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散財童子喬森
翌日，林為民假公濟私用單位電話打了個長途給陶慧敏，沒等說工作調動的事呢，陶慧敏先告訴他了一個消息。
“長影廠找你拍電影？”林為民的聲音微微詫異。
“嗯，是《五女拜壽》的張俊生導演推薦的。”
陶慧敏說的《五女拜壽》電影版的，她去年大半年的時間都是在長影廠拍攝《五女拜壽》，長影廠把這部電影作為建國三十五周年的獻禮片。
“電影叫什么名字？”
“《美麗的囚徒》，于中效、陸建華導演的電影，是一部抗日題材的電影。”
林為民的記憶中沒有絲毫印象，看來應該是沒什么水花。
“你想去演嗎？”林為民問道。
陶慧敏猶豫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想去！”
“為什么？之前我要推薦你去《紅樓夢》劇組面試，伱都有些不情愿。”林為民不解道。
陶慧敏期期艾艾道：“之前，之前是我沒有想清楚。從燕京回來之后我考慮了一下，燕京沒有越劇團，我要還是唱越劇，恐怕很難調到燕京去。要是我轉行去演電影，或者是電視劇的話，就好調動了。”
陶慧敏年前的燕京之行，兩人之間突破了禁忌，女孩以飛快的速度成熟起來，開始考慮起兩人的未來。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去改變林為民，而是選擇去遷就他。
“這樣也好。今天我還和人藝的領導溝通了一下，可以把你調到人藝或者是京劇院那邊。”
陶慧敏思考后說道，“還是等我演完這部電影以后再說吧，這樣就有資歷了。”
“好，聽你的！”
女朋友看著是朵人畜無害的小白花，可實際上心里主意正著呢！
接著兩人又聊了些卿卿我我的話題，才依依不舍的掛斷了電話。
回到辦公室，等到下午，前樓來人讓林為民聯系二月河，也就是冷解放，社里打算出版他的《康熙大帝·奪宮初政》。
林為民嫌寫信太慢，直接去打電話。
二月河在NY市政府工作，聯系起來很方便。
打完電話，等了半天，才接到二月河的回電。
林為民在電話里把國文社要出版《康熙大帝·奪宮初政》告訴他，二月河欣喜若狂。
“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社里讓我征求你的意見，你那邊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太沒問題了！”二月河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
等了好一會兒，二月河又猶豫著問了一個問題，“林老師，那稿費…”
林為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道：“發表是發表的稿費，出版是出版的，不搭嘎。而且，出版的稿費是基本稿酬加印數稿酬，應該比你發表的稿費還要高一些，具體數字說不好，要看征訂量來確定。”
二月河再次大喜，在電話里好一頓感謝。
“行了行了，是你自己小說寫的好，跟我關系不大。對了，小說第二部寫的怎么樣了？”
林老師這人，工作從來都是敬業的。
跟作者打電話，不催稿那不是瀆職？
“還在整理資料，剛寫了開篇兩萬字！”
林為民沉吟著，道：“這個效率有點慢啊！解放，讀者們可都等著你的小說呢，不能讓廣大讀者失望啊！”
林為民語重心長的話讓二月河感到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我明白，林老師您放心，我一定盡快把小說寫出來。”
“嗯，好，我相信你！”
覃朝陽搖著頭，他實在想不通，就林為民這種大忽悠的風格，是怎么發掘出那么多優秀的作家的？
“領導，沒什么事我回辦公室了。”
林為民沒把覃朝陽怪異的眼神放在心里，老頭兒不知道又在琢磨給自己安排點什么活。
回到辦公室，桌上放了一封掛號信，是陸遙寄來的，同事們幫著收的。
盡管有電話，但如果不是什么要緊事的話，兩人之間還是以寫信為主，這也是這個年代大部分人通訊的常態。
拆開陸遙的信，除了例行的問好，陸遙的主題還是要跟林為民探討他正在構思的那部長篇小說。
就書名的問題，陸遙寫了長長的兩篇內容，看起來頗為糾結。
這部長篇小說他最開始定下的題目是《黃土·黑金·大城市》，結果前段時間有個朋友去探望他，他聽朋友說起對方正在寫的一部小說，又覺得人家小說的那個名字更符合他這個小說氣質。
叫《走向大世界》。
“我是這么跟他說的，‘你不要用這個題目了’、‘你個小說構思不成熟，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你把這個題目讓給我用吧，因為這題目正切合我這部長篇小說的主旨’…”
林為民隔著紙面都能感受到陸遙的那股狡黠和得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林老師混久了，陸遙也在不知不覺中熟練的運用起了KTV大法。
我們終究變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看完了信，林為民鋪開信紙回信。
叫個屁的《走向大世界》，這名字low爆了，就叫《平凡的世界》，林老師說的。
然后林老師又忍不住CPU一下陸遙。
小說還沒寫幾個字呢，名字想了一堆，有用嗎？
回完了信，林為民突然接到社里的通知，說明天外事部門的人會陪著蘭登書屋的人來找他。
林為民不解，有什么事不能國際長途說一下，還得專門飛越個太平洋？
第二天上午，林為民在國文社前樓的辦公室里見到了老朋友。
“威廉姆斯先生，好久不見了！”
林為民和喬森如同老朋友一般擁抱寒暄。
喬森給他打來了一個好消息，去年《霸王別姬》的印數已經銷售一空，蘭登書屋打算再次加印。
“林，《霸王別姬》現在逐漸有成為常銷書的趨勢，這是一次成功的嘗試。”
喬森說著的時候面上忍不住泛起幾分得意，引進《霸王別姬》是他做的決定，現在小說的銷售取得了良好的成績，說明他的工作有了成績。
“這都是你的功勞。”林為民客氣道。
“謝謝！”喬森毫不客氣的接受了林為民的恭維。
靠，米國佬，永遠是這么自我感覺良好！
不過…
林為民覺得就為了一個加印的事，應該不至于勞動喬森特意這么老遠跑一趟。
等他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后，喬森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當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加印的事，不過這件事說起來也跟《霸王別姬》有點關系。”
喬森沒有賣關子，說道：“《霸王別姬》這一年多來的銷售曲線，讓公司看到了你的作品在米國市場上的潛力，所以我這次來是打算看看能不能再引進一些你其它的小說。”
在喬森說完這句話后，他明顯感覺到林為民的態度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林為民眉開眼笑的看著喬森，這還哪里是那個厚臉皮的米國佬啊？
這妥妥的財神座下散財童子啊！
林為民的態度肉眼可見的親切起來，讓旁邊外事部門的同志都忍不住側目。
林老師，好真實！
“那你們公司有目標了嗎？喬森，你要知道，這兩年我可是寫了不少小說。”
喬森笑道：“Keith和我說過，你寫小說的效率一向快的驚人。在你們國家，你還有個‘快槍手’的外號，我說的對嗎？”
林為民朝旁邊的同志掃了一眼，“咳咳，快不快槍手的不重要。你看什么時間有空，我給你介紹介紹我的作品？”
喬森臉上又浮現出那副欠揍的表情，“林，你太小看我們這些職業經理人了。想要和你做生意，難道我還能不事先了解了解嗎？”
林為民有些意外，提前做了了解。
這樣更好，自己也省了些力氣。
喬森直接拿出了他列好的書單，林為民看了一下。
《套馬人》、《追兇》、《情人》，不出他的所料。
諜戰三部曲，《潛伏》、《懸崖》、《風聲》都是抗日、解放戰爭的事，老米對這玩意沒興趣。
《有話好好說》反應的是國內八十年代的都市生活，老米更不可能感興趣。
看來看去，這三部是最合適不過的。
《套馬人》雖然是故事背景是抗戰時期，但這玩意套了個蒙族的皮啊，對老米來說是有異域風情加成的，他們就好這一口，翻譯過去，估計價值觀也跟他們對味。
《情人》也是同樣的套路。二三十年代的滬上，那時候中國還被老米叫做遠東，紙醉金迷、男歡女愛。喬森說了，這部小說的宣傳語，就說是中國版《了不起的蓋茨比》。
林為民毫無意見，你出錢，你是老大，都聽你的。
在金錢面前，林老師表現的毫無氣節。
至于《追兇》，在林為民的小說當中是最特殊的一個。
這玩意風格太特立獨行，故事的敘事方式更是變態，喬森讓翻譯給他翻譯了好幾遍，愣是沒有完全理解整部小說，只是大概知道了這部小說的故事情節。
這種敘事上的理解難度，平添了喬森對于這部小說感興趣的程度。
“你這部小說很有意思，是我沒見過的類型。”喬森如此總結他對于《追兇》的感覺。
“相信我，它不會讓你失望的！”林為民篤定道。
實際上，他哪知道這小說放到老米的市場行不行啊。
反正能出版一本是一本，老米的錢，不掙白不掙！
老子為國創匯，光榮！
因為喬森的事先準備，事情談的很快，但談到了稿費這一塊，卡住了。
喬森這次給林為民報了版稅價格，但并不算太高，8。
林為民的要求卻是10，并且隨著銷量遞增版稅也要增加到最多13。
13的版稅，基本相當于米國現在的一線作家的稿費標準了。
“林，你這個報價太離譜了，這是不可能的！”喬森一臉為難的拒絕了林為民。
“沒什么不可能的。喬森，我的朋友。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你們公司之所以再次找到我，無非是因為我為你們創造了價值。
如果你們覺得這個報價讓你們沒有賺頭的話，那就算了。但我不會放棄我的想法，這些作品可都是我的孩子，他們值得更高的價格！”
在喬森的眼中，此刻的林為民不像是一個父母，更像是拐賣孩子的人販子，簡直黑了心。
兩人拉鋸了半天，誰也沒有說服誰，只能擱置爭議。
林為民很有風度的邀請喬森共進午餐，讓喬森的心情好了不少。
出門坐的是小轎車，林為民也享受了一把外賓待遇。
林為民這次請客還是老地方，燕京飯店的譚家菜。
路過咖啡廳的時候，林為民特意瞅了一眼，那個長相帥氣的李春平早已不見了蹤影，可能已經在異國他鄉過上了汗流浹背的日子。
吃完飯，林為民和喬森告別。
翌日再見面，依舊是拉鋸戰，不過這次喬森把版稅提高了一個點，達到了9。
可林為民卻死死咬住了1013的階梯版稅，死活不松口。
喬森蹙眉道：“林，你太執拗了，你這樣讓我很為難。你要知道，我們蘭登書屋并不缺好的作品來源。”
他的這點威脅，林為民并未放在心上，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玩什么聊齋啊！
你大老遠的跑中國來，費時又費力，能空著手回去？
“喬森，我要版稅是和你們風險共擔。你也應該清楚，以《霸王別姬》在米國的銷量情況，我要個10的版稅并不過分。”
“可你要的最高版稅達到了13。”喬森據理力爭道。
“那是有前提的，50萬冊以上，對嗎？我已經打聽過來，在米國的出版市場，10萬冊就已經稱為暢銷書。況且我的要求是50萬冊以后的版稅提升，不是嗎？”
喬森沉默了。
憑心而論，林為民的要求如果放在米國，其實合情合理。
但差別就在于，他是個中國作家。
喬森苦笑道：“林，你這樣，我回去真的很不好交差！”
“但還是能交上差，對嗎？”林為民笑道。
喬森臉上的苦笑更濃，“你是個談判高手！”
“彼此彼此！”
林為民主動起身伸出手，喬森也跟著站了起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