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文協的遭遇,林為民是不抱任何同情的。
大家平時關系好歸關系好,但總被卡油,誰能舒服?
聊完牛瀚的事,林為民又跟張奇聊了聊中華文學基金會的事。
經過半年多的發展,基金會已經順利建成,并且開始運營。
今年以來已經陸續接濟了不少生活上存在困難的同行,過了今年之后,張奇還打算把活動范圍再擴大。
不僅要救助同行,也要擴大主流文學在民間的影響力。
在八十年代搞這種活動,中華文學基金會甚至不需要花多少錢,只需要有個名頭,就能把活動辦起來。
林為民對于張奇的動作樂見其成,他掛著基金會副會長的名頭,基金會的影響力越大,他的隱性福利也就越大。
通完電話,也快到了下班時間。
林為民叫上了覃朝陽,跑到了東總布胡同。
蒙偉宰退休,從社長的位置上離任,林為民當時在米國,兩人連面都沒見著。
最近他寫完了小說,恰好晚上也有時間,打算去蒙偉宰家蹭個晚飯。
見到林為民來,蒙偉宰既意外,又有幾分感動。
對于他們這群退了休的老干部來說,人走茶涼是最深刻的感悟。
林為民去米國前,蒙偉宰就已經決定了要退休,只是沒有跟他說。
今天再見到林為民,老蒙同志表現的異常高興。
他張羅著讓老伴做幾個好菜,廚房里飄來一陣陣菜香味,林為民和蒙偉宰、覃朝陽坐在客廳里閑聊。
聽著林為民述說著他退休以后國文社的種種故事,盡管才離任一兩個月,蒙偉宰卻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當他聽到林為民給程早春出餿主意,讓他派牛瀚去文協幫忙的時候,蒙偉宰忍不住哈哈大笑,指著林為民道:“你啊,你啊!什么時候都改不了這個促狹的毛病!”
“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這可是顧全大局,為了社里好!”林為民狡辯道。
玩笑過后,蒙偉宰感嘆道:“現在看來,把工作交給你們年輕人是對的,比我們這群老家伙有魄力,敢打敢拼!”
蒙偉宰之所以說這話是有原因的,他和前任顏文景的風格都是老成持重類型的,有了矛盾很少會與人當面對峙,缺少一股銳氣,很多時候就會被人當成好欺負的軟柿子。
林為民嘟囔道:“老程都快五十了,叫年輕人不合適。”
蒙偉宰瞪了他一眼,“伱嘴里就沒一句正經話!”
又過了半個小時,菜肴一盤盤的端上了餐桌,蒙偉宰特意開了一瓶白酒。
蒙偉宰老伴的手藝很好,跟石父有一拼,紅燒肉做的油汪汪、亮晶晶的,入口即化,林為民吃了兩口,馬屁拍的震天響,把蒙偉宰老伴哄的眉開眼笑。
覃朝陽看著林為民這德性忍不住搖搖頭。
喝上了酒,蒙偉宰又問起林為民在米國的經歷,回來之后,這幾乎是林為民每見到一個熟人的必要流程。
聽完林為民的描述,蒙偉宰感嘆道:“這么說,米國還真是好地方啊!”
覃朝陽卻道:“你聽他白話!這小子在米國吃香的、喝辣的,回了國,轉身就寫了部罵米國的小說。”
“還有這事?”蒙偉宰聞言立刻來了興趣。
“什么叫罵米國?老覃同志,你這話說的可真難聽。好歹也是文化人,粗鄙!”
“那叫什么?‘批判米帝國主義’就好聽了?”覃朝陽拆臺道。
林為民道:“我那是批判腐朽的資本主義對人的異化,充滿了深刻的哲思。”
他和覃朝陽斗嘴,卻把蒙偉宰的饞蟲給勾了出來,一個勁兒的詢問林為民小說的具體內容。
林為民給他講了個大概,蒙偉宰卻聽的不過癮。
“《人民文學》九月號發,要看也快了。”
蒙偉宰點點頭,盡管心癢難耐,可也只能等著。
吃完了飯,林為民和覃朝陽告辭而去。
“老太太的紅燒肉燒的不錯,有空再來蹭飯。”
林為民走路剔著牙,已經安排好了下頓的事。
他這次來蒙偉宰家是空著手來的,蹭了頓飯,卻把老兩口哄的嘴都合不上。
覃朝陽看著他這個憊懶的德性,這貨要是放在古代,少說也是個奸佞弄臣!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身上,有股子人味兒!
八月酷暑,空氣里不帶一絲風,燕京城變成了一個大蒸籠。
林為民在首都機場接到了跨洋而來的喬森。
喬森上了車,就忍不住吐槽一句:“又是泥轟車!”
“泥轟車怎么了,在你們米國不是賣的挺好嗎?”
“這玩意薄的就跟紙一樣。”喬森的話里滿滿的嫉妒。
這幾年泥轟車在米國市場上大殺四方,如通用、福特等本土車企都有些招架不住。
閑聊了幾句,喬森才繼續抱怨道:“林,你去米國應該通知我一下的。不僅可以解決合同的麻煩,還可以弄兩場簽售會。”
“簽售會?我在米國有那種號召力嗎?”
喬森道:“你在米國雖然是作品紅人不紅,但作品累計銷售數量早已經超過一百萬冊,弄兩場簽售會肯定沒問題的。”
“沒那個必要。我又不是明星,拋頭露面干什么?”
“你這話有點行業歧視啊!”
“你的心可真臟啊!”
論耍嘴皮子,喬森拍馬也不及林為民,他一上車就抱怨,無非是宣泄一下被林為民支配到中國來的怨氣。
把他送到燕京飯店,倒了個時差。
第二天把出版合同的事搞定,林為民就打算開溜。
“林,這就是你們中國人的待客之道嗎?”喬森忍不住吐槽道。
林為民道:“我代表不了中國人!”
喬森望著林為民那一臉厚顏無恥的表情,一時竟無言以對。
“好吧,我們說點正事。”喬森道。
林為民見他說的認真,便打消了跑路的念頭。
“什么事?”
“幫我推薦一些你們中國的作家吧!”
林為民看著喬森,“什么意思?你們要出版?”
“有這個打算。你的小說讓公司嘗到了甜頭,公司希望可以再嘗試引進一批中國作家的作品。你既是作家,又是編輯,了解的作家應該不在少數,怎么樣?給我推薦推薦?”
蘭登書屋要引進中國作家的作品,對于國內文壇來說當然是件好事。
從小處來說,可以讓一些作家賺到米刀,肯定要比在國內發表或者出版作品的稿費高多了,這個數量肯定不會多,但再少也是一種提升。
往大了說,這也算是擴大中國作家在海外的影響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種文化輸出。
“我給你推薦沒問題,你帶翻譯了嗎?”
“我聯系部門幫我在大學里找一個。”
“我幫你聯系吧。”
林為民立刻想到了最近放暑假的外甥媳婦,這多好的賺外快的機會。
但在推薦作家和書店的時候,林為民卻遲疑了。
以林為民對老米的了解,他們很難對中國現當代文學感興趣。
林為民的作品之所以能夠在米國獲得不錯的成績,主要原因在于他的小說里多多少少都帶有老米感興趣的元素。
比如《霸王別姬》里的京劇、BL和封建,比如《情人》里的顏色和愛情,比如《追兇》里的犯罪。
另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寫作方式受到影視作品的強烈影響,畫面感極強,兼具了文學性和通俗性。
而最近這些年國內的當代文學作品,能符合這種要求的,并不多。
但想到老米人傻錢多,不坑一筆好像也不合適。
林為民直接將《當代》的主要供稿人和他們的主要作品都列給了喬森,至于喬森能選中哪個,又或者是一個都選不中,那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晚上去了一趟油漆作胡同,把給喬森當翻譯這差事告訴殷歌麗,殷歌麗很是高興。
她本身學的就是漢語言,這陣又正好放暑假,和韓壯壯在燕京生活雖然也沒缺過錢,但能多賺些錢總歸是好的,還能學以致用。
要引進中國作家的作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光是把林為民名單當中的那些作品了解一番,就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當然了,這個時間和精力更多的是殷歌麗付出的,誰讓她是翻譯呢?
林為民居中牽線完成后,便把這件事放到了一邊。
中旬的一天,梁曉聲來辦公室找林為民,告訴他謝鐵驪導演的《紅樓夢》馬上就要啟動選角了,林為民立刻給陶慧敏打了個電話。
陶慧敏自拍完電視劇便回到了小百花越劇團。
連續兩年時間外出拍戲,讓陶慧敏成了小百花越劇團里最特殊的一個,自然也受到了全團上下的矚目。
前年有《美麗的囚徒》,去年有《女醫傳》,雖然大家表面上沒有說什么,但私下里的各種言論傳的沸沸揚揚。
大家都是演員,也都是劇團從全省幾千名戲曲演員里面挑出來的,條件都不差,憑什么就她陶慧敏能演電影、電視劇呢?
團里同事們的羨慕者有之,嫉妒者亦不少。
去年《美麗的囚徒》上映,幾乎沒有任何水花,團里一些嫉妒陶慧敏的同事幸災樂禍,覺得出去拍電影好像也沒什么,拍完了還不是沒什么名氣?
可到了今年,情況有點不一樣了。
六月份,《女醫傳》在央視播出,引發的反響是空前的,大家即便是生活在藝校,也能感受到這部電視劇在社會上所產生的影響。
大家時不時的就能聽到團里的領導和老師們聊有關于《女醫傳》的話題,報紙也時不時的就會有報道。
放假回家的時候,不僅家里一到晚上就守在電視前等著看《女醫傳》,鄰里鄰居也是如此,茶余飯后,關于《女醫傳》的話題更是熱門。
一切的跡象都表明《女醫傳》這部電視劇的大火。
陶慧敏在《女醫傳》中出演的是女四號,戲份不算多,按照后世的說法算是談允賢這位大女主的閨蜜,人設極其討喜,受到了不小的歡迎。
在《女醫傳》熱播的這些天,陶慧敏幾乎不敢上街,因為只要她一上街,一定會被看過電視劇的觀眾們認出來,有一次她甚至被堵到了商店里面,還是報了警之后才被警察同志給救了出來。
不僅是逛街,就連團里的正常演出,也有觀眾慕名來捧場。
小百花是越劇團,平時的演出水花并不大,可最近卻頻頻發生熱心觀眾在劇院里大聲呼喊陶慧敏劇中名字的情況,打亂了臺上的演出節奏,讓團里領導很是惱火,陶慧敏對此既歡喜又無奈。
好在電視劇經過一個多月的播放終于結束,所引起的風潮也在逐漸退去。
這個時候,陶慧敏接到了林為民的電話,沒高興幾天,電影版《紅樓夢》的調函便到了團里。
這次進京試鏡電影的不僅有她,還有何賽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