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amSong是中國人,叫宋淮桂,皮老頭所倚重的中方經理人。丈夫是保加利亞功勛藝術家、世界知名壁掛藝術家萬曼,中國的第一例涉外婚姻就是他們倆。
當初林為民和小黑洋子在燕大校園里鬧誤會之所以影響這么大,也是因為這夫妻倆在五十年代鬧的幺蛾子,那會兒宋淮桂和來中國留學的萬曼談戀愛,一度驚動了到最高層,最后是周老特批夫妻倆結婚。
宋淮桂聽到林為民的名字,立刻熱情萬分。
聊了片刻,宋淮桂提出一起用餐的請求,林為民笑了笑,帶著幾分疏離,說道:“不用了,我們坐在這里就好了。”
宋淮桂被直接了當的拒絕也絲毫沒有不悅,她和劉曉慶兩人打了個招呼便去了別的位置。
繼續用餐,陶慧敏津津有味的聽著旁邊那桌男人科普著有關于馬克西姆的一切,似乎這餐廳的一草一木后面都能講出一段故事來。
聽到最后連林為民都有些佩服這哥們兒了,你不當個作家都屈才了!
吃完了飯,林為民擦了擦嘴,和陶慧敏靜靜的聽了一會兒鋼琴曲,便要結賬起身離開。
沒想到宋淮桂再次出現,“林老師能來我們餐廳真是讓我們這里蓬蓽生輝,一起合個照,留個簽名怎么樣?”
林為民看了宋淮桂一眼,“不用了,我們來就是吃飯的。”
憑心而論,馬克西姆的菜品味道和環境確實很好,就是這個氛圍。
說他崇洋媚外有點不合適,畢竟人家老板就是老外,但骨子里透著股倨傲倒是實打實的,讓人喜歡不起來。
這個年代剛開國門,國人對于老外們的秘制操作一向極為寬容,反而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這位宋經理的操作就更讓人迷惑了。
老子是名人不假,可花錢來吃飯的,有義務跟你合照、簽名,替你們餐廳做宣傳?
說到底還是拿自己當人上人了,認為誰都得配合她。
連續兩次被毫不留情的拒絕,饒是以宋淮桂的情商也感到有些尷尬。
本想說幾句客套話,來緩解一下氣氛,不想林為民把她晾在那里,喊來服務生結了賬,林為民又去跟劉曉慶打了個招呼。
“我們走吧。”林為民回來后對陶慧敏說道。
陶慧敏起身偷偷觀察了一下,被晾在那里的宋淮桂臉上隱晦的閃過了幾分惱怒,但還算是有城府的克制了下來。
等兩人走了之后,她努力平復著心情,重新回到了劉曉慶那一桌。
劉曉慶一臉笑意,“碰鼻子了吧?”
“這位林老師也太狂了吧?”宋淮桂在熟人面前終于克制不住心里的情緒。
“這有什么的。伱都不知道,這位以前在春晚節目組的時候有多狂。”
宋淮桂被劉曉慶的話勾起了興趣,顧不得生氣,問道:“有多狂?”
劉曉慶露出女人八卦時特有的表情,“我們上春晚不是有節目審查組嗎?”
“審查組?”
“對,審查組會對每個節目進行審查,只要是有一點毛病,節目說弊就斃,誰求都不好使。”
“那不是掌握著生殺大權?”
“是啊,導演說話都沒有他們有力度。”劉曉慶感慨道。
“然后呢?”宋淮桂問道。
劉曉慶接著說道:“當時他給春晚節目組出了兩個小品,其中一個提到了‘三角債’的問題…”
“那個我知道,《楊白勞與黃世仁》。”宋淮桂說道。
“對,《楊白勞與黃世仁》。審查組當時看完了節目,就說不行,你知道這位當時怎么說的嗎?”
劉曉慶說到這里,臉上就差寫上“快問啊”幾個字。
宋淮桂被她勾的心里癢癢,很配合的問道:“他怎么說的?”
劉曉慶突然嚴肅起來,裝模作樣的學起來。
“各位領導,我就想問問,三角債這個問題存在不存在?我們晚會上的節目能不能談問題,還是只需要歌功頌德就可以了?”
學完了這幾句話,劉曉慶的表情放松下來,“你知不知道,那幫審查組的人可都是各部委的頭頭腦腦!”
宋淮桂想象著當時的場面,腦海中的畫面和剛剛發生的那一幕重合到一起。
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按照這位林老師的脾氣,剛才好像已經很克制了。
“這人,這人也太狂了!”她干巴巴的擠出一句話。
劉曉慶幽幽道:“人家有狂的資本啊!他的小說在米國和泥轟出版這事你知道吧?”
宋淮桂點了點頭,“知道,不是說稿費都有百萬米刀嗎?”
“其實不光是米國和泥轟,還有香江,之前我在香江宣傳《火燒圓明園》,他的小說在《星島晚報》上連載,《星島晚報》是香江的大報之一。”
宋淮桂感嘆道:“那還挺厲害的!”
“你以為這就完了?”劉曉慶又賣起了關子。
宋淮桂氣悶道:“你有話能不能一口氣說完?”
劉曉慶這才帶著笑容繼續問道:“阿瑟·米勒你知道嗎?”
“阿瑟·米勒?去年人藝演的那個《推銷員之死》就是他的作品吧?米國的劇作家?”
“沒錯!米國最有名的劇作家之一,去年來燕京的時候就是他接待的。臨走的時候,人家把他的那部《觸不可及》要走了,說是要拿到米國百老匯去演出。”
宋淮桂臉上寫滿了驚訝,“去米國演出?”
這年頭,國內的東西能登陸米國,那都算是為國爭光的事。
宋淮桂自詡見多識廣,但對于本土的話劇能在米國還是感到無比驚訝,這種驚訝比初聽林為民的小說在米國出版時更甚,畢竟話劇這玩意它可比小說小眾多了。
“那演出了沒有?”
劉曉慶搖搖頭,“據說是演出了,不過米國那邊的消息我們不了解。”
聽到這個答案,宋淮桂微微有些遺憾,仿佛聽故事沒有聽到結尾。
這時劉曉慶說道:“他老師是萬先生你知道吧?”
“知道,師出名門呢!”宋淮桂的語氣帶著幾分陰陽怪氣。
“有這么個老師,自己也爭氣,寫了那么多好作品,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當代》這種級別刊物的副主編。所以你說說,人家有沒有狂的資本?”
劉曉慶對宋淮桂問道。
人都有慕強情緒,當宋淮桂自詡是馬克西姆西餐廳經理,服裝大亨皮爾·卡丹先生的左膀右臂時,她是以居高臨下的目光來看林為民的,自然談不上什么尊重。
可當她仔細的聽完劉曉慶的講述和分析,才猛然發現,林為民在這個國家的影響力是遠超自己想象的。
更可怕的是他只有二十幾歲,這種影響力就已經開始突破國籍的限制,要是再給他幾十年…
宋淮桂不得不承認,人家確實有狂的資本。
同時,她也為自己剛才的孟浪感到有些后悔。
早知道應該謹慎一點才對的,如果能交好這樣的一位人物,對于自己以后在國內的發展肯定會如虎添翼。
可惜了。
宋淮桂心中滿是遺憾。
從馬克西姆出來,陶慧敏問林為民,“我看你好像很不待見那位宋經理?”
“也不光是不待見她,這個馬克西姆也不待見。”
“為什么?”土生土長的陶慧敏很難理解林為民那顆后世靈魂的感受。
“來賺你錢,還得當大爺!”
聽他這么一說,陶慧敏回想了一下剛才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好像還真有點這種感覺。
“那我們以后不去了!”
小女友說道。
林為民不由得樂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真是個立場堅定的小姑娘!”
陶慧敏擦了擦臉頰,朝四周看了看,還好是晚上,然后嬌媚的白了他一眼,“討厭!”
這一眼,風情萬種。
林老師心頭蕩漾,迫不及待的騎上車,車速提上來。
燕京城的晚風吹拂在人的臉上,空氣中帶著雨后的潮濕,溫暖、柔軟、濕潤,如同情人的愛意容納著他。
摩托車疾馳與空氣摩擦產生的氣流裹挾著身軀,讓人忍不住沉淪其中。
這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