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部用來當做布老虎叢書的第一部作品吧!”林為民對賈平娃說道。
賈平娃滿眼意外的望著林為民,這些天來,他雖然在閉關,但并非是不聞世事。
后樓招待所住了一群作家和編輯,他偶爾休息的時候也會跟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有時候談論的是文學本身,有時候聊的則是文壇八卦。
《布老虎叢書百萬稿酬征文》的征文啟事在《文學故事報》上發表后已經成了國內所有作家關注的焦點,大家在聊天時自然也少不了提到這個話題。
賈平娃不是沒有想過跟布老虎叢書簽約,只是他看了看自己書的內容,心里有些沒底。
“我的書…能行嗎?”賈平娃有些沒自信的說道。
“把‘嗎’去了,為什么不行?你寫書這么多年,對自己這點信心都沒有?”林為民問道。
賈平娃沉默片刻,說道:“這是我的榮幸。”
林為民道:“什么榮幸不榮幸的,沒這一說。布老虎叢書是要走暢銷書的路子,對于文風和題材沒有任何限制,只有一條要求,那就是作品必須要有引人入勝的吸引力。”
他的手摩挲著賈平娃的書稿,封面上“廢都”兩個字無比顯眼。
在九十年代,還有比這本書“吸引”人的純文學了嗎?
畢竟是一年狂銷上千萬冊的存在,X可能占了很大的因素,但僅僅是X,是解釋不通《廢都》暢銷三十年的原因的。
“布老虎叢書的入選作品必須是,你這部完成的時間剛剛好,也算是一種緣分。”
聽著林為民的話賈平娃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幾分笑容,這么一說起來好像還真是這樣。
今年先是國文社編輯到陜西組稿,見陜西文壇兵強馬壯,便有意舉行研討會促進交流。
然后是他們陜西作家來燕京參加研討會,臨行時林為民對他發出邀請。
要知道在此之前,賈平娃從未想過要在燕京搞創作。
可鬼使神差的,他最后真就來了燕京。
花了不到兩個月時間寫完了一部四十萬字的《廢都》,恰好又趕上了布老虎叢書的征文。
這一飲一啄,莫非皆是定數?
“要是沒有國文社和您的照顧,也不會有這種緣分。”
賈平娃算了算,他的《廢都》真要入選布老虎叢書,四十萬字就是六萬塊錢。
想到這里,他的呼吸都不禁有些急促。
他搞寫作也小二十年了,拿到如此數目的稿費還是第一次。
在現今的陜西文壇,有兩個靠著稿費發家致富的作家,一個是程忠實、一個是陸遙,而且兩人的軌跡出奇的一致,都是僅靠一部作品就實現了榮養后半生的夢想。
程忠實的《白鹿原》出版三個月連續加印三次,銷量破五十萬冊,創下了陜西文壇的記錄。
據文協的一些作家們閑來無事的統計,這幾年時間里,《白鹿原》的累計銷量已經突破了200萬冊,憑借著《白鹿原》的暢銷,程忠實也累計收到了國文社超過80萬塊錢的版稅收入,遠超當年程忠實的想象。
不僅如此,《白鹿原》還在香江、灣島等地出版,銷量也不錯,據說也有三四十萬塊錢入賬。
程忠實也因此成了陜西文壇第一位依靠版稅收入成為百萬富翁的作家,大家私下里都管他叫“程百萬”。
尤其是在青年讀者群體當中,《平凡的世界》的人氣高的不得了,究其原因,離不開作品當中那種自強不息的勵志氣質。
說句俗氣點的話,這部《平凡的世界》就是八九十年代的“心靈雞湯”,這可不是貶義。
隨便舉個例子,后世很多商業大佬都曾在采訪中提到過《平凡的世界》在人生低谷時對他們產生的影響。
不過因為《平凡的世界》出版在前,當時還沒實行版稅制度,而且銷量確實差了《白鹿原》一籌,所以《平凡的世界》帶給陸遙的稿費并不及程忠實。
但大幾十萬還是有的,這幾年陸遙因為肝硬化,一直在休養生息,動筆的時間少之又少,稿費卻源源不斷,生活水準反倒是比養病之前更高了。
賈平娃不敢夢想程忠實和陸遙那樣的成就,六萬塊錢的稿酬已經足以讓他高興的了。
要是未來的銷量真能超過15萬冊,轉化成10的版稅分成,那就是錦上添花。
畢竟國文社的這個政策,是讓作家旱澇保收,作為作家,不管是拿稿酬還是拿版稅都不吃虧。
“也寫完了,稿子交到社里伱就放心吧。不過現在只能等到年后審了,等確定了出版日期之后社里會通知你的。今天都臘月二十九了,你要回家陜西的話得抓緊時間了。”
一說起回家的話題,賈平娃想起老家的父母和孩子,心中也不禁泛起幾分思鄉之情。
臘月二十九,火車票不好買了。
林為民似乎看透了賈平娃的心思,說道:“現在這個節骨眼,火車票不好買,我讓人去給你搞一張火車票吧。”
“那真是太謝謝您了。”
“沒什么,你可是我邀請來的。”
說著,林為民安排人去想辦法給賈平娃弄火車票,趕在下班前,同事將一張硬臥票送到林為民的辦公室。
“車票是晚上9點的等會吃點飯就去車站吧。”林為民對賈平娃說道。
他拉著賈平娃找了一家飯店,點了幾個菜,說道:“時間匆忙,這次就簡單吃一口,等下次《廢都》出版時候再給你慶功。”
賈平娃心中對林為民的禮遇充滿感念。
吃完了飯后,林為民又把賈平娃送到車站。
臨別,賈平娃握住林為民的手,“林老師,這次燕京之行,多虧了您的照顧。感謝,感謝。”
“客氣的話就別說了,以后有了新作品想著我們國文社就行。”林為民玩笑道。
賈平娃神色嚴肅認真,“一定!”
送走了賈平娃,1993年的除夕也來了。
忙碌了一年,今天的國文社內一片安靜祥和。
所有人都在摸魚,連林為民都不例外。
到了中午,一社人化作鳥獸散。
回到家中,人氣興旺。
《霸王別姬》劇組放了兩天假,現在劇組拍攝接近尾聲,程凱歌本來是不打算放假的,《霸王別姬》已經確定了要參加五月份的戛納電影節。
距離電影節開幕還有三個多月時間,拍攝加后期制作,時間很緊張。
但在制片人徐楓的建議下,劇組還是放了兩天假,畢竟是過年。
整個劇組馬不停蹄的忙了四個月時間,好不容易到了過年,總得讓大家喘口氣,休息兩天,也利于年后的再度策馬揚鞭。
今年過年,韓壯壯一家四口人依舊來到了識住小院。
除了韓家人,陶父陶母今年也留在了燕京過年,老兩口舍不得小豆包。
保姆秦姐也留在了家里,過年期間,林為民不僅給她和孫姐發了一堆年貨,還有一筆300塊的獎金,加在一起相當于每人多了一個半月的工資。
孫姐帶著年貨和獎金回老家過年去了,今年她二兒子周軍畢業了,分配到了《燕京晚報》當記者。
兒子出息了,不衣錦還鄉一趟,實在是可惜。
秦姐沒有孫姐的好福氣,過年這幾天留在燕京,林為民給開的是三倍工資,只干幾天就相當于半個月的工資,秦姐舍不得這個三倍工資,毅然決定留在識住小院。
如此一算,林為民家今年過年竟然有十口人,是他來到燕京以來最熱鬧的一年。
下午時,屋外起了北風,云層壓抑,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
屋里,一群人聚在一起包餃子、做菜,幾個女同志聚在一起聊家常,小囡囡一會兒跑到屋外玩一圈,一會兒又回來逗逗小豆包。
“我感覺程導有點太急了,多虧了他們家老頭兒經常來提點。”韓壯壯正包著餃子,口中說道。
“八百萬米刀的投資,那么多明星大腕,也可以理解。”林為民道。
“嘿嘿,你還落說了一樣,改編的是《霸王別姬》。”韓壯壯臉上露出揶揄的笑容,“你還不知道吧?程導這幾個月接到了不止一批別人轉交的讀者來信,國內外的都有。我感覺他都快被壓的有點神經質了,在片場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暴跳如雷。”
林為民聞言搖了搖頭,據聞程凱歌在片場的脾氣其實還不錯,能把他逼到這個程度,可見內心壓力之大。
后世國內娛樂圈有個傳聞,很多明星大火之前都得“歷劫”。
所謂的“歷劫”,除了有工作上的無窮壓力,也有輿論的各種抨擊,不少明星扛過這種“劫數”,大紅大紫只在頃刻之間。
相反的,若是沒扛過去,自然泯然眾人。
娛樂圈的這種封建迷信,林為民自然不信,但程凱歌現在的狀態確實有點“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的味道。
只要頂住了這一波壓力,他就會被捧上神壇,光是《霸王別姬》的老本兒就足夠他吃一輩子的。
隨口閑聊著,到了晚上,大飯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特意等了一個小時,接近八點的時候,美味佳肴上桌。
十口人里除了小豆包剛剛學會坐,只能被抱在陶慧敏的懷里,連小囡囡都占了個位置。
電視屏幕上又出現了熟悉的畫面,又是一年春晚。
陶母看著電視里一身西裝的趙忠祥,感嘆道:“趙忠祥也老了!”
趙忠祥最早是《新聞聯播》的播音員,作為“國臉”,老百姓對他那張臉并不陌生,但真正讓他名聲大噪的還是主持春晚。
趙忠祥的相貌是傳統意義上的濃眉大眼,相貌堂堂,自然成為了那個年代無數女性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可惜歲月不饒人,1942年出生的趙忠祥如今也已經五十歲了。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陶父聽著陶母的話,貌似無心的說了一句,“還是倪萍年輕漂亮!”
周圍人臉上不禁露出幾分調侃的笑容,在大家說笑的時候,韓定邦問兒子:“壯壯,你之前是不是說,倪萍跟程凱歌處對象了?”
“是,都同居了。”
“啊呀!”
陶父聞言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失落的感嘆,惹來陶母的一陣白眼,周圍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