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八章 死

　　“鐵石老人，竟乖乖聽話？！”

　　“他還真去挨刀啊？這不是找死嗎？萬一那家伙砍頭怎么辦？”

　　“硬接唄！那可是禮十刀開的口！鐵石老人敢反抗嗎？”

　　“禮十刀，傳聞中和禮十拳并稱禮家當今最強的兩人！下一代禮家家主，只會在他們兩人中誕生！這等人物開了口，就算是鐵石老人也莫敢不從！”

　　“以前只聽說過禮十刀，從未見過，沒想到竟長得如此俊俏…”

　　“別做夢了，那可是禮家的人，我們這種人連進去當丫鬟的資格都沒，還想和禮十刀有什么接觸。”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時，鐵石老人，一步步靠近。

　　他的目光，鎖定在方羽身上。

　　以多年的人生閱歷，觀察著方羽的狀況。

　　肩膀受創，尚在流血。

　　發力必不可能完整。

　　渾身浴血，連番力戰，體力接近枯竭，喘息起伏明顯。

　　一直護那禮家女人在后，小傷不斷，傷口淺而多，亦是一種消耗。

　　最重要的是，鐵石老人，感覺不到方羽的殺意。

　　是的，雖然他前后威脅這少年，可這少年，對自己似乎并無什么強烈恨意。

　　這很怪。

　　但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當鐵石老人停下腳步時，人已經站在了方羽的面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禮十刀，在后者平靜的視線注視下，面帶微笑，看向方羽，其神色已經恢復初見時的慈善模樣。

　　“此事確實是我有些不懂禮數了。既是禮十刀開的口，那小友，我便受你一劍，好化解此番誤會，還請小友手下留情。”

　　說著，鐵石老人還如長輩般伸手拍了拍方羽的肩膀。

　　方羽沒說話，而是扭頭看了眼青妖。

　　這一劍，他可出全力，也可劃水一筆帶過，全看青妖什么意思。

　　畢竟現在掌控局面的，是青妖，方羽也得配合著來，真出什么事，那三萬多血的[禮九旬]也不知靠不靠得住。

　　青妖沒直接回應，而是拔出[禮九旬]腰間的配件，扔給方羽。

　　“不必有任何顧慮，你的背后，是整個禮家！”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隨便自己放手一搏。

　　方羽伸手接住長劍，心中也再無顧慮。

　　既如此…

　　方羽身上皮膚慢慢蠕動，一層層白色的骨甲如鱗片般慢慢爬上皮膚。

　　隔得遠的那些圍觀群眾，可能還感覺不出什么。

　　但鐵石老人，卻在這一瞬，立刻感覺到了方羽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原本沒有任何威脅，散發著平靜氣息的少年，在禮十刀開口后，給人的感覺立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種蘊含某種恐怖力量，凝而不發的感覺，從少年身上傳出，竟給自己帶來莫名的壓力！

　　這小子，這小子！他要做什么？！

　　咔嚓咔嚓！

　　某種微妙的聲音，從少年身上發出，鐵石老人仔細一看，只見此人肩膀上的傷口，其皮膚表層，正覆蓋上一層層白色的如盔甲般的物質，不知是什么玩意。

　　這是什么功夫？！

　　鐵石老人心中一愣。

　　以他的年紀，已經見識過太多人的絕學，武學，在這天園鎮里，少有不認識的。

　　但眼前少年的古怪功夫，他確實不認得。

　　仔細一看，鐵石老人回過味來。

　　這玩意，竟有幾分林家酸血功的影子。

　　外在自然毫無關聯，但內在核心，卻頗有幾分相似。

　　一種…對酸血功，拙劣模仿的新武學？

　　剛剛還心生驚訝的鐵石老人，立刻慢慢放松下來。

　　在了解對方功夫的大概輪廓后，鐵石老人反倒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小題大做，單純是禮十刀在旁的心理壓力給影響到了，才覺得這小子給自己帶來了威脅。

　　實則，若只是這種拙劣模仿的功夫，是不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威力的。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模仿過林家的獨門絕學[酸血功]，但無一例外，都是失敗告終。

　　那些模仿出來的武學，能有酸血功十分之一的功效，那都是祖上燒香了。

　　實則大多數，都只是模仿個外在表現形式罷了。

　　像眼前這小子這樣，能稍微模仿出點內在規律，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但模仿者，終究是模仿者，威力百不存一，且上限鎖死，一眼就能看到頭。

　　此子，走錯了路，現在還不足為據。

　　鐵石老人放松下來，卻沒想到，伴隨著白色的骨鎧，慢慢覆蓋上方羽的身軀，那無法忽略的壓力，竟反倒越來越明顯。

　　怎么回事？！

　　這股壓力，不對勁！

　　越來越不對勁！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

　　伴隨著方羽的氣勢越來越強，越來越盛，鐵石老人面露驚訝地看著方羽。

　　不對！這小子…這小子有詐！

　　一瞬間，鐵石老人立刻運氣全身功力，觀察方羽的姿勢，發勁路徑，意圖提前做好防守之勢。

　　悄然間，幾顆藏在衣服下，貼著身體的鐵石，順著他的肌肉蠕動，快速移動到身體特意的位置，提前做好防護。

　　這是他的獨門本事。

　　作為他特有的防御方式。

　　外人不察覺的情況下，還以為他肉身硬抗攻勢，實則是以鐵石的硬度，強度，在抵消攻勢后，再由久經鍛煉的身軀，硬抗下來。

　　這樣，既不失體面，又能抗住攻勢，一舉兩得，還能震懾群雄，是他早些年琢磨出來的絕活之一。

　　鐵石老人沒想到，方羽還沒出劍，自己的心情已經入過山車般，起伏了數次，最終嚴陣以待，同時，言語上，還不忘削弱敵人的意志。

　　“小友，雖然之前多有得罪，但我從未想過取你性命。你我走個過場，日后也好再相見，你覺得呢？”

　　鐵石老人低聲開口。

　　正是因為沒有把握，他才開始從各方面開始試探和削弱地方的攻勢。

　　嘴上那些話，鐵石老人根本沒當回事，就是一種話術罷了。

　　但剛剛還壓得如泰山壓頂般讓人喘不過的恐怖氣勢，在這一刻竟真的緩和了一小下。

　　鐵石老人心中微愣，不由嘴角勾起笑意。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

　　生死搏斗中，這種話語，豈能算數？

　　今日禮十刀都逼得我殺了親外甥。

　　明日，我能饒了你小子？

　　只是當下形式所迫，我且低頭片刻罷了！

　　鐵石老人眼中閃爍戾芒，卻下一瞬，錯愕的發現，剛剛下去的氣勢，立刻有漲了回來，甚至比剛才更盛，壓得他心驚肉跳！

　　怎么回事？！

　　這小子看出我的虛與委蛇了？

　　不！不對！

　　鐵石老人看向少年。

　　卻見少年，剛又從禮十刀和禮尋雪身上收回視線。

　　禮十刀背對他們，而禮尋雪并無表情變化，不像有過交流的痕跡。

　　所以…單純是這小子，忽然想通了什么，要殺自己以絕后患？？

　　好狠的心腸！

　　小小年紀，就有這般算計！

　　鐵石老人心往下沉。

　　看來，真要手底下，見真章了。

　　他還不信了。

　　自己數十年如一年的修煉，難道還擋不住這小子區區一劍？

　　不可能的事，絕無這種可能！

　　洞悉方羽意圖，如撕破了臉皮，鐵石老人的面容也變得扭曲不少。

　　“來…”

　　他咬著牙，仿佛從嗓子眼里擠出來般，發出沙啞的聲音。

　　“出手吧！讓我來驗驗你的成分！！”

　　嘭！！！

　　仿佛在順應他的話語，完全白骨化，其右手所持的骨刃，竟突兀爆開大量的白色粉末！

　　龐大的粉末掩蓋兩人身形的同時，少年全身的骨甲，竟變得如老舊樹皮般，覆蓋全身，皮膚之下，暗紅色的血液流動，若隱若現！

　　而那把骨刃，也在這是一瞬間，忽然劇烈的扭曲，變形！

　　這是，這是什么功夫？！

　　噗通噗通噗通！

　　心臟激烈跳動的聲音，讓鐵石老人滿臉慌亂！

　　而后他才猛地意識到，這聲音，是他自己的心跳，在劇烈跳動，而發出的聲響！

　　這少年，還未出手，就已經讓他產生一種不可抵擋的恐怖壓力！

　　他，他要做什么？！

　　鐵石老人心下感到一陣陣的慌亂，眼前這家伙，好像正在發生某種不可知的，從未見過的特殊變化。

　　未等他明白方羽那番變化代表著什么…

　　嗡！！！

　　什么東西，突兀從眼前如迅雷般斬過！

　　好快？！

　　嗖嗖嗖！

　　體內鐵石貼著皮膚滾動的本事，已被鐵石老人練得如呼吸的本能一般。

　　只是一瞬，就立刻全部傾瀉而上，護住腹部要害！

　　原本只是想動用幾顆鐵石的他，在這一瞬，大腦已經完全放棄了思考，將貼身藏得三十八顆鐵石全部覆蓋而上，聚集在腹部，形成鐵石形成的小型鐵甲！

　　在外人看來，恐怕是在這一瞬，自己的肚子莫名忽然凸起一部分，如大肚子一般。

　　但實則，是他防御全開的表現！

　　這一擊，我扛得住！！！

　　嘭！！！

　　幾乎在鐵石老人剛想到這的瞬間，一股無與倫比，無法言喻的恐怖力量，立刻從腹部爆發開來。

　　最初碰觸的那一瞬，鐵石老人感受到的是恐怖的沖擊力。

　　恐怖的力量，幾乎在瞬息，就將他藏在腹部三十幾顆鐵石瞬間碾為粉末，僅存在下來的三顆，那玄鐵所制伴隨著自己南征北戰多年的特殊鐵石，更是當場裂開兩半！

　　這一擊的恐怖威能，竟連玄鐵所制的鐵石，都無法硬撼！！

　　鐵石老人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置信。

　　就在他以為這就是方羽這一擊的全部時…這一擊其恐怖的威能，才真正開始發力！

　　如果說將最初的恐怖沖擊力，算是第一波沖擊的話。

　　那么接下來的那古怪的，扭曲的，宛如針刺般的恐怖穿透力，直接讓鐵石老人大腦嗡的一聲宕機，一片空白。

　　呲呲呲呲呲呲！！！

　　那細密如針，無法言喻，數量密集到讓人費勁的恐怖存在，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瘋狂穿透了鐵石老人的腹部。

　　僅剩的玄鐵鐵石，也在這一瞬，被沖擊的刷做砂礫，粉末。

　　那些東西，輕而易舉的穿透了鐵石老人久經鍛煉的厚實鐵皮，毫無阻滯的穿透了鐵石老人的堅韌內臟，在瞬息貫穿了他的腹部所有的一切，并刷的一下，從他背后穿透而出！

　　密密麻麻的，如細針般的玩意，從他背后貫穿而出，而后如枯木逢春般瘋狂野蠻生長，開枝散葉，眨眼間就變成了就要長成一顆橫放著的蒼天骨樹。

　　不過這才剛有苗頭，在骨樹要超出骨粉籠罩的范圍，在鐵石老人無法理解的感受中…

　　嘩啦啦！！

　　骨刃，骨樹，骨葉…所有的一切，都如砂礫般轟然倒塌，嘩啦啦的灑落而下。

　　腹部壓力驟然一清，鐵石老人噗通雙膝跪地，而腹部，伴隨著涌出的流沙般的骨粉，大量的鮮血流淌而出。

　　“這是…什么武功…”

　　他低頭看著自己腹部恐怖的傷口，抬頭呆呆地看向方羽。

　　不解，茫然，迷惑…

　　這一刻，鐵石老人心中有千言萬語，但卻再難說出一字。

　　原因也非常簡單。

　　那恐怖的傷勢，讓他幾乎動彈不得。

　　他低頭看向腹部。

　　空洞的腹部，簡直如原本就不存在一般，內在的器官，血管，所有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見。

　　唯一可見的，只有巨大空洞，嘩啦啦灑落而下的血液，以及傷口邊緣那如細密細針穿透過而留下的痕跡。

　　腹部開洞的人，是活不久的。

　　鐵石老人也是如此。

　　盡管他感覺到方羽再最后關頭，似乎有所收手。

　　那造成的恐怖傷勢，也已經無法挽回。

　　他，撐不住了。

　　噗通！

　　他側倒在地，大腦一片空白。

　　恐怕他做夢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倒在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手上。

　　縱橫江湖這么多年，千防萬防，卻沒想，終是沒防住這一次。

　　栽了。

　　他栽了。

　　而栽了的代價，是致命的。

　　林南霜：485/3000。

　　腹部不斷涌出的鮮血，讓倒地的他，傷勢加重。

　　如果此時能有及時救治，鐵石老人或許還有點活命的機會…

　　但是此刻，無論是方羽，還是旁邊慢慢轉身，斜眼看著地上死尸卻無動于衷的禮十刀，都沒有出手救人的意思。

　　周圍，沒有一個，是自己人。

　　林南霜：0/3000。

　　堂堂鐵石老人，當年叱咤風云的絕代人物，竟就這樣，毫無風采的，死在了籍籍無名的養神堂小巡司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