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出風頭的后果
83年這一年，林為民出了很多風頭。
《懸崖》元旦夜在中央電視臺首播，二十集的長度打破了中國電視劇的記錄，收視成績更是一騎絕塵。只要是有電視機的人家，晚上點燈后，旋鈕擰到的頻道必然是中央臺，電視上播放的一定是《懸崖》。
電視劇播放的那些天里，很多街道派出所反應，晚上治安案件明顯比以前少了很多。
電視劇女主角朱琳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新人，一夜之間便成了國內最當紅的女演員。
更別提原本就是家喻戶曉的電影明星的男主角湯國強，在電視劇中那些充滿了腔調的臺詞和服飾，在全國上下都形成了一股潮流，風靡萬千。
緊接著便是《當代》83年第一期上市，主推新人新作新風格，更是領一時之風氣將“先鋒文學”這種文學類型首次推廣到了國內廣大讀者的眼前，獲得了無數讀者的喜愛和追捧。
為了先鋒文學的推廣，林為民煞費苦心，不僅公開在《文藝報》上撰文，還特意寫了一部《追兇》，為他給先鋒文學下的定義做了最經典的注解。
《追兇》發表半年時間，尚未出版，但刊發這部小說的《青年文學》當期一改往日每期只能賣二三十萬冊的成績，用了三個月時間完成了銷量破百萬的驚人成績。
這部小說被無數文學愛好者奉為最完美的先鋒小說，哪怕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驚艷眾生，但也無損《追兇》的璀璨奪目，有愛其者在報上公開發文稱：“《追兇》是先鋒小說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而與《當代》83年第一期幾乎同時上市的《套馬人》，發表在《人民文學》增刊上，上市當天便直接搶了主刊的風頭，將當期《人民文學》的銷量按在地上摩擦。
其后《套馬人》出版，更是創下了國內作家出版小說的征訂量記錄，達到了五十萬冊這個驚人的數字。
還有今年年中米國、泥轟出版《霸王別姬》相繼傳出了加印的好消息，林為民的小說海外出版賺得天價稿費這個消息不光是傳遍了國內文壇，連很多不看書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再加上林為民踩著尾巴擠進了《紅樓夢》的顧問委員會，年紀輕輕便登堂入室與一群名家平起平坐。
回首這一年的經歷，林為民才后知后覺，自己的風頭好像出的是有點大。
尤其是《文藝報》發文、天價稿費、《紅樓夢》顧問這三件事，估計觸發了很多保守派同行的敏感神經。
郭黑胖子說的沒錯，只有同行之間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林為民自己想想都覺得自己招人恨。
太他么的氣人了，又年輕、又帥、又能寫、又能賣，能不氣嗎？
整天閑得冒油的林為民只能苦中作樂。
才在家里待了三天，林為民就有些熬不住了。
總覺得工作時候忙的沒時間，等有時間了之后才發現，好像也沒什么值得浪費時間的事。
正考慮著今天要干點什么事的時候。
“當當當！”單元門被敲響，林為民心中納悶，他現在住在團結湖這邊的公寓，極少有人知道。
打開房門，看到了曲小偉和鄭國兩人攜妻帶子正站在門口。
“你可真行。搬家了也不說一聲，我去什剎海找你兩回都沒人。還是去人藝找了壯壯，才知道你跑這來了！”
曲小偉兩手拎著菜，說話間擠進了門。
放下了菜，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歇了好一會兒。
其他幾人進門打了個招呼，便打量起林為民這戶房子。
“伱們怎么來了？”林為民問道。
曲小偉道：“過來看看你唄，省的哪天再看不著了。”
妻子劉海燕忍不住過來捶打了他兩下，“什么玩笑話都說，沒正行。”
團結湖公寓的建造標準可比這年頭大部分單位蓋的家屬樓標準高多了。
姚淑芝挺著大肚子在屋子里調研一番后，對著鄭國道：“這房子可真好！”
鄭國攤攤手表示：“好是好，我們可買不起。”
姚淑芝對團結湖這沒什么了解，問道：“為民，你這房子花了多少錢買的？”
“三萬八！”
姚淑芝聽完沒有反應過來，遲鈍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三萬八？”
林為民點點頭。
姚淑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嘟囔道：“難怪要拿你當靶子打，太招人恨了！”
“誒誒誒，我說姚淑芝同志…”
曲小偉笑道：“你小子真有錢啊！這兩棟房子我記得當時公開售賣的時候可是400塊一平，你這一戶就是三萬八，夠多少老百姓干一輩子了！”
“一輩子都不夠，兩輩子還差不多。”鄭國幽幽的來了一句。
劉海燕哈哈笑道：“行了，你們就別編排他了。”
玩笑過后，大家才正色起來。
“怎么樣？這幾天待在家里還適應嗎？”曲小偉問道。
“有什么不適應的？不上班還不好？”林為民嘴硬道。
大家的表情意味深長，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就裝吧。
“編輯部現在咋樣了？”林為民主動問起姚淑芝。
姚淑芝挪了挪位置，她現在月份大了，坐著移動位置特別費事。
“工作組在你走那天上午的時候就來了，先是找你的東西沒翻到，就開始翻你審的那些稿件。
我那天還聽到他們討論要研讀你的小說，聽那意思這幫人好像沒怎么看過你的小說，準備分工合作，一人讀一章…”
林為民聽到這里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打算來個盲人摸象嗎？”
大家也被這種工作方法給逗樂了。
姚淑芝道：“我們看了反正是覺得胡干。這兩天老蒙跟他們吵了兩架了，聽說老顏那邊打了好幾通電話，還去上面找了，沒叫走。”
老顏出面都沒弄走的工作組，背后來頭肯定不小，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也更加為林為民擔心。
姚淑芝今天來，也是帶了老蒙和老覃給她的任務。
“你最近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可千萬別在外面出風頭。”
“知道了。”
林為民有些煩悶的回了一句。
鄭國這時說道：“為民，我昨天把你的情況跟我爸說了…”
林為民急忙擺手，“停停停，我這事就別把你爸拉進來了，現在估計誰沾了都是一身腥，討不了好的！”
“沒事，就是幫忙說幾句話。”鄭國說道。
林為民搖頭，現在已經不是關說幾句，依靠人情就能夠解決的事了。
真要是靠人情能解決，老顏、老蒙他們級別、輩分都不低，又是對口的同事，怎么沒見好使呢？
顯然是對面的意志非常堅定。
曲小偉問道：“不行讓萬先生幫幫忙呢？”
他這話剛問出口，就被劉海燕懟了一下，曲小偉不解，“你懟我干嘛？”
他順著劉海燕的眼神望去，客廳的墻上正掛著一副字，太祖的《滿江紅》，落款正是萬先生，日期也是前不久的事。
顯然，為這事林為民肯定是跟萬先生見過面的。
林為民說道：“前段時間我跟老師見過面，他本來是要在報上發文的，被我攔住了。”
“為什么？萬先生發文肯定有用的吧？”曲小偉面露疑惑。
“哪里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你還記得老姜給咱們講他前些年被批判的經歷嗎？”
曲小偉點點頭，“記得啊，老姜當時不是被批判了半年多嗎？多虧了陳先生替他說話。”
“然后呢？”
“然后…”
曲小偉面露思索，片刻后才想起來，道：“對了。陳先生也因此被人攻擊，最后是驚動了首輔大人…”
“沒錯，要是沒有首輔大人批示，那次恐怕陳先生也得吃掛落。”
曲小偉這下子終于明白過來，陳先生在當今文壇的地位可不比萬先生低啊，他當時為老姜說話都沒有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這次國文社都沒有頂住工作組的進駐，說明背后對林為民不滿的肯定也是一位大佬，萬先生如果這個時候站出來，也不見得會收到奇效。
反而有可能被拖下水，成為有心人攻訐的對象。
想到這里，曲小偉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些勾心斗角的東西他一想都覺得腦袋疼！
“那現在怎么辦？”
林為民攤攤手，“能怎么辦？先讓他們折騰唄！”
大家聞言都有些郁悶，現在等于是任人打罵不還手，擱誰誰都難受啊！
鄭國一臉欽佩，“以前還不覺得，關鍵時刻才看出來，還是為民有大將風度。”
曲小偉這回沒挖苦，道：“那倒是，這小子從進文研所，我就看他不是凡人。”
劉海燕一聽他這么說就忍不住揶揄道：“哦？你從哪看出來的？”
曲小偉一臉追憶之色，“開學茶話會那天，這小子要完了簽名，當著陳先生、萬先生一眾老前輩的面，就敢公開叫賣，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小子是個福大命大之人。要是擱別人，就他干的那些事，早就夠進去的了！”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
林為民也跟著笑了起來，盡管大家嘲笑的那個主角就是他。
在這樣的時刻，才顯出朋友的重要性。
曲小偉他們帶著兩大包食材來，聊了好長時間，到了飯點兒，自然要動起來。
除了姚淑芝這個孕婦仍坐在沙發上安坐等著吃飯之后，大家伙齊上陣。
花了些許功夫便做了一大桌好菜，林為民舉起杯。
“反正也不上班了，今天敞開了喝！”
曲小偉連忙道：“敢情你是不上班了，我們明天可還得早起呢！”
“就你們倆那個班，上不上有區別嗎？”
林為民眼神睥睨，說的話跟幾個月前對于華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放在后世，林老師這就屬于職業歧視了。
文化館上班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