間,關節處延伸出的尖刺也都收縮了進去。
再稍稍動念,盔甲直接開始收縮,逐漸變成貼體緊覆的緊身便行狀態。
“不錯.生活中可以就這么穿著,戰斗時輸送靈氣即可恢復成盔甲戰斗狀態。”
陳登鳴敲了敲身上穿戴的盔甲,發出‘鐺鐺’聲響。
但活動起來卻很自如,不會發出聲響,靈氣會令處于便行狀態的盔甲變得柔順絲滑,唯有遭到攻擊時才會變得格外堅硬。
除了盔甲之外,以颶風戰斧新煉制的大刀也更為鋒銳凌厲。
整把刀看上去只有七尺長,刀刃非常寬大,造型倒是有些類似前世陳登鳴看過的一版犬類漫畫的主角兵刃,好似大號殺豬刀。
催動靈氣后,刀身可變大到兩丈多長,不具備任何法陣。
但因其本身材質便是颶風寒金所造,揮刀之時自帶強烈的颶風刀氣以及刀勢,殺傷力很可觀。
這兩樣曾經的妖兵法寶經過重新煉制之后,更為適合陳登鳴使用,雖仍算不上三階頂級的法寶,卻也差不了太多。
“這盔甲,收縮如意,輕重隨心,便叫如意寶甲吧。”
“刀就叫颶風戰刀!”
陳登鳴熟悉了一會兒法寶后,在如意寶甲外又穿上了青色的甲木法袍,將颶風戰刀收起,看向身后的洞府。
掐訣之間,輕松凝聚出了三具新的分身。
他的心境提升后,以天仙道力再凝聚出分身,顯然就要輕松多了。
陳登鳴感覺還有些余力,應該還可以再凝聚出第五具分身。
不過他向來有所保留,此時點到即止。
“也不知道如今凝聚出的新分身,可存在時間能維持多久.現在就可以試試。”
陳登鳴已做好打算,現在他本尊親自去一趟墮落絕地,解決那尊攔路的鬼將。
三大分身則留在洞府內修煉。
現在情況就完全反過來了,分身修煉,本尊則出遠門。
即便分身修煉的效率,只能比得上本尊三成,卻也比出門在外完全沒有四級靈脈這種地利修煉要好得多。
陳登鳴此前已與鶴盈玉打過招呼,此時也不愿再打擾辛苦過后歇息中的鶴盈玉,吩咐三大分身進屋修煉守護,自己則改頭換面后低調外出。
如今山門外戰火連天,便是東域內都未必安全,陳登鳴此次外出也是決定低調做人,白毛那么囂張的名號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