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殿外鐘聲起,十八響送云夢魂。
所謂晨鐘暮鼓,但若是暮鐘,那便意味著不祥。
暮鐘響十八,在長春派意味著是為門內長輩送終,而且是極高規格的送終,鐘聲十八,便寓意助魂靈避開十八地獄,直送魂靈入云夢仙境,得享永壽。
這自也只是一種美好的愿望罷了,此種習俗傳自長壽宗,但縱是長壽宗的規格,也不可能還有能耐避開十八地獄,直達云夢仙境,那就不是人間小仙能辦妥的事兒。
陳登鳴隨鶴盈玉一同飛到長春派主峰的長春殿時,發現李岳、梁云生等熟人都已至。
其他還有兩位不算太熟的筑基執事。
不過雖是不算太熟,陳登鳴也早已上門提些禮品拜訪過,故而也基本都混了個臉熟,互相見了,面子上還是會含笑打招呼客套。
但今日顯然氣氛不同,不似是長春派有人遭遇不幸,儼然倒像是長壽宗有大人物死了。
這個時候,誰敢臉上帶笑打招呼,那可就太孝了。
陳登鳴無比機靈,進了殿門后就不廢話,跟著鶴盈玉身旁,低調悄悄貓后面,一副萌新小透明的模樣不吭聲。
沒多久,宗內其他幾名筑基修士也陸續趕到。
陳登鳴本以為,這次總算能見著派主丘峰這位金丹修士了。
正在琢磨金丹修士平時不散發靈威是否和他們一樣,或者身上會散發強烈的金丹靈韻,站在那里就跟燈泡一樣發光,與眾不同。
豈料待人數到齊后,還是梁云生這位副派主最先說話,神情肅穆。
“諸位,如今前線戰局異常嚴峻,丘派主已前往長壽宗磋商作戰計劃,目前門派內還是由我來統籌安排。
首先有一個非常沉重的消息,要告知大家,邊界龜蛇蜂被攻破了......”
眾人聞言色變。
龜蛇蜂那邊可是有長壽宗兩位金丹長老坐鎮的,竟然被攻破,那兩位金丹長老豈非也遭遇了危險?那敵人又該如何強大?
“襲擊龜蛇蜂關口的是一位元嬰真君,暫時還不清楚具體身份......長壽宗坐鎮在龜蛇山的二位金丹長老,一位喪命引爆了金丹,另一位重傷逃離。
其他十幾位筑基修士,亦是死傷大半,還有一些失蹤......”
“元嬰真君出手了?”
“這是打破了四域協定已久的規則啊,這位元嬰真君將會遭到四域其他元嬰真君的圍剿,為何如此瘋狂?”
在場眾人齊齊驚駭,低聲議論。
陳登鳴縮在角落,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心里都是涼颼颼的。
元嬰老怪都出手了,這得是多瘋狂?金丹修士都得死,能逃一個估計也是在其中一名金丹修士自爆的掩護下,再加上那位元嬰不敢深入東域腹地追擊。
而除了金丹修士,諸多守在關口的筑基也是死傷慘重,還有人失蹤了。
這些筑基修士在面臨元嬰真君時,當真是就跟炮灰沒什么區別了,令陳登鳴感覺心頭極其沉重。
“如今長壽宗元嬰道君齊云大人已前往龜蛇蜂,重建起防守關卡,那未知元嬰修士雖已退去,但就在這短短一天時間,已有大量妖魔以及西域魔國之人闖入了東域腹地,四處為禍。
長壽宗已發布清剿玉令,諸位,我們也要立即行動,帶領門派內的諸多弟子,清剿闖入進來的諸多妖魔......”
一場氣氛肅穆的臨時會議結束后,幾艘靈舟已是從長春派內升起,大量門派內的弟子也被迅速集結起來,一切都在緊鑼密鼓中籌備著。
陳登鳴與鶴盈玉飛出長春殿,各自返回洞府內收拾物品,即刻就準備出發。
“陳師弟,你剛突破筑基沒多久,這巡守途中,雖也有關道友相助,卻也要尤其注意安全才是。”
飛行穿過一片云霧,路過山腰時,鶴盈玉終是忍不住回眸看了眼陳登鳴,提醒了一句。
之前在殿內,梁云生安排坐鎮巡守弟子中的筑基修士名單時,她本是想主動要求與陳登鳴一路,以其筑基中期的實力,也算能關照這位剛突破沒多久的師弟。
不過梁云生對她卻另有重任安排,也就只好作罷。
“鶴師姐放心,我向來謹慎機警,你也是知道的。”
陳登鳴含笑回應,眼見已到了前方洞府,當即減緩遁速,對鶴盈玉鄭重道,“鶴師姐你也尤其要小心,如今局勢不明,那些涌入進來的妖魔中,有多少大妖還是未知,稍有不慎,我們筑基修士也將會有危險。”
“嗯!”鶴盈玉香腮微紅頷首,又倏然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瓶靈丹,遞送向陳登鳴道。
“這是我昔日從一位丹道大師手中求得的救命靈丹,師弟你收下吧。”
陳登鳴挑眉,正欲拒絕,鶴盈玉卻是一笑,“放心吧,不是什么值錢的靈丹,這丹藥,師姐自己也還有。”
陳登鳴當即也不好推辭,收下笑道,“師弟我身無長物,倒是沒有好東西可贈予鶴師姐了。”
鶴盈玉脈脈瞧了陳登鳴片晌,抿嘴一笑,“我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好東西。”
她話罷,轉身離去。
陳登鳴不由微窘,他也確實沒什么好東西了。
自從煉制法器后,身上就只剩下十幾塊中品靈石,中途還好打點送禮給其他筑基修士,也得花錢。..
故而前些時日,他不得不找這位師姐暫時借了五十塊中品靈石,用以打點送禮和這段時間用來布陣修煉。
堂堂筑基修士,找師姐借五十塊中品靈石,這也確實挺糗的,以至于鶴盈玉也很清楚,他是個窮鬼。
“這鶴師姐最近說話的語氣......”
陳登鳴目視鶴盈玉離去的背影,隱隱感覺,這師姐......似乎如今看他的目光和說話的語氣,都有些不同啊。
想到這里,陳登鳴搖頭一笑,也轉身飛去自己的洞府。
無論是何意,他對這鶴師姐的感官卻是由始至終并未改變,也不會往太深去想。
洞府內,陳登鳴喊上小陣靈鉆入魂屋內,準備隨他出去巡守。
這次外出,未必每天都能回來,也許要在外面待很久,陳登鳴也不放心一直將小陣靈留在洞府內。
雖說待在外面也有危險,但如今有魂屋,一般的筑基修士,也根本無法透過魂屋的隔絕,查探到小陣靈的存在。
“好了好了夠啦,你到底在搬運一些什么東西,我都看不見......”
洞府內,陳登鳴已將行囊收拾完畢,眼看小陣靈還在忙活著從陣盤以及魂屋之間來回奔走,搬一些虛幻的物品,不由沒好氣道。
小陣靈急忙解釋,指著空空如也的小手,“看,看得到的,它們就在,在這里,我,我不帶走,弄丟了怎、怎么辦?”
陳登鳴無語,很想撫摸額頭。
但考慮到小陣靈如今的智商退化,唯有耐心用哄小孩的方式道,“好了,靈兒,我知道了,但我們現在趕時間,你有些東西就還是不要帶出去了好嗎?
外面很多壞人的,看到你有這么多好寶貝,他們就要搶走了......”
小陣靈一怔,旋即俏臉上浮現一絲懼怕,“真,真的嗎?跟上次一樣?”
陳登鳴點頭,“當然,就像上次那些惡人。”
“那.......那好吧,那我就不,不帶了。”
小陣靈將兩個小手一拋,隨后飛入魂屋內。
陳登鳴搖搖頭,這小家伙退化成四五歲小女孩一般的智商,也不知道何時才會恢復,如今交流起來很麻煩,和他這個快一百歲的老家伙存在嚴重代溝。
他掐訣將魂屋一收,放置腰部的囊袋內。
這法器只有拳頭大小,攜帶倒是并不礙事。
出了洞府,眼看黑云豹還在用倒鉤的舌頭舔舐腳掌,一副很悠閑在摳腳的模樣。
陳登鳴走過去,把腳一伸,“這么舒服?給你主子我也舔一舔?”
黑云豹回頭,翻了個黑鬼般的豹式白眼。
陳登鳴一腳過去,“快起來,準備走了,還趴著!”
“嗷——”
黑云豹不滿起身,已徹底達到一丈多高的體型霎時遮擋了陽光,強壯體魄內散發著淡淡煞氣,自背脊處延展開的兩只巨大翅膀若是展開,翼展足有三丈多,顯得很威武。
這五十多天來,不僅是陳登鳴突破了,便是這黑云豹也晉升突破了一次,實力已相當于練氣九重的妖獸,背脊后半段又隆起了兩個小鼓包,其中蘊藏著強烈的靈氣波動,似乎還要長出兩只翅膀。
陳登鳴縱身飛上黑豹,衣袖一甩。
嗡嗡嗡——
數只金蠶蠱以及血蜈蠱均是飛出,代替黑云豹守洞府。
這些蠱蟲如今真的已是淘汰,即便還有些用處,但卻已不適宜用于戰斗中,否則若被敵人輕易滅了,也會對陳登鳴構成影響,只能等日后得到更好的煉蠱功法,再想辦法慢慢提升了。
隨著陳登鳴一聲命令,黑云豹四蹄狂振開始助跑。
而后雙翅一展,宛如黑云橫空,剎那飛起來,當空劃過一個豹式優美弧線,掠向遠處的靈舟。
長壽宗號召周邊諸多仙門一同巡邏斬妖,這指令下達后,已有不少門派調遣弟子門人行動了起來。
長春派作為長壽宗最直系的下屬仙門,自是不能落后。
梁云生將門派內的十位筑基修士,分別派往六個區域。
陳登鳴和其中一位筑基初期的關姓道友屬于一隊,乘搭一座靈舟,領著一支弟子,前往七百里外曾出現妖魔蹤跡的山林排查。
這整個排查過程,由諸多弟子進行,陳登鳴與關樂則主要是掠陣,一旦發生危險,他們將會出手解決危險,或是掩護弟子上靈舟,而后迅速遁走。
這種巡查的經歷,對于長春派內的弟子而言,顯然也是一種歷練。
此時,長風吹拂,陳登鳴騎著黑云豹直接飛到懸停在山門處的幾艘靈舟旁。
這里已是集結了數百名弟子,幾乎是長春派五千多弟子中的佼佼者,至少都有練氣五重以上的實力,也唯有這些人才能擔當巡守獵妖的重擔。
看到陳登鳴這位筑基師叔騎著一頭練氣九重的黑云豹而來,不少弟子都是驚呼出聲,微微嘩然議論。
“好大一條長翅膀的黑狗妖,這狗妖至少得練氣八九重的實力了吧?好強的煞氣......”
“那不是狗妖,是豹子精,上次這豹子還從陳師叔的洞府偷跑出來,去門派膳食堂偷肉吃,把劉師傅嚇得夠嗆,陳師叔還道歉了呢,師叔真是謙和有禮之人,就這饞嘴豹很無禮......”
黑云豹正威武昂揚的飛著,刻意在幾百個弟子上空炫了一圈,豎起耳朵聽下方說它威武,聽到最后臉更黑了,立即就要飛去靈舟。
這幫長春派的小兔崽子,不知道尊重它豹哥。
它可是筑基修士座下護洞靈獸,沒看到它肚子上的兩排字嗎?
它刻意將四條腿岔開著,君子坦蕩蕩,很多女弟子都不好意思抬頭去看,只得偷偷欣賞陳師叔的側顏,只見其風神俊朗,謙沖恬淡,眼神中又蘊含自信,極富魅力,紛紛低聲議論。
“據聞陳師叔是我們長春派最年輕最有潛力的一位師叔啊,他今年才四十歲,上品相克雙靈根,之前修行也是坎坷。
若是真正的上品靈根,現在估計已經是金丹修士了......”
“四十歲真的是很年輕了,而且足夠沉穩成熟。”
女修弟子人群中,當初那位引導陳登鳴上山的樂姓女修,此刻神色略帶復雜和欽佩目視著陳登鳴飛過的身影,見其始終也沒朝下投來一個目光,又不免心中失落。
陳登鳴哪兒敢停留,一聽下方女修弟子的言論,他這老家伙本就臉皮薄,都要臉紅了。
四十歲的陳師叔,給他做兒子差不多。
他可是八十多歲的陳大爺了。
此時幾艘靈舟上,已有好幾位筑基修士登船。
眼看陳登鳴騎著黑云豹飛來,有人揶揄陳登鳴出場派頭夠足,有人則含笑調侃陳登鳴很受弟子歡迎。
陳登鳴均是謙遜和氣的回禮客套,不驕不躁的態度,倒是令一些人面上笑嘻嘻,心里不悅的不爽感少了很多。
人都喜歡和謙遜而有本事的人做朋友,因為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才讓人感覺舒服,不恃才傲物。
否則本事再大,一味高調壓制著旁人,旁人心里也會不適。
兵貴神速,如今正是巡守獵捕妖魔的緊要時間,長春派弟子集結的時間沒有耗時太久。
兩柱香后,數百名弟子便都分為六隊,上了六艘靈舟,分頭直赴各自的目的地。
靈舟上,陳登鳴客氣與另一位筑基修士關樂交流著。
關樂被陳登鳴捧幾句,人也有些飄了。
平時大家都是筑基修士,倒是少有人捧他。
唯有陳登鳴剛剛突破,在他看來,這位師弟目前實力比他弱一些,接下來巡守也會有危險發生,捧他也很正常。
盡管傳言這師弟似是擊敗了血鬼道人,但也有傳聞,那血鬼道人是忌諱在長春派的地盤上不敢久留,故而主動退走,關樂更相信后者。
“陳師弟,你倒是很會打好關系啊,自從上次你找咱們的鶴大師修復法器后,這之后兩個月的時間,鶴大師可就一個勁兒給你煉制法器去了,我找她出手,她都沒空啊。”
陳登鳴笑道,“那倒是不巧了,沒想到竟是耽擱了關師兄你要煉制法器。
下次有這種事,關師兄你直接跟我說,我寧愿請鶴師姐先煉制你的,你畢竟能力出眾嘛。”
關樂哈哈一笑,心里更是舒坦,覺得這陳師弟還真是會做人,原本有的一些小意見也沒了,當即含笑試探道。
“哎陳師弟,我問你,你覺得鶴大師這樣的人,她平時喜歡什么呀?”
“啊?”陳登鳴愣住,沒料到關樂竟突然這么問。
再一看關樂那眼巴巴中略帶期盼的眼神,頓時也明白了一些訊息,不由心中啞然失笑。
不是他瞧不起這關師兄,但對方才筑基初期的實力。
財力嘛,也絕對遠遠不及鶴盈玉的,這是怎么就有自信打鶴盈玉的主意的。
心里雖不以為然,面子上陳登鳴還是附和客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鶴盈玉條件這么好,又是單身,門派里這么多筑基修士,要說都不動心,那不肯定是假的,平日里目不斜視,估計都是假裝的。
一想到這,他又警醒,自己最近是不是和鶴師姐走得太近了。
只怕已經成為了一些師兄的眼中釘啊。
只是這些師兄,各個人老成精,在鶴盈玉面前都能裝得一本正經,更是不會將不滿對他表現出來。
“美色也是禍,日后我也得提防幾分,當然,也沒必要因此疏遠師姐。”
陳登鳴心里暗道,但也僅僅只是留個心,讓他因此而改變人際交往,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謙遜,又不是不自信。
靈舟飛行速度,勝過陳登鳴遁速不少。
七百里距離,不過二十多分鐘也就飛到了。
才到地頭,很多長春派弟子的臉色也就變了。
甚至有人驚得面色煞白,原本一路上還在閑聊如何獵殺妖魔的興奮勁兒不翼而飛。
因為可以看到山林中的空地上,已經堆滿了尸體,有人的,也有野獸的,各種被扒拉出來的腸子和斷臂殘肢,就這么散落在一個小尸山上。
尸山下,還有火在燃燒。
但大概因為此時天空下著小雨,火勢不大,最上方的尸體都沒燒到。
倒是下方的尸體被燒得發出干柴爆裂般的噼啪聲響,顯然已經燒焦干裂。
一股古怪難聞的氣味兒混合著尸體的腥臭,形成濃煙,被風雨沖來,一些長春派弟子的臉皮像是被鬼爪扒拉般劇烈抖動著,而后委實忍不住,沖下靈舟就開始‘哇’地大吐。
在此地駐守的一群山中野修以及少量修仙家族的子弟,看到如此一幕,也不由失望,感覺這些宗門弟子,似乎心理太脆弱了。
不過,當看到面容沉肅飛下來的陳登鳴和關樂這兩位筑基修士時,還是都臉色好了不少,立即迎上去施禮恭迎。
“不必多禮了,如今特殊時期,我們來就是要搜找出西域妖魔,徹底解決隱患的,你們這里怎么回事?把情況詳細說說。”
關樂沉著臉直接發問,顯得雷厲風行,倒是位辦實事的人。
陳登鳴不發一言,任由關樂詢問,目光則觀察四周狀況,在地面泥濘間的一些巨大爪印上多有停留。
“去,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可疑的地方,自己小心些。”
陳登鳴拍了拍黑云豹,讓這豹子在四周找找妖魔的蹤跡。
盡管據說西域妖魔與妖獸存在不同,但讓妖獸尋找妖魔的蹤跡,顯然比人去尋找更輕松省力。
關樂瞅了一眼陳登鳴,善意好心提醒道,“陳師弟,可要小心別讓你那寶貝黑云豹出意外,師兄我可不負這責任啊。”
陳登鳴含笑點頭表示感謝,卻并不擔心。
黑子太精了,又膽小,真有什么問題,早避得遠遠的來通知他,不會莽撞。
這時,不少長春派弟子也基本適應過來。
練氣修士的體質和心理還是比普通凡人強不少的,適應后能很快沉住氣。
在留守此地修士的描述下,眾人也基本清楚了。
這里本是一處野修聚集地,這些野修都是住不起坊市,唯有扎堆抱團聚集在山林的散修,其中還有不少人是很早就從戰區逃來的。
結果昨日這個聚集地遭遇了妖魔襲擊,所有人幾乎都慘死了,僅剩的逃出去的兩個通知了周邊的修仙家族,修仙家族又將消息通知給了長春派請求支援。
“這個聚集地的四十多名散修幾乎都在這兒了,實力強的還有練氣九重的,應該是領頭的。
但我們觀察傷口,基本都是被很快干掉,沒什么反抗力,莪們懷疑,可能昨日有筑基妖魔出沒......”
一名家族修士道,眼神驚恐。
關樂皺眉,看向陳登鳴,“陳師弟,我準備吩咐弟子們散開搜尋,你我則處兩側高空,分管一片區域,以神識搜尋,一旦有所發現,你我立即馳援,如何?”
陳登鳴聞言頷首,“就依關師兄所言。”
這計劃制定出來,就要擔責任。
一旦出了意外,導致大量弟子慘死,關樂也要受到嚴厲懲罰,自是也要陳登鳴同意,二人都擔責任。
陳登鳴對此倒是無所謂,計劃合理就行。
如今來都來了,他除了竭力保護自身安全,也希望盡快解決這里的麻煩,同時也得保護弟子們的安全,否則不好交差。
當即,在關樂的安排下,近五十名弟子被分成五個小隊,帶好所有物資,進入山林,分別朝五個方位搜尋。
陳登鳴和關樂則飛到山林上方,分處于兩個大區域,以神識緩緩搜找的同時,為諸多弟子掠陣。
這一片山林雖然很大,以眾人作為修行者的搜找速度,最多五天就能徹底搜完。
屆時若沒有找到妖魔,便可去往下一個求援點。
結果一連四天過去,眾人白天緊張搜尋,夜里則布陣扎營,嚴防死守,卻始終一無所獲。
到了第五天,諸多弟子明顯已放松了下來,覺得妖魔可能早已離去。
甚至連關樂亦是如此認為。
這幾天他以神識搜找了更多地方,也發現了一些妖魔留下的痕跡,卻唯獨沒見著妖魔。
從種種痕跡,他幾乎可以判定,妖魔是離開了。
陳登鳴卻是愈發警惕,持與關樂相反的態度,認為妖魔只怕還潛伏在這片山林中,甚至就在他們四周。
只因這幾天,每當夜里他在修煉之時,都會于至虛極,守靜篤的狀態中感到一陣心悸不安。
而這種心悸不安的感覺,連小陣靈都誕生過,曾向他多次傳遞緊張恐懼的情緒提醒。
不過,每當陳登鳴散發出神識尋找時,又經常一無所獲。
如此一來,陳登鳴唯有狐疑警惕,逐漸察覺到不對。
在貼近天人合一的狀態下,他的感知能力與陣靈大致相當,近范圍的感知強度和敏銳度,還要超越神識不少。
既然心血來潮般察覺到了心悸的危險,就不可能無的放矢。
只是,這種有關自身武道心境以及小陣靈的秘密,他也不可能直接告訴關樂,唯有提醒。
“哎,陳師弟,你這人,就是太過謹慎了,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是太膽小了。”
在又一次得到陳登鳴提醒后,關樂嘆口氣,搖頭道,“雖說出門執行任務,咱們是得謹慎一些,但這幾天搜尋你也參與了,應該看得出來,這些妖魔已離開了。
否則若真還在,除非它是螞蟻,不然,也不可能逃過我們的神識探查。”
陳登鳴唯有抱拳一笑,“師兄說得也是,可能是我多想了,總之,小心些也好吧。”
他說完,見關樂沒放在心上,內心搖頭離去,同時關了剛剛啟動的記錄音像的法器音影珠。
長春派弟子在執行門派任務時,都會攜帶音影珠。
如此一來,任務中縱然發生了什么事情,也能記錄下來,留作證據。
陳登鳴生性謹慎,如今就只有他一人察覺到隱隱可能存在的危險,這就是最大的麻煩,意味著一旦真有危險,搞不好就要出大事,有人可能要因為輕忽大意喪命。
該勸阻的,他已經勸阻了。
但關樂不聽勸,他也沒辦法,唯有以音影珠記錄下來,避免日后真發生事情會被追責,而后又暗中以傳音玉符傳遞消息給李岳,將這邊的情況告知。
此時,正是休息時間,陳登鳴走到林中,眼看著一名女修正在喂黑云豹吃一塊肉干,不遠處還有一些女弟子瞧著熱鬧。
走過去一看,發現對方便是曾經引導他上山的那位樂師妹,如今已變成了樂師侄。
他這一來,不遠處的女弟子登時驚得起身施禮。
“陳,陳師叔......”
眼見陳登鳴走來,樂悅立即站起身,緊張局促道。
“我,我在喂養您的靈寵吃一些妖獸肉干,它這陣子跟隨在我們身旁,我們有勇氣多了,我只是想感謝它。”
陳登鳴笑著搖頭,“不必解釋,這本是小事,這黑豹有樂師侄你喂養,是它的榮幸。”
黑云豹‘噗’地吐出一粒骨頭渣,翻白眼,表示不滿。
“師,師叔您說笑了。”
樂悅緊張垂首,精致的下巴都要低到胸前隆起的弧度上,忙一禮后就要離去。
陳登鳴將她喊住,和氣道,“樂師侄,如今雖然還未搜找到妖魔蹤跡,但也不要松懈大意了,麻煩你也如此督促告知大家,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樂悅一愣,旋即耳根微紅,立即道謝后匆匆離去。
聽著很快山林間遠遠傳來的一陣女子間的調笑聲,陳登鳴微微搖頭。
也不知道樂悅能勸住多少人?或者她自己又是否聽進去了?有多少人還記得四天前來時看到的那尸山堆積的殘酷場景。
這些天,他其實特意安排了黑云豹就在樂悅附近打轉,也是因意外發現這位當初引導他上山的師妹就在隊列中,便隨手給予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顧,只不過,并未讓樂悅知道。
“希望這幾天感到心悸,是我多想了吧......”
陳登鳴抬頭,透過林子間的枝葉看向天空。
發現天色已愈發陰沉,鐵塊般灰色的烏云,同遠處山峽連在一起,鐵籠一樣把這片山坳罩了起來。
頗有些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最后的搜查工作,進行得波瀾不驚,一切不安,似純粹是陳登鳴多想了。
白日掠過的烏云,只是下了兩點雨,到了夜里也消散了,并沒有下一場夏季的暴雨。
天空繁星點點,山林中盡是大自然的清新爽朗氣息,甚至還多了不少倦鳥鳴啼和蟲子唧唧聲,似乎前幾日透不過氣的那種壓抑感,已隨妖魔離去而消失了。
這倒是有些云生黑處疑無日,雨過晴時忽有花的感覺。
“陳師弟,我說了吧,沒事兒,那幫妖獸畜生早都跑了。”
夜里眾多弟子扎營布陣時,關樂端著一杯茶水走來,對陳登鳴感慨道,“我昨日收到李師兄傳訊,他們那邊遭遇了妖獸,順利宰殺了,現在收獲頗豐,哎,我們是不走運,沒碰上!”
陳登鳴也放松了不少,現在他也確實少了些心悸感,以為是自己疑神疑鬼了,笑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麻煩。”
關樂輕哼一聲,“你就是膽小,那李岳他們能獵到妖魔,碰到咱們手里,那也是功勞和資源。哎——”
他搖搖頭,轉身離去,覺得跟著這個膽小謹慎的陳師弟,可能有些霉運。
沒遭遇妖獸也就罷了,還幾天疑神疑鬼的,搞得大家都緊張兮兮。
陳登鳴沒在意,他始終信奉安全第一。
如今他安全,一眾弟子都安全,這就是好事。
長壽宗的宗旨是與世無爭,追求長壽長生。
如今所有人都相安無事,這其實就已經是最大的收獲,比冒生命危險爭奪到的任何資源都要好。
他進入帳篷內,將安置小陣靈的魂屋拿出,貼在胸前放著,而后開始日復一日的修行。
這幾日在野外,他已沒有再布置奪靈陣修煉,修煉速度,也因此慢下來四五成左右。
不過也僅僅只是幾日,倒也不影響。
到了夜里,他的修行已真正進入深層次杳杳冥冥之間的玄妙狀態,靈元不斷滋生。
這時竟是難得做了一場夢,他夢到昔日身處南尋國內,做太子太傅時被人吹捧的場景,夢到自己追尋仙途,找到傳聞中的蓬萊仙島,與仙人對弈下棋,得長生妙法。
再回眸一望,卻發現一一切居然是南柯一夢。
自己依舊是置身南尋國內,不過一位富家翁罷了。
什么玩修仙小游戲穿越,成仙得道,求索長生,均只是一場虛妄罷了。
這真是白玉堂前春晝長,仙人騎鶴上扶桑。天風吹下蓬萊水,萬里青云入帝鄉。
“長生一夢?怎會是一夢呢?到我這實力,怎會修煉時做夢?除非我沒有修煉,我的筑基境界都是假的…難道我真的沒有修仙?我還在南尋?”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
陳登鳴倏然只覺胸口發熱,小陣靈的聲音仿佛隔著很遠,模模糊糊的傳來,令他悚然渾身一驚。
想要睜開雙眼,卻發現居然無法睜開雙眼。
甚至對身體的感知也極其模糊,唯有掙扎的意識仍舊清醒。
之前所夢到的場景,宛如一個個虛幻的場景影子,在他的精神中流淌著。
而他的意識已經掙脫出了這些虛幻的場景,卻似置身在一片黑暗中,無法回歸本體,靈肉合一。
“道,道,道友......有危危,危險!”
小陣靈的聲音,依舊頻繁急切地傳來,甚至隱約已帶了些驚恐的哭音,似危險已經急劇臨近。
陳登鳴正感焦急,他娘的這是著了什么妖魔道,怎的跟個鬼壓床一樣。
他堂堂一個筑基修士,竟然也被鬼壓床了,什么鬼這么會壓。
然而愈是焦急,精神愈是無法回歸肉身,對身體的感知也愈發模糊。
“靜!”
陳登鳴意識中靈光一閃,逐漸寧靜下來,也不去管小陣靈的急切提醒。
因為這焦急的提醒,也會對他想要安靜下來的心境構成強烈影響,無法幫助他,反而壞事。
也許那令他入夢的妖魔,便是要利用人心中的恐懼、癡迷、執著為弱點,令他墮入迷蒙之中,不知外界狀況,最終喪命。
每逢大事有靜氣!
陳登鳴逐漸心靈臻至靜篤狀態,對身體的感知力逐漸加強。
幾乎也在此時,一股陰森而邪惡的氣息伴隨一個充滿森冷鱗片的身影,驀地撕裂帳篷,巧無聲息鉆入他的帳篷之中。
帳篷外,慘淡霧氣翻騰,哪里還有什么倦鳥鳴啼、蟲語唧唧,甚至不少弟子的鼾聲也已消失......
(二合一九千字大章!沒一萬,也接近了。明天依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