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全心全意為作家服務
因為給榮世輝代文研所的課，林為民的山西之行推遲了幾天，最后還是在五月底成行了。
他和章仲鍔兩人，在綠皮火車上逛蕩了一天多的時間。
下了火車，林為民提著個行李包，一身干凈利落，反觀章仲鍔就落魄多了，手里拎著個皺巴巴的軟布袋子，活像個跑鄉下收貨的古董販子。
兩人一路邊走邊聊，章仲鍔不是第一次來山西了。
去年他就來過一次，當時是為了一篇《跋涉者》，專門和作者焦祖饒探討。
其實這些事情，通個信就能解決了，可章仲鍔還是不放心的跑一趟，除此之外，他還得去其他幾位山西作者那里跑一趟，其中就有上次聊到的鄭毅。
太原是處古城，名勝不少，但林為民和章仲鍔是出差來的，沒有心思去看那些景點。
兩人在并州飯店開了個房間，去找了一趟章仲鍔相熟的作者焦祖饒，吃了一頓飯。
而后便兵分兩路，林為民去榆次，章仲鍔去原平。
林為民去榆次是坐長途客車去的，一天時間都浪費在道路上，他先去見了何云路。
何云路是榆次錦綸廠的職工，住在廠里一間破平房里，他妻子羅雪軻也是位作家。
林為民來的時候她正在洗衣服，何云路招呼了林為民一聲就去提水，等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你這地方條件有點差啊！”林為民看著這地方有點不舒服。
“這地方比較安靜，也沒人打擾我，挺好。”
去年，何云路的《新星》在《當代》第一期發表，引發了極大的反響，他也成了文壇最炙手可熱的作家之一，無數的約稿、采訪、會議邀請紛至沓來，讓他應接不暇。
“怎么著？出名不好啊？”林為民笑著問道。
何云路搖搖頭，“以前沒出名很向往，現在知道了，這滋味并不好受。”
這年代跟后世不一樣，后世是出了名，利就跟著來了。
可現在出名真就是出名，一毛錢都不會多賺，所以出名這件事就對于很多人來說就顯得非常雞肋。
林為民又問起了何云路最近在寫什么，他拿出了正在寫的稿子，跟《新星》一樣，還是官場題材的作品。
小說才剛開頭了幾萬字，單從這些內容上來看，比《新星》的驚艷要差上不少。
林為民給何云路提了些意見，便問起了羅雪軻她最近有沒有什么作品。
羅雪軻拿出了一篇中篇《女人的力量》，林為民細細看完，覺得質量尚可。
“這篇倒是可以放到專號里，你覺得怎么樣？”
羅雪軻高興道：“那當然是最好！”
拿到了稿子，林為民急著離去。
何云路夫妻倆出言挽留，要請他吃口飯。
林為民笑道：“行了吧。說你要請客吃飯，不止伱別扭，我也別扭。”
何云路愛好哲學，性格有些孤僻，在如今已經表現出了離群索居的跡象，未來的幾年后還會一頭扎進Q功熱里。
從何云路那里出來，林為民在榆次城里找了個招待所住了下來。
翌日一早，他便找到了鄭毅。
鄭毅是燕京人，中學讀的是水木附中。
所以林為民和他是有共同話題的，因為石鐵生讀的也是這所學校。
“呵呵，鐵生和我說過。他念書那陣兒，你在附中已經是很有名了，“鄭塊兒”，鐵打的百米、鉛球冠軍，小腿肚子就跟倆打燈籠一樣，胸肌也特別發達。給他們那幫男生給眼饞的呦！”
林為民話說的風趣，讓鄭毅不禁想起讀書時的歲月，臉上帶著幾分懷念。
“都過去了，現在可不成了。”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說到稿子的問題，林為民說道：“這篇小說還是得改一改，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沒問題。”鄭毅答應的很痛快。
改稿子，對于要發表作品的作者來說是家常便飯。
“多長時間能改完？”林為民問。
“這個不好說。”鄭毅面露遲疑，他現在也是一名編輯，寫作只是業余。
“我們《當代》打算搞一個‘山西作家專號’，稿子這件事你還是要有一個差不多的時間，這樣我們也好協調版面。”
林為民這么說著，見鄭毅臉色猶豫，便問道：“去燕京改稿怎么樣？到我們單位的招待所住，享受的是干部待遇，每天兩塊錢補助，工作這邊請個假，這樣心無旁騖的改稿也能快一些。”
林老師圖窮匕見，繼續蠱惑道：“這篇稿子應該可以改的很快。有時間了，你還可以會一會燕京的知交故舊。”
鄭毅被說的怦然心動，沒有繼續猶豫，“好。”
兩人說定了進京改稿的事，鄭毅這邊和單位請假，而林為民則回到了太原。
來來回回三天時間，章仲鍔這個時候也回來了，他這次去見了程一和李睿兩個作者，帶回了兩篇稿子。
聽說林為民把鄭毅忽悠到燕京去改稿，章仲鍔笑的開心極了。
改稿關小黑屋，現在已經成了《當代》編輯部和很大一部分作者的共識，他們已經很少主動跟作者們提這件事了，生怕引起誤會。
林為民又跟章仲鍔說了何云路現在的條件，怎么著也是名滿全國的青年作家了，住的確實寒酸了一點，再過幾年這貨是有點不著調了，但現在畢竟還是個好東西。
林為民和章仲鍔兩人找到了焦祖饒，經他引薦見到了SX省文協的兩位負責人，希望他們可以出面幫忙解決一下何云路生活上的困難。
見面之后，對方說是需要時間落實一下。
林為民和章仲鍔兩人在太原沒有等來消息，只能先回了燕京。
這一趟山西之行，收獲還算豐厚，不僅帶回來了幾篇中篇，還拐回來了一個作者。
鄭毅在林為民他們回燕京兩天后也到了，被安排到了三樓的招待所。
又過了兩天，林為民接到了焦祖饒的電話，文協那邊經過與何云路工作的榆次錦綸廠協商，給何云路提供了兩個便利條件。
一是可以脫產在家寫作，工資由機關支付。
二是廠里給何云路夫妻倆改善了一下住房條件，搬進了筒子樓。
得到了這個消息，林為民有幾分欣慰。
柳蔭調侃道：“還是我們林主編說話有力度啊，出去組一次稿就幫作者解決了個大問題！”
同事們也跟著嘻嘻哈哈，倒是章仲鍔神色認真，道：“為民是個全心全意為作家服務的好編輯！”
“看看！看看！你們這些人啊，膚淺！”林為民得意道。
又過了一天，佟鐘貴來編輯部幫忙，主動找到了林為民。
林為民問道：“工作的事考慮清楚了？”
佟鐘貴是燕京師大80級的學生，今年正好畢業，現在距離已經還剩一個多月，之前林為民代表編輯部找他談了話，詢問他是否愿意留在《當代》。
這年頭大學生畢業原則上是分配到原籍的，佟鐘貴是江蘇人，畢了業自然也要回家鄉那邊。
按照原有的軌跡，他會在明年成為《鐘山》最年輕的編輯，而后在文學道路上一發不可收拾，發表一系列代表作。
佟鐘貴直接找上林為民當然是考慮清楚了，《當代》是全國首屈一指的雜志，能進入這里工作，佟鐘貴當然求之不得，他回去這幾天是在跟家里溝通，畢竟是要留在燕京工作了。
從當初爭取到國文社來當志愿者，佟鐘貴心里就已經埋下了這個念頭，如今得償所愿，他心中只有高興。
“林老師，我希望可以留在《當代》工作。”
“好！我們編輯部又多了一個生（da）力（sheng）軍（kou）啊！”
林為民拉著佟鐘貴說道：“走，我領你去找主任！”
帶著佟鐘貴高高興興的跟蒙偉宰匯報完這件事，等佟鐘貴走后，蒙偉宰告訴了林為民一個消息。
榮世輝要調走了！
“調去作家出版社，也算是高升了。本來應該是去年年底走的，可你那把事鬧的編輯部人心惶惶，你暫停工作，老榮再走了，編輯部的工作就得耽誤，所以才推遲了一段時間。”
林為民心里有點愧疚，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還耽誤了老榮的高升，這屬實不應該。
“那得歡送歡送老榮同志！”林為民說道。
“你張羅吧。”蒙偉宰大手一揮。
兩天后的傍晚，下班后《當代》編輯部齊聚什剎海小院。
本來林為民是打算找個飯店的，可老蒙太摳，說標準太高了，違反規定。
林為民無奈只能把這場送別宴安排到自己家。
“當了領導，心都是黑的！這是又讓驢干活，又不給驢吃草。”
趁著蒙偉宰上廁所的功夫，林為民當著大家的面編排領導。
眾人嘻嘻哈哈，已經確定留在《當代》的佟鐘貴心中充滿了羨慕，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像這樣肆無忌憚的當著同事們的面說領導的壞話啊！
不對，跟領導同事們親如一家啊！
酒菜都是同事們帶的，一群人齊上陣，很快便置辦好了一桌酒席。
榮世輝是今天的主角，他提著杯站起身，杯里裝的是茶水，他的病還沒好利索。
“這個，我講幾句。”
他剛出聲，柳蔭忍不住調侃道：“老榮行啊，這剛當上領導，就起范兒了！”
眾人哄笑起來。
好不容易等大家笑完了，榮世輝繼續一本正經的說道：“今天大家特意給老榮我送行，感謝。不過我想，今天不光是我的送行宴，也是小佟同志的歡迎宴。送走了我這位舊人，我們編輯部又迎來了一位新同志。年輕人，好好干，我們《當代》是個好地方。”
最后一句話是對佟鐘貴說的，佟鐘貴被點到了名字，趕緊站起身，滿是青澀。
“都坐，都坐！”蒙偉宰把佟鐘貴按坐下，“別緊張。”
送行宴的氣氛很好，帶著點淡淡的傷感，但總體氣氛還是歡樂向上的。
吃完了飯，大家沒有喝太多的酒，面色微醺。
柳蔭、姚淑芝和佟鐘貴收拾殘局，林為民送幾位老同志出門。
收拾好了衛生，柳蔭和姚淑芝也離開，林為民送兩人出門。
佟鐘貴落在最后，林為民說道：“你們學校離得挺近，是吧？”
燕京師大在太平莊，距離什剎海這就幾里地。
佟鐘貴笑道：“嗯，就幾里地，走一會兒就到了。”
林為民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就是同事了！”
佟鐘貴點了點頭，心情突然澎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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