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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手把手教你害人

  開國功臣之后,以如此慘烈的結果收場,不得不說,朱棣下手是真狠。

  只不過這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開暗娼的廖鏞得到了應有的下場,那些跑去暗娼消費的恩客們,又該是什么結局?

  “你能秉公而斷,不徇私枉法,這非常好。堪稱干吏。”朱棣毫不吝惜夸獎。

  而得到了這一句夸獎,黃孝儒的前程幾乎是無可限制…一條金色的升官之路,已經在腳下鋪就了。

  只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關要過。

  “你還要從速從快,把剩下的人處理干凈…接下來釋放奴仆,還少不得能臣干吏,你先下去吧。”

  黃孝儒連忙叩謝皇恩,乖乖退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他長長出口氣,就在剛剛的剎那,險些把心給吐出來。

  這個案子辦好了,接下來就要釋放奴仆。

  等把這兩件事做好,陛下雖然沒說,但毫無疑問,自己前程似錦,飛黃騰達,再也沒有疑問了。

  四十多歲,平平無奇的前半生就要過去了,接下來就是不可限量的未來!

  黃孝儒懷著激動的心情,返回了上元縣衙,火速開始審問。

  前面他已經審了一半了。

  俞士吉等人狡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面對確鑿憑證,就算抵賴也沒用。

  很快黃孝儒就給他們擬定了三條大罪…分別是品行不端、結黨營私、密謀反叛。

  毫無疑問,真要坐實了,絕對能誅殺他們的九族。

  正好以伱們的血,染紅我的官服。

  黃孝儒暗暗咬牙,他就準備直接去上奏朱棣。

  但是在即將動身的時候,黃孝儒還保持了一絲冷靜。

  “許典吏,定國公呢?他沒有過來?”

  許典吏看了眼堂尊大人,暗暗感嘆,這定國公簡直神了。

  “回堂尊的話,定國公派人遞了話,如果審完了案子,可以去面見他,商議一下。”

  黃孝儒略微一怔,鬢角的汗就流了下來。

  自己這是得意忘形,竟然忘了,定國公領辦此案,還是自己的靠山,當真以為巴結上了天子,就能忘了故主嗎?

  黃孝儒不敢怠慢,連忙去了徐府。

  作為僅次于皇宮大內的尊貴所在,黃孝儒還是第一次登門,他也不懂什么規矩,要不要送個門包什么的…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有家人直接過來。

  “是黃縣令吧?我們國公在里面等著呢。”

  對方笑容可掬,把黃孝儒領到了里面。

  難得,今天徐景昌沒有去池塘釣魚,而是在客廳等著他。

  “黃知縣,請坐。”

  黃孝儒越發誠惶誠恐,瞧瞧人家這個禮賢下士的勁兒,再想想自己,差點就忘了登門請教,著實該死。

  黃孝儒躬著身體,把自己得到的結果遞給了徐景昌。

  “定國公,請您過目。”

  徐景昌點了點頭,仔細翻看,過了好一會兒,徐景昌才抬起頭,他沒問這個,而是笑道:“廖鏞說他是奉了建文帝之命,你為什么不拿這個定罪?”

  黃孝儒忙道:“還不是多虧了定國公的指點。廖鏞想以建文忠臣自居。陛下欽定的逆臣只有那幾個,還有許多人都沒有殺,他這是想逃脫性命,耍手段而已。”

  徐景昌笑著點頭,“沒錯,你說的很對。那你給俞士吉、賀銀等人定罪,為什么又用結黨營私,意圖謀反?”

  黃孝儒臉色微微一變,毫無疑問,他這個結黨營私、意圖謀反,就是指這些人是建文余孽,借著暗娼聚集,圖謀不軌。

  廖鏞的事情,要極力撇開,到了這幫人這里,卻又要扯上,屬實有點自相矛盾。

  “好教定國公得知,卑職看出來了,陛下就要借這些貪官污吏的人頭,震懾天下。奈何他們只是去尋歡作樂,哪怕是逼良為娼,也沒法頂死罪。所以下官只有按結黨營私來辦…而他們湊在一起,屬實有抱怨朝政的情形,甚至還有誹謗天子。下官唯有辦成圖謀不軌了。”

  徐景昌笑了,“黃知縣,你覺得一邊摟著姑娘,一邊談謀反,合適嗎?”

  黃孝儒的老臉通紅,“這個屬實不妥…可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他們既然說了,那就要承擔后果。”

  徐景昌搖頭,“說到底,還是酒酣耳熱的醉話,以此殺他們固然可以。但終究不夠妥當。”

  黃孝儒臉色凄苦,一方面陛下要殺人,殺人就要有合適的罪名,哪怕沒有,也要編一個。

  偏偏定國公又說不合適,到底該怎么辦?

  這不是難為人嗎?

  黃孝儒苦兮兮的,“定國公,卑職愚鈍,實在是想不明白,還望定國公不吝賜教,卑職感激不盡。”

  說著,他就站起來,要給徐景昌跪下。

  徐景昌伸手攔住,“用不著客氣…我想問你,何謂綱常?”

  黃孝儒一愣,“自然是三綱五常了…只是他們僅僅是狎妓,就算是逼良為娼,也到不了敗壞綱常的地步啊?”

  徐景昌一笑,“這就不對了…普通人或許可以,但既然是讀書人,就要拿讀書人的標準要求他們。更何況他們還是朝廷官吏,尤其是好幾個人還是御史言官,他們平時風聞奏事,彈劾百官,動不動還勸諫天子。那時候他們可是侃侃而談,義正詞嚴啊!仿佛這天地下,除了他們,就沒有好人了。”

  “憑什么他們可以對別人指手畫腳,到了他們,就要講究規矩了?沒有道理啊。”徐景昌笑道:“黃知縣難道沒有聽過以毒攻毒的一招?”

  黃孝儒怔了怔,突然茅塞大開,立刻道:“定國公的意思,可是要拿這個狎妓做文章?”

  徐景昌點頭,“沒錯,你也是讀過圣人書籍,知道什么是微言大義,拆解這個案子,沒什么難度啊!”

  黃孝儒簡直要哭了,誰用孔孟之道害人啊?

  微言大義,也不是這個用法啊!

  不過眼下不是辯論學問的時候,黃孝儒仔細思量。

  “仁者愛人,誰人沒有妻女,狎妓之舉,自然是不仁的。”

  孺子可教也!

  徐景昌含笑,“還有嗎?”

  “有,既然是暗娼,又是多次去,那個花大蟲也說了,女孩出身清白,他們還是坦然受之,助紂為虐,自然是不義的。”

  徐景昌點頭,“還有嗎?”

  黃孝儒想了想,又道:“他們明知不法,卻不舉發,這算不算瀆職?算不算不忠?”

  徐景昌撫掌大笑,“算!怎么能不算!為官不忠,為人必然不孝。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如此之人,臣節不虧嗎?還有必要留在世上嗎?”

  有虧!

  當然有虧!

  黃孝儒激動的眼睛冒光…原來還可以如此定罪!

  這招還真是夠無賴的!

  不過那些言官本就是指手畫腳的無賴,拿這招對付他們,也算是恰如其分。

  黃孝儒當即起身,對徐景昌深深一躬。

  “多謝定國公,卑職知道怎么辦了。”

  隨后黃孝儒就寫出了或許是大明立國以來,最無賴的一份判詞。

  首先,皇帝陛下三令五申,禁止百官狎妓,流連青樓。俞士吉等人,身為監察御史,執掌風憲,卻違背旨意,帶頭作惡,按律當誅!

  當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徐景昌就已經暗暗點頭,這貨已經把精髓學到了。

  按照狎妓判案,肯定死不了,但是換成違背旨意,這就是謀大逆啊!

  足以把九族都賠進去。

  再往下看,身為朝臣,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明知是良家女子,卻欣然享受。毫無仁慈之心,不顧道義,將圣賢教誨拋到九霄云外。

  如此行徑,如何能自稱孔孟門徒?

  簡直是讀書人之恥,士林敗類。

  包庇罪犯,知情不報,非但瀆職,而且不忠。

  敗壞綱常國典,罪孽滔天…

  總結了一圈,黃孝儒最后定罪,秉持天子仁慈,將涉案的十三名官員,悉數斬立決。

  這個結論遞上去,朱棣還沒說話,三法司這邊就亂了。

  “鄭尚書,無論如何,也不能這么定罪啊!要真是這樣,就沒有哪個人犯能活了!”吳中咬牙道:“不論犯了什么罪,都是敗壞綱常,都是不忠不孝。豈不是人人皆可滅族?這還要咱們三法司干什么?”

  鄭賜同樣無奈,“我已經去了,本想把這個案子搶過來,奈何徐景昌在那里攔著,有這個小子,就沒有好事情!”

  左都御史郭資氣哼哼道:“不用問,這一定是徐景昌干的,黃孝儒縱然有這個心思,也沒有這個膽子。姓徐的簡直藐視國法,實在是太可惡了。”

  吳中道:“左都御,事已至此,咱們三法司必須同進退,無論如何,也要擋住,要是不然,我們就不要在朝中為官了。”

  三人面面相覷,鄭賜帶頭,“好吧,事到如今,也只有為了道義舍命一搏了!”

  三個人立刻動身,前往左順門,求見天子。

  他們很容易就見到了朱棣。

  湊巧的是,徐景昌也在,還有上元縣令黃孝儒。

  和以往不同的是,黃孝儒身上穿了一件耀眼奪目的飛魚服,乍看之下,仿佛是錦衣衛一般,威嚴煞氣。

  朱棣哈哈大笑,“你們來的正好,黃知縣審案有功,斷案有理。朕特賜飛魚服,嘉獎功勞。你們怎么看,朕可還公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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