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林為民赴法領龔古爾文學獎開始講起。
那時待史館和法國方面交流火熱,定下了幾項交流活動,人藝的交流演出就是其中之一。
而另一項交流活動則是中國作家團應法國文化部的邀請赴法訪問交流。
四月初,人藝赴法交流演出半個月后從法國回來,緊接著便是中國作家團出訪,這件事自然是由文協方面負責。
此前林為民領完龔古爾文學獎后,曾多次參加法國方面組織的活動,在活動中林為民展現了他的博學和幽默,無數法國文學界人士和民眾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為民代表了中國作家,給法國文化界、媒體和民眾留下了一個完美的印象。
因此法國文化界十分重視這次中法間的文化交流活動,希望可以再塑上一次林為民訪法的效果。
為此,法國方面先后多次舉行報告會、座談會,包括與讀者見面等活動,法國的新聞媒體對此進行了大量的報道,不僅是在法國的華人華裔當中,包括很多普通法國民眾也都很關注這群中國作家。
可令大家都沒想到的是,這幫作家當中的一些人到了法國,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展現中國文人的風度、中華文化的美麗、促進兩國文化界的交流,反而在各種活動中對中國大肆批判。
“我在寫小說過程中碰到一個很沉重的心理問題。我排除不掉兩個陰影:一個是我自己生活的這塊土地非常驚人的貧窮,一個是我們民族的總體文化水平非常低下。”
“據說一個作家在這種心理狀態下不能進行寫作,但我沒有辦法…它成為我創作小說的一種心理因素。”
“再也不能抱著我們有優秀的傳統、了不起的文化在這個世界里混下去了。”
“中國作家說不了真話,我們不能說真話。”
說這些話的人絕大多數都是以創作“傷痕文學”而聞名于國內,這次到了法國他們似乎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毫無顧忌、毫無底線的詆毀中國。
他們不遠萬里,拿了國家寶貴的外匯,跑到巴黎去詆毀自己的祖國,情節之惡劣,連受邀來參加活動的灣島徐光存教授都看不下去了。
“聽了你們的發言,讓我們流淚,因為從你們的敘述里,人們發現中國這么渺小,這么卑鄙。你們沒有一個人談到中國文化、中國的歷史對伱們的影響。”
“中國是貧窮,但中國的文化并不貧窮,應該歌頌我們的民族。不要忘記你們作為作家,應該領導中國人民前進。”
徐光存教授的仗義執言并沒有讓這群作家警醒,反而在他發言后,幾個作家站起身來一個接一個對他的勸告進行批駁。
而且有些人嗓門很大,有的人甚至從座位上站起來,用手指著徐光存進行詰責。
很顯然,這群人真正感興趣的不是文學,而是政治。
在會場采訪的法國電視一臺記者雅克琳娜·迪勃瓦當場公開表示:她對這批作家的水平感到失望,她將放棄對他們的采訪報道。
主持討論會的法國著名劇作家卡里埃也表示:要是不允許講假話的話,那文學怎么存在下去?
聽眾席中也有人說:文學中的虛構情節,事實上也屬于講假話。
面對連法國媒體和觀眾都看不下去的情況,這群作家并不反思自身的問題,繼續他們乖張的論調。
活動后,《歐洲時報》用特稿的方式如實報道了這一次活動的內容。
在得知寫報道這個記者是國內的中新社駐法記者時,這群作家竟然斥責記者不該報道他們在活動的發言,并揚言回京之后要找主管領導胡XX,將這位記者調回國內。
這群人口口聲聲的他們受到了迫害,要中國政府反思、中國人民反思,可在他們面對異見的時候卻表現的比任何人都粗暴。
真如一出諷刺的鬧劇!
這次作家團訪法所造成的性質之惡劣是空前的。
參加過活動的法國民眾會后公開批評:“這群中國作家氣量小,氣質也差,聽不進不同意見,自己口口聲聲要民主、要自由,卻不懂得如何民主地討論問題。”
旅法華僑俱樂部也表示對這群作家的言論感到不理解。
不少法國學者批評:“他們不是說來法國體會民主氣氛嗎?法國是允許發表各種不同意見的。”
香江一家報紙駐巴黎的記者說,他們不是一再說中國沒有新聞自由,他們在這里講的是真話嗎?為什么客觀如實地報道一下有人不同意他們的看法就要受到攻擊呢?
甚至有人在得知代表團個別成員揚言要把給《歐洲時報》寫稿子記者撤回國去后說,幸虧這些人還沒有掌大權,否則中國人更得遭罪。
文協傳回來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這次訪法活動無疑是失敗的,造成的影響也極度惡劣,文協也在捂蓋子,但他們沒辦法瞞林為民,這次活動本身就是此前林為民訪法后的產物。
林為民從文協處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心中同樣憤慨于這群作家的肆意妄為和毫無底線。
他氣憤的撥打文協的電話,對著章光年就是一頓輸出。
“捂蓋子?為什么要捂蓋子?你們文協要助紂為虐嗎?”
“國內廣大人民、讀者,有權利了解事情的真相,我們也有責任向國人提供這方面的情況和材料。”
“這群人拿著國家寶貴的外匯,跑到國外大放厥詞,這是什么行為?讓人惡心!”
“你們文協的人都是皇帝女兒?說不得?碰不得?”
面對林為民的火力全開,章光年的辯解顯得蒼白無力。
能送出國去訪問的作家無疑都是有些成績和名聲的,他們文協也沒辦法太過苛責,只能想辦法和稀泥。
“他們剛走出國門,滿腦子還是官本位、大鍋飯、冤假錯案,就是冒點火氣,發發牢騷。”
林為民聽到章光年的話,頓時更加火冒三丈。
“老章,你們文協要是這種態度,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從即日起,我退出中國文協,下午你們派人來取一下退會申請。”
說完話,林為民便掛斷了電話。
此時,后樓的走廊上一顆顆腦袋如同雨后春筍,冒得高高的。
林為民辦公室里剛剛爆發出激烈的聲音,這是極為少見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平時林為民一向好脾氣,與人紅臉的時候都沒有,更別提是這么激烈的爭吵聲。
“捂蓋子”、“文協”、“外匯”等字眼更是讓眾人心中好奇,聽的一知半解,他們心里癢的恨不得沖進林為民的辦公室。
“什么情況啊?”
“不知道啊,肯定跟文協有關。”
“廢話嘛,你們誰去打聽打聽?”
“這個時候去,你不是找挨罵嗎?”
一群人正探著腦袋議論呢,就見林為民臉色難看的從辦公室里走出來,這幫人嚇的立刻縮腦袋。
林為民在院里散了散步,心里的火氣消了一些,便回辦公室工作。
中午剛吃完午飯,章光年帶著張奇跑到了國文社。
上午林為民在電話里揚言要退出文協,可把他給愁壞了。
現在林為民就是中國文學對外的一塊招牌,他要是退出文協,影響太大了。
消息傳出去,官方和民間都得問,這林為民為什么要退出文協啊?
文協該怎么回答?沒辦法回答啊!
一說全露餡,什么都捂不住了。
“為民啊,你也得理解我們。他們這群人做的是有些過分,但我們文協畢竟不是執法機構。”
“你說說,現在要是處理他們,那他們的怪話是不是更多?”
“再說了,我們現在聽到的也都是傳回來的一面之詞,只是有幾個人發的牢騷而已。”
章光年和張奇都是林為民的老熟人,兩人聯袂上門,苦口婆心的勸說。
林為民也看明白了,兩人這是打算軟磨硬泡,最終的目的還是想把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理解歸理解,可一想到文協的這些狗屁倒灶的事,他就的火氣又忍不住冒上來。
“這些人你們愛處理不處理,與我無關。這個會我退定了,我恥于與這群人為伍!”林為民語氣決絕的說道。
他的態度堅決,任憑章光年和張奇再勸也毫不動搖,兩人見狀無可奈何。
林為民是中國文協的招牌,出訪法國的那批人也是各地文協的中堅力量,手心手背都是肉。
“為民,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張奇一臉難色的說道。
不用他說,林為民也能猜到,無非是想讓他不要把這件事鬧大。
林為民冷笑一聲,“做了還怕說?老張,我們也是老熟人了,作家團里也有兩位我的熟人。他們中的一些人不是說要講真話嗎?不是要實事求是嗎?為什么怕他們在國外說的那些話傳到國內呢?他們在怕什么?”
張奇被林為民懟的吶吶無言,干巴巴的勸道:“都是自己人…”
“吃著中國的飯,砸著中國的鍋,這叫自己人?”
林為民橫眉冷對,“就是因為自己人,所以我才更加痛心。過去那些年,光他們這群人遭遇不幸?哪個人不是遍體鱗傷?現在已經88年了,他們罵了十幾年,也享受了十幾年的禮遇,他們要鬧到什么時候?
難道要讓整個民族都陪著他們在自怨自艾的情緒里腐朽?國家現在好不容易走入正軌了,還有那么多的困難要面對,那么多的老百姓還處在貧困線之下,他們為什么看不到?我們文人的筆難道就只是為了自己宣泄自己心里那點兒不滿和怨懟?”
林為民說話的時候怒發沖冠,絲毫沒有顧及,讓章光年和張奇兩人臉色訕訕。
其實兩人也明白,林為民說的很有道理。
可有些事放到集體里,很容易變成現在這樣,成了一筆糊涂賬。
“唉!”章光年長嘆了一聲,臉上帶著幾分愁苦,“為民,你的心情我們都理解。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們就不再勸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難處,理解協會的難處。畢竟…”
林為民搖搖頭,“理解歸理解,但這么搞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章光年和張奇相顧無言,他們又何嘗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