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回事?”林為民不解的問道。
程早春氣的嘴都不好使了,走了幾步,將手中的報紙往辦公桌上重重一拍,“這征文,怎么回事?”
林為民的眼神放到報紙上,“嗐!你說這個啊,這不是前幾天咱們倆定好的嘛,給‘布老虎叢書’搞個百萬稿酬的征文活動,你不是也同意了嗎?”
程早春叫道:“我什么時…”
他的話叫到了一半,看著林為民的眼神,如同被捏住了嗓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三天之前,林為民在辦公室滔滔不絕的畫面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程早春想到了自己記憶“消失”的那二十分鐘。
“你…伱是是說,那天我同意了?”程早春不敢置信的問道。
“是啊,你同意了!”林為民自信滿滿的說道。
“我同意了嗎?”
“同意了。”
“真同意了?”
“真的。”
沉默,氣憤、尷尬、無力,如同面對試卷的小學僧一般,程早春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老程同志用血的教訓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上課一定要認真聽講!
很長時間過后,他的嘴巴張了張,想要說點什么,可又不知道應該說點什么。
最后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這報紙…怎么就發了呢?”
“既然要搞,就要盡快嘛!這也算是給93年來一個開門紅,你是不知道,這才一個上午,咱們社里的電話都被打爆了…”
林為民一說起《文學故事報》上的征文啟事的反饋,心情舒暢,可聽在程早春耳中,卻是在給他的傷口上撒鹽。
“別讓昨天在你傷口狂妄的撒鹽 一碰就痛,一想就悲…”
林為民口中哼著小曲兒,送走了一臉悲戚的老程。
臨走時,老程還在念叨著。
“我怎么就同意了呢?”
“我怎么就同意了呢?”
對于老程的心情,林為民是充分理解的。
畢竟是千字150塊錢的稿酬,“百萬稿酬”的說法雖然夸張了一點,但布老虎叢書的出版工作一旦開始,恐怕兩年之內花個幾十萬真不叫個事。
以老程守財奴一般的性格,心疼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林為民一直認為,有舍才有得嘛,國文社支付出去的天價稿酬又不是白給的,只要作家們能夠貢獻出精彩作品,作品暢銷,那這一切就是值得的。
后世布老虎叢書出版了數十部長篇以及散文,一部作品只要入選布老虎叢書,累計銷量極少有低于10萬冊的,銷量30萬冊以上的作品更是比比皆是。
這些作品不僅被新華書店系統搶著訂購,更被二級渠道書商列為首選書目。
在純文學式微的九十年代,春風文藝出版社硬是憑借著布老虎叢書在中國文壇開辟了一塊屬于自己的領地,同時也在圖書市場樹立起了一塊“金字招牌”。
有這樣的成功案例在先林為民對國文社版布老虎叢書充滿信心。
《文學故事報》上的“征文啟事”只發了半天時間憑借著“百萬稿酬”這個噱頭,初出茅廬沒有一點知名度的“布老虎叢書”已經震撼整個中國文學界。
林為民可以肯定,在之后的一個月時間里,中國文學界都會持續在這種“布老虎叢書”帶來的震蕩當中。
寫一部就有幾萬塊稿費,還有國文社這樣的大型出版社愿意花錢做營銷,起步就是十萬冊的印刷量,沒有作家能夠拒絕得了這種誘惑。
金瑩貴為省文協副首領,國內知名的女作家都迫不及待的打來電話相問,更何況是別人。
外界,《文學故事報》上的征文啟事所引起的轟動仍在不斷發酵。
在93年這個時間節點里,人們的宣傳意識還沒那么強,國文社搞出“百萬稿酬征文”這么個噱頭,足以打動文學界大部分人,連很多老百姓都關注到了這件事。
一時之間,全國人民盡知“布老虎”之名。
布老虎叢書未出先火!
1月18日,農歷臘月二十六。
“林總編,幸不辱命!”
祝淼春帶著辛苦奔波十幾天得來的文件找林為民復命,他是國內最早從事知識產權維權的律師,這次被林為民請來,主要是辦理“布老虎叢書”的商標注冊。
用商標注冊方式將商業運作引入到文學出版領域,這在中國文學界和出版界尚屬首次。
接到這份工作,祝淼春可謂傾盡全力,只花了不到半個月時間便將“布老虎叢書”商標注冊成功。
他知道,自己的職業履歷上又將多出亮麗的一筆。
林為民接過商標注冊文件,仔細看過之后,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辛苦祝律了!”
“林總編您太客氣了,受雇于人,這是份內之事。”
商標注冊是未雨綢繆,為以后更好的商業化運營打下基礎。
距離《文學故事報》刊登《布老虎叢書百萬稿酬征文》已經過去了近十天時間,國內文學界早已被這個消息捅破了天,十天時間里,國文社接到了上千通電話,這里不僅有來自于全國各地的作家,還有眾多媒體。
報紙上的征文啟事只有短短數百字,簡約、寬松的要求并不能讓大家了解“布老虎叢書”的全貌,不僅作家們好奇,媒體們同樣好奇。
經過一番詳細的打探,眾多媒體齊齊參與到了布老虎叢書幕后策劃的報道當中。
布老虎叢書作為國文社在1993年的開年大動作,率先在中國文壇開啟了國內圖書出版商業化運作的先河。
百萬稿酬征文只是開始而已,征文工作并不硬性規定作家們有未發表作品才可以參與其中,沒有未發表作品也一樣可以報名,但僅限于名氣和實力受到專家評審認可的作家,所有參與布老虎叢書的作家必須是有名聲、有實力的純文學作家。
其次,布老虎叢書實行作家簽約制,這種簽約是提前簽約,鎖定作家的作品出版權,并且還擁有作家后續作品的優先出版權。
簽約之后布老虎叢書將會圍繞作品內容進行全方位包裝,對比早年作品出版只在報紙、雜志發預告、書評的宣傳方式,包裝和宣傳手段都將進行一次全面的升級。
隨著關于布老虎叢書的內幕被不斷披露,關注的人也越來越多各種聲音開始不斷涌現。
純文學與商業化向來是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的,不少人認為國文社這種以純商業化手段運作品牌叢書的方式是對純文學的褻瀆,也是在將中國文壇引向一條歧路。
這群人在報紙、雜志上發表文章批評國文社和新生的布老虎叢書,獲得了很多文學愛好者的支持。
可也有很多人看到國內純文學的式微,認識到傳統的“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被動運作方式早已過時。
新時代的純文學,不能固步自封,就應該有這種敢為天下先的嘗試。
還有人認為,國文社的步伐太過激進,畢竟是國家級出版社,在中國文學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如此赤裸裸的推崇商業化,有失大社風范,給很多出版社做了一個不好的示范。
社里的幾個刊物頭頭這幾天聚在一起,沒事就要吐槽一下林為民。
“會上把我們罵的狗血淋頭,說什么不讓改革。自己改革起來,比我們還激進。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可不是嘛!花那么多錢,老程這幾天心疼壞了,看誰都不順眼!”
“能不心疼嗎?那可是百萬稿酬啊!為民是真敢放衛星,這么些錢要是發工資,都夠發三個月的了。”
不管是外界的各種聲音,又或者是國文社內部的討論,對于林為民來說都無關緊要。
他要的是宣傳效果,很顯然“百萬稿酬征文”這一波,完美的達成了他的目標。
布老虎叢書之名,在短短不到半個月時間內,紅遍大江南北。
這就夠了!
臘月二十九,還剩下一天就過年了。
燕京城的街頭充滿了節日氣氛,國文社內部也被喜氣和懶散的氣氛包圍。
今天社里發過年福利,員工們一水兒的都在聊天摸魚。
忙了一年了,好不容易到過年了,當然要好好歇一歇。
總編室的小年輕敲響了林為民的辦公室,進來問道:“總編,您的那份福利都準備好了,給您裝車上?”
林為民沉吟了一下,“別了,搬招待所去吧,給賈平娃送過去。”
“是。”
林為民家里過年從來不缺年貨,國文社、人藝、戲劇家協會、中華文學基金會、中國青少年教育發展基金會,每家單位在過年之前都會送來一份年貨。
前段時間賈平娃跑到燕京來閉關寫作,被林為民關進了后樓的小黑屋,到現在一個多月了,如同苦行僧一般,每天閉關不出,勤勤懇懇的寫作,年關將近,也絲毫沒有出關的意思,林為民看著都有點不落忍了。
這是多好的苗子啊!
林老師這人黑心歸黑心,但畢竟還沒黑透。
送份年貨,也算是慰問一下平娃同志這些天來的勤奮寫作了。
林為民吩咐下屬去送年貨后,繼續忙著手頭的工作。
布老虎叢書的商業化運作,在中國出版界是第一次嘗試,林為民為此特地向羅杰·斯特勞斯、喬森·威廉姆斯、加里揚等幾個合作過的資深出版人咨詢了一番。
他們幾個供職的出版社都是大型出版社,有了這群智囊,林為民對于布老虎叢書的策劃和發展路線越來越清晰,也更加有了信心。
“當當當!”
敲門聲響起,林為民以為是去送年貨的下屬回來復命,低著頭說了一聲“進”。
“林老師!”
林為民抬起頭,沒想到竟然是賈平娃。
閉關近五十天,賈平娃面容憔悴,但精神抖擻。
林為民以為他是特地過來說感謝的,剛想說話,賈平娃卻將一摞厚厚的書稿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這是…”
“書稿,剛剛寫完。剛才您讓同事去給我送年貨,我想著先來給您報個喜!”
賈平娃說話的時候臉上掛著幾分笑容,那是創作完一部作品之后的滿足。
對于作家來說,完成一部作品不僅有成就感,同時也有結束了“牢籠生活”的暢快。
林為民驚喜的站起身,翻了翻書稿,說了一句話,賈平娃表情驚訝,充滿了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