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既無家族,也無聲望
凌晨兩點半。
望月花園。
奧米希亞伯爵的寢殿大門被敲響了。
敲門聲十分的急促，并伴隨著內務總管馬爾基里充滿濃濃道歉的聲音。
“夫人，非常抱歉打斷您的安眠，但夏玻萊先生帶回了非常緊急的軍情！”
自從成為銀月堡的主人后，索菲亞.德.奧米希亞的睡眠就變得非常淺，實際上，當房門響到第二聲的時候,她就醒了。
寶貴的睡眠被打斷，怒火正在胸中醞釀的時候，卻被軍情兩個字當場澆滅。
她立即坐起身，喊道：“艾娃，為我穿衣。”
艾娃是她貼身侍女的名字。
艾娃已經醒來，但衣衫不整，只穿著單薄內裙就跑了過來,急急忙忙地要為索菲亞穿上正式場合的長裙。
“夏玻萊不是外人,穿便裝就行，頭發也隨便盤下。要快！”
“是，夫人。”
雖然如此，卻還是花了一刻多鐘。
一刻鐘后，房門打開，尊貴的奧米希亞伯爵走了出來，而內務總管馬爾基里早已恭侯在門邊。
“夏玻萊在哪？”
“在小會議廳，夫人。”
“一個人來的？”
“是兩個人,還帶了一個年年輕的助手。”
“我明白了。”
索菲亞大步走向小會議廳，走到門口后，她對自己忠誠的內務總管道：“在門邊候著，沒我許可,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夫人。”
小會議廳并不大，是給親近人士內部商討用的，雖然索菲亞十分看不上夏玻萊這個侄子，但畢竟是從小帶大的,關系也的確非常親近。
進門后,她就房門緊緊關上，反鎖。
她看到，夏玻萊一臉疲憊地等候在會議圓桌邊上，而另一個瘦弱身影則藏在夏玻萊身側陰影里，顯得十分不起眼。
看到姑媽到了，夏玻萊自己躬身行禮：“姑媽，深夜打擾，非常失禮，但情況實在太過緊急.”
“說正事！”
索菲亞打斷了侄子的喋喋不休，并快步做到圓桌邊的椅子上。
“是，姑媽。”
夏玻萊按著之前演練的套路，接過身側羅森遞過來的圖紙，將其展開在圓桌上。
“姑媽，我們在調查時，意外在月輝鎮北邊迷宮林的深處，發現了這個冰矮人營地，這是營地的精確復現圖。”
索菲亞看向圖紙，就被圖上那連成一片的，長得和墳包似的棚屋給驚住了。
夏玻萊繼續介紹：“根據初步估計,我們推算，這個軍營至少存在600的冰矮人武士和1200多個冰矮人勞工。”
“這些勞工也頗為強壯,只要拿上武器，就是相當可怕的戰士。”
索菲亞仔細看著圖紙上的草棚，心中快速默數，推算，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嗯，你這個推算還算合理，但過于粗糙。”
“冰矮人武士有很多種，有冰矛武士、泥甲武士、風暴武士，不同的武士需要不同的戰術來應對！”
夏玻萊早有準備，立即道：“姑媽，我們仔細觀察了軍營附近遺留的生活痕跡，發現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他不斷接過羅森手中圖紙，一張一張鋪在桌面上。
索菲亞一張一張看過去。
“這是熊糞.是巨熊獸王！有巨熊獸王在，就一定有泥甲武士。
“這冰晶純潔無瑕，里面看不到一個氣泡，是法術凝聚的是冰甲武士遺留的痕跡。”
“還有這個.這是巖石上的切痕，光滑如鏡，是風暴留下的，竟還有風暴武士。”
“可這怎么可能呢？各種武士分屬不同部族，怎么可能出現在同一個軍營里？”
夏玻萊聳了聳肩：“很明顯，出于某種不可知的原因，這些分散的冰矮人部族達成了同盟。”
索菲亞臉色越發凝重，沉吟一會兒，她又問：“既然在迷宮林深處，那軍營的具體位置在哪？”
‘刷拉’
夏玻萊接過第五張圖，卻是一張方位地圖，相比前幾張圖，顯得十分粗糙，但非常簡單明了。
“姑媽您看，這個圓圈是月輝鎮，這片斜交叉代表迷宮林。紅線代表我們走過的路徑。”
“您看，從月輝鎮出發往西北方向走10公里，會有一個小山谷。谷中就住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巨熊獸王。當然，我們擊敗了他，并從他口中得知了軍營的存在。”
夏玻萊的手指有循著紅線一直往東北去。
“冰矮人很謹慎，這個作為前鋒的巨熊獸王都不知道軍營的具體位置。”
“但通過軍營和巨熊獸王聯系的冰雁，我們獲知了軍營的方位，一路尋找，最終找到了軍營的位置。”
他那短粗的手指在一個血紅色三角方塊上重重點了下。
“位置就在這里，通過步伐距離，再除去沿途地形起伏的影響，我們推算出，矮人軍營就在月輝鎮正北方30公里的一塊巨石高地上。”
說完，他又指著地圖上各種符號標記。
“姑媽，這圖的位置總歸是估算，不太精確。”
“加上迷宮林地形復雜，為了輔助認路，我們在沿途定下了很多特殊的路標，其中包括巨石、巨樹、地上的石陣等等。而這些路標，都有精確的圖像。”
‘嘩啦嘩啦’
羅森不斷將相應圖紙遞過來，夏玻萊一一在桌上展開。
這些都是炭筆畫，畫紙上的特殊路標都是寫實畫風，非常精確，簡直就和實物一模一樣的那種。
索菲亞一一看過去，頓時就對冰矮人營地的具體位置有了清晰的了解，原本空蕩蕩，滿是焦慮的心神，也因為這些異常精確的信息，而有了不少的底氣。
她不怕明處的敵人，怕得是隱在暗處的殺手。
等看完了所有圖畫，她輕吐一口氣，看向這個浪蕩的侄子，只覺他今夜的表現十分的陌生。
稍稍一想，她就有些明白了原因，她凝視夏玻萊眼睛，試探問道：“夏玻萊，這些消息，都是你親自打探來的？”
夏玻萊頓時就繃不住了，眼神低垂下去。
“姑媽，這些都是親眼看見的，不過后續的分析卻是羅森干的。說實話，我就看到了一個軍營。”
索菲亞淡淡一笑：“我就知道是這么回事。”
眼看夏玻萊面露失望，她話風又一轉。
“個人才能是不能強求的，你能容納優秀的下屬，而不心生嫉妒。這非常的好！”
這是贊賞了，且是夏玻萊長大以后第一次從姑媽嘴里收獲對自己的贊賞。
他頓時感覺胸中溢出一股滾燙的熱流，胸膛不自覺就挺了起來，臉上也不由自主流露出憨憨的笑容。
索菲亞立馬就看不慣了，輕斥道：“你看你，一夸就露餡！這幅淺薄的樣子，怎么能讓手下對你心生敬畏之心？”
“姑媽，干嘛要讓人敬畏我呀。大家一起喝酒吃肉玩玩鬧，那多痛快啊？”
索菲亞大怒，抬手一指房門：“滾！”
夏玻萊想回嘴，結果一看到姑媽那快要噴火的目光，腦子里立即回想起小時候被十幾根樹條一起抽打的場面，膽氣頓時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走就走！”
他咕噥一聲，就朝門口走去。
等他走到門口，又聽見身后傳來姑媽的聲音：“馬爾基里，帶夏玻萊去好好休息.讓佳妮雅去伺候他。”
佳妮雅，望月花園里的高級女官，相貌才能都十分出眾。從小和夏玻萊一起長大，小時候是玩伴，長大后，就玩到床上去了。
夏玻萊對這個姐姐一直是念念不忘的，奈何被姑媽嫌棄，長大后就難親芳澤，卻沒想到今夜卻能讓佳妮雅伺候他。
頓時，他心中對姑媽怨氣全消，滿身疲倦也全部消退，走路速度都快了一大截。
夏玻萊走后，小會議廳的門再次關上。
索菲亞坐在靠背椅上，一只手撐著臉頰，雙眸注視著恭立在側的羅森，看了許久后，說道：“夏玻萊是憨厚真爽的性格，容易輕信，被人利用，你認為呢？”
羅森心中一凜，立即知道伯爵的段位比夏玻萊高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而他的行為已經觸碰到了上位者敏感的權力心。
他早有準備，先行學徒禮，然后平靜回答：“夫人，您的話我只能贊同一半。”
“哦，怎么說？”
“我認為，夏玻萊先生雖然行事粗糙，但也不乏細膩之處，更有一顆真誠之心。”
“若心存利用心思，能騙他幾個月，或者幾年，但卻騙不了長久。而一旦被他識破，下場必定十分凄慘。”
索菲亞眸光一閃：“你真是這么想的？”
羅森依舊平靜：“夫人，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平民學徒，既無家族支持，民間更無聲望呼應。事實上，我聲名狼藉。”
“最多最多，我也只能在幕后當個博學多才的謀士，但絕對扛不住臺前的大風大浪。”
索菲亞緩緩點頭：“你小小年紀，卻是難得的清醒啊。”
羅森沒有回答，只微微躬身回應。
隨后，他又從懷里掏出了搜出來的藥水。
“伯爵大人，這就是獸王販賣的藥水。據他所說，這其中蘊含著一個被稱為‘冰之皇者’的異族神的獸化神術。”
“他能將人獸化，而整個月輝鎮鎮民，包括男爵、神殿主祭很可能都已經服用。”
“我見識淺薄，不知道這事的真假，只能帶回來交給您來判斷。”
伯爵接過藥水細細查看，眉頭越皺越緊，最后她高聲喊道：“馬爾基里！馬爾基里！”
忠誠的內務總管立即走進來:“夫人，有什么吩咐？”
“馬上派人將這些藥水送到神殿，把它們親手交給法奧主祭，告訴他，這是寒霜冰皇送給銀月堡的‘禮物’。”
“是，夫人。”
馬爾基里拿上藥水快速離去。
小會議廳再次剩下兩人。
伯爵注視著羅森。
“這次，你干的非常好，我要獎賞你！說吧，你想要什么？！”
羅森心中微松，但卻不敢放松心神。
因為每一個法師的心思都十分深沉，而眼前這人，不僅是強大至極的大月術師，更當了近二十年的銀月堡伯爵。
在這樣的人面前，必須掌握好分寸，學會曲中求直。
而該如何求，羅森也早就仔細想過。
于是，他輕聲說道：“夫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求您解答一些術法上的疑惑。”
索菲亞臉上頓時浮現笑意，雖然淡，但卻發自內心。
“小家伙，對術法竟這么癡迷嗎？”
羅森笑，而且也是真心笑。
“夫人，這世上難道還有比術法更有趣的事嗎？”
‘哈哈哈哈’
索菲亞爽朗大笑起來，然后大聲贊嘆：“說得好！”
她本就十分欣賞這個小學徒的才能，此時更是大生好感。
看著眼前這個小家伙，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而從伯爵這個角度出發，一個極度癡迷法術的法師，就不會對權力產生渴望，因為他既沒時間，也沒精力，更沒興趣去和人勾心斗角。
對這樣的人，她可以放心地交付大事。
當然，對方現在還太小，也太弱，過上幾年，應該就能重用了。
至于現在，那就是兩個法師之間的對話了。
“孩子，盡管問吧，我會盡力為你解答疑惑。”
今天十更，然后不是一小時一更，我會盡可能快地更完。審完稿就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