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為民這邊忙著引進米國作家理查德·耶茨的作品,也有人忙著要引進他的作品。八月中旬的一天,林為民正在辦公室工作,程早春一個電話把他叫到了前樓辦公室。
一進門,林為民就瞧見程早春辦公室里除了他之外還坐著一位身形臃腫的老者。
程早春起身介紹道:“為民,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灣島來的郭峰先生。郭先生,這位就是林為民同志。
郭峰起身熱情的跟林為民握了個手,“久聞林先生大名,今日難得一見,更勝傳聞。”
林為民不明就里,跟郭峰客套了兩句。
等他坐下后,程早春問道:“為民,前幾年你的作品在灣島出版過吧?”
“是。當時跟其他幾位作家一起,出了個合集,當時是林白出版社出版的。”
1985年,香江三聯書店的潘耀明替灣島的林白出版社牽頭出版了包括林為民在內的十位內地作家的作品合集。
只可惜當時灣島還沒有解除禁令,林白出版社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宣傳,出版物當時島內引起的反響并不大。
程早春笑道:“郭峰先生這次來,是想把你的作品全面的引入到灣島去。87年灣島出的那套《當代中國大陸作家叢刊》你知道嗎?”“聽說過。”
程早春道:“《當代中國大陸作家叢刊》就是郭峰先生以個人的資金力量,取得了我們這邊作家的授權,將他們的作品結集出版到了灣島。當時灣島還沒有解禁,郭先生敢為天下先,在灣島出版界轟動一時。”
林為民點點頭,87年灣島出版的《當代中國大陸作家叢刊》比林白出版社的那套合集晚了兩年,但轟動性不可同日而語,這兩年時間當中,越來越多的大陸作家通過叢刊被介紹到了灣島,在島內掀起了一陣大陸熱。
“前幾年林先生的作品初次登陸灣島,給我的印象極為深刻。這幾年時間,林先生的作品在海外屢獲殊榮,我們灣島的讀者也感到與有榮焉。
《當代中國大陸作家叢刊》到現在已經陸續出版了兩年時間,我們這次希望專門出一卷關于您作品的叢刊,將您的作品全面的介紹給灣島讀者。”
林為民聽到這里有些詫異,《當代中國大陸作家叢刊》是系列叢書,兩年時間下來已經引進了二十多位國內作家的作品,并且還在一直引進當中。
引進的作品類型按卷分類,分別有經典文學卷、女作家文學卷、少數民族文學卷、詩歌卷、散文卷、短篇小說卷、文學論評卷等7大類。
郭峰說專門出一卷關于他作品的叢刊,這份待遇自然是不同尋常的。
郭峰又笑著說道:“本來應該早點聯系您的,不過我這兩年聯系大陸作家多是通過文協......”
郭峰說到這里,止住了話。
不需要繼續說下去,林為民已經明白了郭峰的意思,88年上半年他因為作家團訪法發生的事件憤而退出了文協,至今也沒有再回去。
文協被林為民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回臉,但礙于林為民今時今日在國內的地位也不敢怎么樣。
現在林為民跟文協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和體面,但要說讓文協聯系他幫他在灣島出版,那是不可能的。
這次,郭峰代表灣島新地文學出版社打算與國文社合作出版《灣島作家精選集叢刊》正好借著要跟國文社合作的機會,他和程早春提出了希望出版林為民作品的想法。
郭峰是相關部門的貴客,為兩岸的文化交流做出了非常大的貢獻,程早春自然不會拒絕他的請求,便把林為民叫了過來。
程早春和郭峰兩人你說兩句,他說兩句,林為民也算是將來龍去脈了解的差不多了。
他沉吟著說道:“郭先生想把我的作品出版到灣島這對我個人而言當然是一件好事 郭峰接話道:“林先生的作品暢銷于海外,稿酬方面我們出版社可以按照國際慣例以版稅的方式進行結算,版稅分成13%。”
數年時間以來,灣島出版大陸作家的作品,稿酬結算多是按照大陸的方式,以結算稿酬,因為地區經濟的發展比較好。
大陸作家的作品出版到灣島,都能拿到相對不菲的稿費,通常能夠達到千字10~20米刀左右,換算成人民幣,比國內的稿酬標準高出了三四倍。
而郭峰給林為民的這份待遇,更是業內頂尖。
林為民詫異于郭峰的大方和痛快,其實是他對灣島內的輿論氛圍并不了解。
別看這幾年灣島和國內破冰,關系越來越融洽。
但灣島有幾十年的親米歷史,其內部崇米、崇西方的風氣比大陸猶有過之,林為民的作品屢次在西方國家摘得大獎,經過新聞媒體幾年時間的不斷宣傳,他在灣島人心中早已是蜚聲國際的大作家了。
是以,郭峰在提到待遇的時候毫不猶豫。
他相信只要能拿到林為民作品在灣島的出版權,這些代價都是值得的!
“既然郭先生這么痛快,那我也不矯情了。”
林為民和郭峰又就出版事宜詳談了好一會兒,最后商定林為民的作品出版可以獲得13%的版稅,印數不低于20萬套。
除了林為民作品序列中涉及到敏感內容的幾部,剩余的作品新地文學出版社打算打包成套出版,二十萬套實際上至少是一百大幾十萬冊,絕對是一次大手筆。
商量好過幾天來簽訂具體的出版合同,郭峰離開前,又提出他打算搞一個關于兩岸文學的國際學術會議,邀請林為民出席。
林為民果斷拒絕了他的邀請,這種文人匯聚的地方自古就是是非之地,他可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待郭峰走后,程早春對林為民說道:“這位郭先生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什么意思?”
程早春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他出版了國內那么多作家的作品,現在在國內文學界也算是知名人物,有傳言說他這人精明的很,遇到羞于談稿酬的作家,他是能壓多低就多低,要是碰上不松口的,他就給漲上去。”
“說到底是生意人嘛!”林為民笑了笑,并未在意。
郭峰熱心兩岸交流不假,但說到底不是打白工,目的還是賺錢。
當然了,說人家的目的只有賺錢也不對,人家這叫賺錢、交流兩不誤。
1989年的8月是屬于《塵埃落定》的,從月初《當代》上市發售,《塵埃落定》在這期刊物享受了最頂級的發表待遇,似乎就已經預示了這部作品的成功。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上萬封讀者來信涌入《當代》編輯部,全國各地的報紙上關于《塵埃落定》的讀后感和評論層出不窮。
如此優秀的口碑也助推了《塵埃落定》在大眾當中的傳播,8月的第八期《當代》創下了今年以來的銷售高峰。
“又賣過二百萬冊了!”賀啟智喜滋滋的說道。
距離第八期《當代》發售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時間,放到之前的幾期,印刷量一般都是一百五十萬冊,在這個時候刊物的銷售基本已經進入了長尾銷售的階段,渠道大概剩余二三十萬冊,慢慢消化兩個月便會銷售一空。
可這一期的《當代》因為有著《塵埃落定》的橫空出世,第一批上市的一百五十萬冊刊物已經銷售到尾聲,《當代》根據各地書店、郵局的反饋又加印了六十萬冊,應該差不多能夠滿足讀者們的需求。
鄒昌義突然說道:“你們覺不覺得今年的市場有點不對勁啊?”
編輯部內眾多同事的眼神看向他,賀啟智問道:“有什么不對勁的?”
“今年這都第八期了,我們刊物才有一期破二百萬冊的銷量。”鄒昌義說道。
姚淑芝不以為然,道:“今年稿件的質量不錯,但缺少具備影響力的作品,沒有尖子生,我們這個班里的成績自然不算出挑。”其他人點了點頭,都覺得姚淑芝說的有道理。
可鄒昌義并沒有說話,反而眉頭緊皺。“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
正在這個時候,林為民走進辦公室,瞧見一堆同事都把目光放在鄒昌義身上,而他則一臉的嚴肅。
姚淑芝道:“大家剛才說到我們刊物銷量的問題,昌義可能是覺得我們的銷量有些不太正常。”
林為民笑問道:“怎么個不正常?”
姚淑芝沒回答他的問題眼神望向鄒昌義。
鄒昌義沉思過后,說道:“感覺今年整體的銷量還是走低了,而且到了八月才出現第一期破二百萬冊銷量的刊物,不太正常。”
其他同事的表情不以為然,都認為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是稿件質量造成的。
林為民語氣平常,說道:“銷量走低是事實,最關鍵的是要找到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
眾人聽到他這句話,眼神不自覺的朝他望了過去。
“什么原因?”姚淑芝問出了大家的心里話。
林為民道:“你們統計一下《當代》近三年的銷量走勢,再統計一下《人民文學》《收獲》《十月》《鐘山》《花城》近三年的銷量就知道了。”
林為民說完這話便離開了辦公室,同事們卻被他的話給勾住了心思。
剛才林為民說的信誓旦旦,他肯定是知道原因的,既然讓大家做統計,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有幾個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連稿子都顧不上審了,開始做起了統計。
《當代》的數據編輯部都有,難的是其它幾家刊物的數據,大家只能厚著臉皮打電話一家一家問。
畢竟都是一—個圈子的,幾個刊物偶爾還有聯動,編輯們不說全認識但總是有熟人的,折騰了一天好不容易拿到了各家這兩年的銷售數據。
下班時間到了,老同志們厚著臉皮都跑了,把這項光榮的任務交到了佟鐘貴手里,大家都走了他還在加班。
花了半個小時,佟鐘貴終于整理好了國內這幾大主流文學刊物近三年的銷售數據,對比之后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