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藥靈暈暈乎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了意識。
下意識地想要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可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在哪里,躺倒在地上,四肢硬挺著,一動不動。
只是悄悄地睜開了眼睛的縫隙,瞥了齊無惑一眼。
然后又瞬間閉上眼睛。
似乎覺得自己裝死還不夠,小腳小手還努力地抽了抽。
它已經非常努力地裝死了!但是卻只是聽到了那邊少年道人終于忍不住似的,發出一陣的輕笑聲音,小人兒臉上一紅,知道自己失敗,一下坐起來,又是滿臉憤怒,一只手捂著額頭的包,一只手指著齊無惑,咿咿呀呀地大喊著。
少年道人伸手入袖。
藥靈一頓,屁股著地蹭蹭蹭后退。
拉遠距離。
繼續伸出手指喊著。
直到齊無惑展開手掌,里面是一枚桂花糕,他帶了些放在隨身的包囊里面,藥靈的動作一頓,然后更是憤怒似乎的,亂糟糟的頭發都炸開了,伸出手指著齊無惑,咿咿呀呀地大喊著,一邊大喊著一邊靠近。
然后伸出手,抱住桂花糕。
轉身。
噠噠噠。
跑遠坐在一塊大小約莫是會被孩子們拿來打水漂的石頭上,回頭看了一眼齊無惑,滿臉狐疑地低下頭,看了一眼桂花糕,似乎在山中沒有見過,而后遲疑著舔了一口,吧唧吧唧地砸了咂嘴,沒啥味道,又張大嘴巴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幫子像是倉鼠一樣,慢慢咀嚼。
一邊吃一邊‘怒目’齊無惑。
慢慢的,慢慢的,它臉上的表情逐漸松緩下來。
咀嚼起來的動作也慢慢柔和下來。
最后它指著桂花糕,滿臉的喜歡:
“咿咿呀!”
少年道人坐在石頭上,道:“剛剛應該是我用法術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你,實在抱歉。”
“這個就當做賠罪。”
那藥靈瞪大了眼睛,想了想,把手里面的桂花糕都吃完了,然后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皮,湊近過來,做了個人世間力士拿著石鎖鍛煉身軀,展示力量的姿勢,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然后嘿呀一聲做了個馬步。
少年道人看出了這個動作的意思,忍不住笑出聲來,道:
“你是說,你很結實,我可以多來兩下。”
“但是打伱一下,要給你一塊桂花糕嗎?”
小家伙用力點頭。
不忘展示力量,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轉過身看到一個大拇指指肚大小的石頭,用力抓住,嘿呦一聲,石頭紋絲不動,小家伙反倒是臉龐漲得通紅,少年道人忍不住大聲笑起來,讓那小家伙渾身害臊,轉身坐著不動了。
齊無惑伸出手取出剩下的桂花糕,放在它旁邊。
小家伙歡呼一聲,轉過身來,努力爬起來,順著口袋往上爬。
它的大小可以坐在少年道人掌心。
這個口袋對他來說,就是如小山坡一樣滿滿當當的桂花糕!
一下跳進去,左吃一口,右吃一口,無比幸福,吃飽喝足,少年道人順手把它撈出來,頭發仍舊是亂糟糟的,索性指了指旁邊石頭,笑道:“你卻坐在那里去。”
冬日山林,此山中卻又和鶴連山不同。
仍舊有蒼翠之意,少年道人坐在后面,而一個小小的人兒乖巧坐在前面,任由齊無惑給它梳頭發,束好頭發之后,齊無惑看到那小人兒面容秀美,五官極纖細美麗,皮膚白皙,雙眸紫色,只是吃的太多,肚皮鼓鼓的。
少年問道:“你把頭發梳成什么樣子?”
小藥靈想了想,指了指齊無惑的頭發,咿咿呀呀地形容。
少年道人笑一聲,道:“道髻嗎?”
“我可還沒有資格給你束髻。”
“不過束發還是可以的。”
藥靈轉而開心笑起來。
坐在石頭上,兩個小腳晃啊晃。
少年道人極柔軟地施力,把它頭發束好,想了想,取出了老松樹公送給他的那一枚松針,對于這小藥靈來說,做個發髻的簪子,卻是正好,少年并無不舍,只是隨手一插,將它的頭發都束好了,這才笑著道一聲:“可以了。”
那藥靈爬起來,跑到了旁邊。
蹲下來在一滴露水前面看著自己倒影,無比開心。
少年道人陪著玩鬧了下,正要離開。
藥靈一下跳在齊無惑腿上,往上爬,道人伸出手讓它坐在掌心,然后抬起來,將它放在肩膀上,笑著道:“嗯?你說要我跟你走?”
藥靈用力地點頭,然后往前指著道路,示意齊無惑往前走。
齊無惑跟著它來到一個很隱蔽的山路。
藥靈跳下來,直接遁入土地里面,不片刻,竟然抱著一個很大的蛋出來,遞給齊無惑。
拍著胸脯,咿咿呀呀地大喊著。
齊無惑道:“是你找到的蛋,送給我?”
“你還會爬樹嗎?”
藥靈手舞足蹈地解釋,齊無惑慢慢才弄懂,它是說,這一座山很深很深的地底下,有一個奇奇怪怪的屋子,就藏起來,里面有床,有蒲團,有蓮花臺,還有個光頭正在打坐,已經死了,但是里面卻還有這樣一顆蛋,里面似乎還有一點生機,藥靈就把它拖出來了。
三百年,足足三百年才拖出來!
本來想要孵化出來一只大鳥。
那樣的話,就可以馱著它飛來飛去!
但是就是孵化不出來。
它指了指齊無惑,開心大喊著,少年道人微微笑道:“你是要我試試看嗎?”
“說能孵化出來的話,可以馱著我到處飛?”
“到處玩?”
他看到這一個鳥蛋不過只是拳頭大小。
猜測最多只是如大雁般的鳥兒,馱著藥靈起飛是可以的,但是自己卻絕不可能了,況且,修行者到了一定層次,學會了乘云駕霧之術,是可以飛的,但是這是小藥靈的寶貝,它送給自己,自己自然不會說不好,于是溫和笑著道謝。
當聽到他要找藥材的時候。
小藥靈也跟著一塊玩耍,當齊無惑尋到了約莫一背簍藥材的時候,也已經走過了數重山脈,遠遠望去,忽見到天邊云霞變化,靈氣沖天而起,有人交談的聲音順著風傳來,少年好奇,走到靠近的地方,往過去看,卻看到是有數十人,都穿道袍,著云鞋,手持法寶,正于這群山之中做法。
其中有一名年輕的劍客抱著劍,正百無聊賴地四下打量。
便是看到了正在不遠處的少年道人,眼眸微亮,笑著抬招呼道:
“哦?原來還有道友在這里嗎?”
“哈哈,我等在祭山神,道友不妨也來。”
眾多道人看過去,齊無惑微微想了想,走了過來,眾人看到這山林深處,走出了一名少年道人,神色溫和,背著背簍,年歲不過十五六歲,看上去倒像是個來山間攀云采藥的道童,微微頷首而已,倒是那劍客,似乎頗為自來熟,笑呵呵地和他打了個稽首。
“在下王屋山劍修越籍,啊呀,難得見到有陌生面孔呢?”
“道友是何師承,在何處清修啊?”
少年道人回答:“貧道齊無惑。”
“現在正在師門外歷練。”
這位王屋山劍修了然點頭:“哦?歷練…”
“是散修啊。”
很多散修都是這樣的,因為沒有具體師承,以歷練為名說出來至少好聽些。
越籍大笑道:“散修也很好啊,到處玩耍,四處云游,不像是有師承的,這樣的約束,那樣的要求,很不痛快的!”他拍了拍齊無惑的肩膀,只是聲音過大了些,惹來前面之人的不愉,有中年男子呵斥道:“越籍!”
那青年劍客于是噤聲。
只是沖著齊無惑無奈一笑。
齊無惑注意到劍客的腰間還有一枚腰牌,亦是明真道盟。
只是年老澹臺煊藏匿起來的東西。
這樣年少意氣風發的劍修卻是隨意放在外面。
年老年少,畢竟是兩般意氣。
越籍注意到齊無惑的視線,微微笑了下道:“是明真道盟,怎么,兄弟有興趣去參與么?”
少年道人點了點頭。
然后提了提背后的背簍,想了想,道:“我就是希望能夠換些簡單神通的,所以才準備了些藥材,越籍你在里面的話,可以幫忙看看,這些能夠換些什么嗎?”
越籍看了看少年的背簍,遺憾道:
“不行的。”
“這些都是簡單的藥材,明真道盟那里不收,而且年份太少了,看起來你對明真道盟了解不夠啊。”
齊無惑點了點頭,越籍很熱情地介紹著明真道盟的一些常識。
而這番交談,也讓前面年長的道人們放松下來,心中只道,看來確實只是一個散修,來此山間采藥而已。
不過一尋常道人。
越籍似乎很少有機會來教導旁人這些常識,于是頗為有談興地聊了大半個時辰,藏匿在少年道人袖袍里的藥靈都睡著了,才意猶未盡地止住話題,看了看天色,感慨道:“看來,今日這一次是沒什么用啊。”
前面的道人們氣氛已經越來越壓抑了。
都沒有人在意越籍和那少年散修道人的閑聊聲音變大。
齊無惑疑惑道:“這是…”
越籍道:“是每十年一次的山神祭。”
他頗感覺到為人師的愉悅,道:“兄弟該知道,山神地祇實力極強,如那大城,每一坊之地,或者十數里,便有一方土地;若是有山便有山神,有河便是水神,是以這地祇的數量幾乎數之不清,地載天覆,其實天地分量一并的重,許多的山神地祇,根本不屑去領受天帝和天庭的符詔。”
“我道門尊神三清四御。”
“三清為道祖,四御便是最高無上者。”
“所有地祇都是歸屬于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為四御之一。”
“居蕊珠宮中。”
“其麾下也有三省三府。”
“為皇地祇都府,上府,中府。”
“各由元君真君執掌。”
“放眼四野,還有執掌各名山大岳的山川帝君。”
“并以此執掌整個山川地祇之名,后土皇地祇娘娘還在,是四御之一,位格最高,地祇們自是懶得去領受天庭的符詔,所以人間大祭,一般都有兩類,合起來稱呼為皇天后土,今日便是祭山神地祇的。”
越籍視線掃過,道:“此你所見,這中州府城左近的各大道門都來了。”
“為的便是祭祀這遼闊區域的地祇之首。”
“中州方圓,大圣大慈,聚云靈妙公!”
“只是往年他老人家都會出來見見面,寒暄幾句,喝一杯茶的,可今日卻不出來,就總是讓人覺得,會不會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這位靈妙公,也難怪師叔他們這樣擔憂了,這再不出來,他們心里面只會更加擔憂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難道靈妙公真的生氣了?”
“也或許,靈妙公他老人家不在家呢?”
水云鄉的門口。
幾個孩子正在拿著筆直的樹枝玩耍著。
抬起頭,愣住。
看到一名穿著寶藍色緞員外府的老人站在村子門口,似乎想要進來,卻又似乎極為猶豫,看到孩子們,招手讓他們來,然后取出幾塊糖果,溫和笑著道:“孩子們,老伯伯問你們個問題,不知道,這里可有一位年輕的道長么?”
幾個孩子對視一眼,道:“有的哦!”
“他很厲害!”
“老伯伯是來見他的嗎?!我們給你帶路哦!”
老人的神色微鄭重了些,道:“見?不不…不能這樣,老伯伯就在這里等著吧。”
“只好托孩子們給我帶一句話…”
他抬手撫了撫發髻之處,神色鄭重,拱手道:
“靈妙前來拜訪。”
“賠罪。”
“不知道道長,可方便一見么?”
后土皇地祇居所,后土三省來自于《道法會元·第三卷》
其中三省名號稍微改了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