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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徐皇后病重

  朱棣思量著徐景昌的辦法,突然笑道:“你現在提出此事,怕是要用在朝鮮吧?”

  徐景昌笑道:“陛下圣明,宗室留在國內,縱然方法再妙,也是很難弊絕風清,而且也難免不近人情。如果能分封海外,給他們一點土地,不斷壯大,也是一件好事。更何況天家人才濟濟,只是籠在大明朝,委屈了。”

  最后一句,說到了朱棣的心坎上,不說那些兄弟,大兒子朱高熾仁厚,二兒子朱高煦勇猛,非要二選一,屬實有點難以抉擇,但是一個主內,一個主外,也就相安無事,天下太平了。

  “好啊,朕有你主持通政司,終于可以相安無事,高枕無憂了。”朱棣大喜,笑道:“抽空朕要宴請宗室,你也要過來,把這事和大家伙通報一下。”

  徐景昌連連點頭,只是一連五天,宮里都沒有傳出消息。

  正在徐景昌大詫之際,朱高熾匆匆前來,他的臉色很難看,疾步匆匆,到了徐景昌近前,直接道:“母后前天摔倒昏迷,好幾個御醫搶救,父皇已經守了兩天,母后雖然醒過來,可身體卻大不如前。”

  徐景昌很清楚,如果病情不嚴重,朱高熾不會這樣。

  “伱的意思,我現在進宮去看姑姑?”

  朱高熾點頭,“沒錯,母后有事情交代。”

  徐景昌急忙動身,跟著朱高熾進宮,這一次宮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不同往日…越是看這些,徐景昌就越是心中發涼,充滿了寒意。

  徐皇后是什么毛病呢?

  有點難說,似乎徐家人長壽的不算多,徐達也只活了五十出頭。

  徐皇后早年連著產子,身體虧虛,又來靖難期間,徐皇后又殫精竭慮,親冒矢石,守衛北平。

  不只是勞心傷神,還感染了風寒,此后她的身體就每況愈下。

  歷史上的徐皇后在永樂五年就早早病死了。

  徐景昌也沒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他只是建議徐皇后多做運動,恢復身體,至少把體重減下去。

  這個法子屬實有效,徐皇后確實要比歷史上健康很多,而且還跑去了北平一趟,算是完成了心愿。

  但有些事情,似乎還是沒法抗拒…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到了皇后寢宮,濃烈的藥味刺激著鼻孔,徐景昌看了一眼,就連忙施禮。

  “侄兒過來,姑姑安好?”

  徐皇后半邊身子不方便,只能斜靠在床榻上。

  看到了徐景昌,她還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起來,坐,坐床邊來。”

  她的聲音含混不清,需要仔細聽,才能清楚。

  徐景昌慌忙過來,坐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徐皇后憔悴的面龐,又是一陣心酸。

  “姑姑,你身體有病,怎么不早說啊!”

  徐皇后笑著搖頭,“說了又有什么用?其實在北平的時候,就發作過,好在當初還不嚴重…我一個婦人,母儀天下,年近半百,有三個兒子,皆長大成人,縱然有什么,也是死而無憾。”

  徐皇后說的自然不錯,但徐景昌始終是過意不去。

  “姑姑,我看你這個毛病,還不致命,只要好好休息,恢復身體,還有康復之日。”

  徐皇后搖頭,“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天家的事情,我早有安排…就剩下徐家的事情,我想問你兩句。”

  徐景昌慌忙點頭,“姑姑只管詢問,小侄一定如實相告。”

  徐皇后喘了口氣,恢復一絲力氣,這才問道:“我聽聞你得罪了不少人,朝野上下,多有怨言。你坐在通政使的位置上,可還安穩?”

  徐景昌淡然一笑,“也沒誰是安穩的。侄兒現在是一品大員,按照規矩,三年考評,九年考滿,該退下自然會退下,誰要是想暗算我,沒那么容易。”

  徐皇后連連點頭,“你的手段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徐家到底是高門大戶,一門雙公,體面人家。不至于和那些潑皮破落戶玩命,你說是不是?”

  徐景昌稍微在心里思忖,就明白了徐皇后的意思,“姑姑是讓孩兒持盈保泰,不要鋒芒太過。”

  徐皇后道:“沒錯,這也不是我的智慧…你祖父便是如此,咱們徐家是勛貴之首,天下仰望的將門,還是要愛惜羽毛。還有,你這定國公一脈,和你大伯魏國公一脈,需要相親相愛,不要讓人看笑話。”

  徐景昌點頭,“這個自然,小侄心里有數。”

  徐皇后又喘息了一陣,這次比前面長了一些,她感嘆道:“好些年了,我還是時常想起當初靖難的時候,和我一起駐守北平城的將士,好些人都戰死了,只剩下家眷,需要照料。”

  徐景昌道:“這個不難,肯定會有相應的撫恤條例,無論如何,也虧待不了功臣。”

  徐皇后滿意點頭,看她神色倦怠,嘴角流出更多口水,顯然已經支撐不住。徐景昌主動告退,從里面走了出來。

  朱高熾還在外面等著。

  “姑姑這是中風,雖然不致命,可需要小心時候,萬不能再次復發。”

  朱高熾點頭,“屬實…其實這都怪我,如果當初靖難,我能守好北平,不讓母后操心受累,她也不會落下病根。”

  徐景昌擺手,“殿下不必自責,姑姑并沒有跟我說你們幾個的事情,便是姑姑心里有數,放心你們。”

  朱高熾點頭,卻又低聲道:“表弟,我這邊倒是沒什么好擔心的。只是通政司,會不會有什么變亂,你可要小心應付。”

  就連朱高熾也開始擔心徐景昌,拋開徐景昌諸多身份,其中最值錢的一個,只怕就是徐皇后的親侄子,有這位坐鎮,就連朱棣都要禮讓三分。

  如今徐皇后病重,不能理事,那些被壓制的力量,沒準就會跳出來,挑戰徐景昌的位置。

  事已至此,又該怎么應付?

  說實話,事已至此,朱高熾也不清楚。

  徐景昌又去見了朱棣,他發現朱棣神色倦怠,雙眼通紅,竟然比徐皇后還要憔悴,再看他的鬢角,居然多了不少白發。

  他見了徐景昌,只是嘆了口氣,“少年夫妻老來伴,朕年近半百,和皇后從小結識,歷經風雨,扶持到了今天,感情之深,任何人也沒法取代。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朕不會再立皇后,整個天下,配做我朱棣皇后的,只有她一人。”

  徐景昌點頭,“陛下夫妻情深,猶如當年太祖皇帝,臣相信皇后娘娘會逢兇化吉,重新康復的。”

  朱棣長嘆口氣,沒有說更多,徐景昌主動告退,返回了府邸。

  徐皇后驟然重病,還不覺得。

  可是消息終究是壓不住,漸漸的,傳到了宮外,朝臣們也開始知道了消息。

  六部九卿,這些朝廷重臣沒有什么動靜,恰恰相反,他們更加勤勉小心,連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敢說。

  不愧是朝廷重臣,不能犯傻。

  徐景昌也是按部就班,照例處理公務。

  但是這一天,通政司收到了一份奏疏,來自國子監,是一個姓王的司業遞上來的。

  這位洋洋灑灑,足足寫了幾千言,他說的只有一件事,官以任能,爵以酬功…縱觀開國公爵,曹國公也好,魏國公也好,皆是開國名將之后。

  恩蔭遺澤,眾望所歸。

  淇國公、成國公,靖難有功,匡扶社稷,恢復太祖之制,乃是國之股肱,世襲罔替,也屬理所當然。

  奈何朝臣當中,有人并無軍功,卻有世襲罔替之國公爵位,似有不妥之處。

  因此斗膽諫言,希望陛下降旨,昭告天下。

  無有開國建業,奉天靖難之功,雖可授予國公,但不可世襲罔替。以免名爵泛濫,壞了朝廷法度。

  這位在最后還直接說道,他是一心為國,并無私心雜念,上書之日,已經準備好了棺材,倘若觸怒權貴,為當道不容,縱然百死不悔。

  “通政,此人狗膽包天,簡直居心叵測,我看應該嚴懲不貸才是。”胡濙焦急說道。

  徐景昌反而很平靜,“他說的有錯嗎?”

  胡濙愣了一下,忙道:“自然有錯,他攻訐通政,居心叵測啊!”

  徐景昌一笑,“我又不是不能攻擊?縱然陛下有錯,還能勸諫呢!不要小題大做。”

  胡濙大為詫異,這是小題大做嗎?

  “定國公,我怕這只是開頭,后面還有人會興風作浪。”

  徐景昌笑著搖頭,“我看是你小題大做了…這份彈劾奏疏也算是言之有物,明發六部,讓大家伙公議吧!”

  胡濙越發不解,他簡直想不通,徐景昌這是認命了嗎?

  不然怎么會允許別人肆意攻訐?

  “定國公,這個口子一開,后面的事情就不堪設想了。”

  徐景昌擺手,“多慮了,一切都按我說的辦吧。”

  胡濙還想再說什么,卻也無濟于事,只能照辦。

  一份奏疏,天下皆知。

  朝中眾人,都不由得一聲驚嘆,徐景昌這是壓不住了?

  這小子黔驢技窮了!

  他完了,真的完了。

  失去了皇后姑姑,他還有什么?

  朝廷上下,那么多恨他的,只怕要到了清算的時候了。轉過天來,就有人彈劾徐景昌,說他蒙蔽圣聽,竊據大權,以宰相自居,卻殊無相體。

  一時間楊士奇、楊榮、胡廣等人都紛紛猜測,難道徐景昌真的要倒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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