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為民要升任國文社總編輯的消息這些天來在社內已經不是什么秘密,那天林為民在程早春辦公室與他爭論編輯部績效考核制度時,有人就聽到了只言片語。
數天后又有林為民帶隊前往花城出版社考察的事,更印證了大家對這件事的猜測。
最近這幾天,總有跟他相熟的同事見到他便神秘兮兮的湊上來,問道:“為民,聽說要升了?”
社里的很多同事并不知道關于升職的插曲,很多人都以為林為民升任總編輯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殊不知程早春和衛君怡在背后所做的努力。
十二月倏忽而過,元旦放了一天假,接著還得上班。
1991年1月來了,《當代》的第一期也來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期刊物應該是林為民主持《當代》的最后一期刊物。
刊物發售的當天,林為民早上特地在書報攤上買了一本。
《當代》的封面設計一如既往的簡約,以純色為背景,上面印著刊名、期數、頭條作品的名字,林為民摩挲著封面,心中帶著幾分不舍。
來到國文社內,一大早,太陽剛出來,外面的溫度還沒回升多少,院里便已經站了一群人,大家圍在布告欄前,議論紛紛。
見到林為民來了,同事們立刻圍了上來。
“為民,恭喜啦!”
“叫什么為民,現在得叫總編才對。”
“對對,恭喜總編了!”
帶著上級部門印章的紅投(非錯字)文件貼在布告欄里,上面是關于林為民成為國文社總編輯的任命。
眾人的語氣或是艷羨、或是調侃,充滿了喜氣。
林為民在社里一貫口碑很好,這些年無論是工作成績還是寫作成績都是有目共睹,為人和氣、做事公平,讓人服氣。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年齡了,他今年不過三十出頭,便成為國文社的總編輯,放眼中國出版界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不過,這倒不是什么大問題,這些年林為民在社會上的名望已經逐漸高到讓同事們高山仰止的地步,沒人會因為年齡而小覷他。
接受了同事們的恭喜,玩笑了幾句,已經過了上班時間。
林為民來到后樓二樓,敲響了《當代》編輯部的門。
“老賀,來我辦公室一下。”
眾人的眼神瞬間放在了賀啟智身上,剛才布告欄里的公告大家都看見了,林為民升任總編輯,不可能再兼著《當代》編輯部主任、主編的職務了,這個時候叫賀啟智過去,是何用意不言自明。
賀啟智略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來到辦公室。
林為民給他倒了杯茶,笑呵呵的說道:“我叫你來是因為什么,想必你應該清楚吧?”
賀啟智臉上露出幾分憨笑,并沒有說話。
林為民自顧自說道:“領導把總編輯這個職務交給我,《當代》的事我就不能再親力親為的管了。你是我的前輩,這些年在工作上兢兢業業,成績有目共睹,此前幾次我長時間不在家,編輯部在伱手里運行的井井有條,把工作交在你手里我放心。”
聽著林為民幾乎挑明的話,賀啟智終于難掩心中的激動,“為民,謝謝…”
林為民笑道:“謝就不用了,過兩天想著請客吃飯。”
賀啟智這會兒平靜了一些,玩笑道:“要請也是你請才對。”
林為民指著他,“老奸巨猾。”
“我這是給你邀買人心的機會。”
玩笑兩句,林為民正色道:“這一兩天老程要找你談話,想想以后的工作如何推進。”
“明白!”
談完了話,賀啟智離開辦公室,感覺走路都帶風。
林為民看著他的背影,不禁回想起幾天前被領導找去署里談話的時候。
易地而處,他完全能理解賀啟智的喜悅。
賀啟智腳步輕快的回到了編輯部,立刻就被大家給圍了起來。
“怎么樣?怎么樣?老賀!”
“為民跟你談什么了?”
“廢話!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升官兒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圍著賀啟智,他比較謹慎,也不回答大家的問題,問就是一臉笑容。
大家看他這個態度,不禁討伐起來。
“這人真沒意思,當了領導立刻就不親近群眾了。”
“就是。這還沒上任呢,就抖起來了。這要是上了任,還不定怎么折騰大伙呢!”
賀啟智面對眾同事的調侃和揶揄只能無奈苦笑,在這個編輯部里,領導真是沒有什么權威啊!
布告欄上的公告剛貼出來,總務室的人就來給林為民搬家了。
《當代》編輯部的同事們還有些依依不舍。
“為民,有空了想著回來看看我們。”
林為民無奈道:“就是搬到前樓去了,又不是出了三環。”
眾人這才嘻嘻哈哈起來,歡送著林為民去前樓。
幫總編搬家,大家特別賣力,一人手里少說兩三本書,可把大家累壞了。
總編輯是國文社的三駕馬車之一,不僅在前樓有單獨的辦公室,更有總編室配合他的日常工作。
總編室,顧名思義,是貫徹執行總編輯工作意圖的機構,但它的職能工作又不僅局限于此。
大部分出版社的總編室,只是一般的辦事機構,負責處理日常瑣碎的編務工作,常會被人戲稱為“打雜的“。
少數出版社的總編室是權力與決策部門,出版社的出版計劃、宣傳策略,幾乎都可以決定可以說是出版社的“中樞神經”。
而國文社總編室的工作職能則是二者兼有之,沒那么大的權利,但也不容小覷。
林為民在辦公室沒什么東西,搬家沒用上半個小時便結束了。
“馬主任,辛苦了!”
“總編您太客氣了,有什么事您直接跟我說就行。”
馬主任是總務室的負責人,逢人笑呵呵,向來會辦事。
以前叫林為民林總編,現在省了字,直接叫總編了。
一個出版社里可能有好幾個某總編,但只會有一個總編。
上任之后,林為民沒有像以前那樣請客吃飯,而是按部就班的熟悉業務,社里的同事們他雖然絕大多數都很熟悉,可現在畢竟位置不一樣了,也需要一定的磨合時間。
以前他負責《當代》,考慮的是把如何把一個刊物做好,主要的精力也都是放在審稿、組稿上。
如今負責整個國文社的出版業務,社里大部分的行政事務有程早春這個社長操心,黨務有書記操心,他的最核心工作變成了做書。
但是,林為民現在的當務之急并不是做書,而是落實自己的想法。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早已經準備好了。
新一周的例會,算是林為民上任后第一次在社里的公開場合亮相,進門后就被大家調侃一番。
他年紀輕,即便是當了總編,也很難讓社里的老油條們產生敬畏之心。
例會由程早春主持,他簡單講了幾句之后便把話語權交給了林為民。
“前段時間我帶隊去花城出版社考察的事大家應該知道,桌上的文件大家也應該都看到了。前幾年國內的出版和圖書市場花團錦簇,出版社過的都很滋潤,可這兩年情況有點不同了。
物價漲幅很大很多讀者把追求從精神放到了物質上,再加上盜版的沖擊,各類圖書的銷量正在穩步下降。
這樣的趨勢如果無法及時止住,對于我們出版社造成的打擊將會是空前的,所以我們必須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眾人聽著林為民的發言,原本并不經心,但見他的臉色嚴肅,透著幾分威嚴,也不由得留心了起來。
“老話講,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打硬仗,我們自身必須要做好準備。我們國文社是國家級出版社,硬實力我從來不擔心,但有些問題不能忽視。”
林為民說到這里看向了李新,“這一年多時間,社里的幾個編輯室陸續有同事提出離職,而且還都是編輯室的骨干力量,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這些同事離職的原因,我想我不說大家也應該清楚。”
“工資、職稱、福利待遇,老同志們比年輕人們進社早,在這些方面有優勢無可厚非。
但只一樣,在工作上不能有論資排輩的現象。這兩年社里有些同志自己的本職工作完成的不夠,這其中可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不去深究。
我想說的是,大家都是編輯,職稱可能有高低、業務能力可能有參差,但工作量不會騙人,不能讓有些人明明干了很多的工作,拿的卻不如那些干活少的人多。
長此以往下去,對于我們整個社內的生態是非常不利的,我們更不用談留住人才。
我在這里說這些,并不是針對老同志,蔣錄同志、汪仰晨同志這些社里的老專家,工作從來都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
因此,我打算在三月份以后在各個編輯室實行編輯部績效考核制度。
下面,我給大家詳細解讀一下這份文件…”
編輯部績效考核制度文件的內容并不多,十幾頁16開信紙的內容,卻涵蓋了編輯部日常工作的方方面面,更關鍵的是,對于這些工作內容進行了全面的量化。
看似不起眼的幾張紙,給國文社帶來的影響卻可能是極其深遠的。
參加會議的眾位編輯部主任翻著桌上的文件,神色各異。
其中有不少人在林為民宣貫文件的時候偷偷觀察社長和書記的表情,兩人眼觀鼻、鼻觀心,顯然跟林為民早有默契。
眾人再一想到林為民這個總編輯是程早春從自己肩上卸下來給他擔上的,心中便完全明白。
看來這次的改革,勢在必行。
最近頸椎疼、脖子疼、牙疼,捱了幾天實在扛不住了,今天在醫院泡了一天,檢查結果還不錯。
腰椎和頸椎拍了片子,沒什么大問題,就是韌帶鈣化、筋膜炎,吃藥加休養。
脖子檢查出了甲狀腺炎,跟高強度工作有關系,暫時也是吃藥,下周去復查。
暫時就維持兩更了,身體要緊,希望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