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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爽約

  來到覃朝陽的辦公室,等了幾分鐘,對方再次撥打來電話,林為民拿起話筒。

  “喂,你好,是林為民同志嗎?”

  “你好,我是林為民,請問您是哪位?”

  “林為民同志您好,我是琴島電視臺的導演,我叫任豪。前一段時間在電臺上聽了您的《懸崖》,我覺得內容很好。現在我們臺打算把《懸崖》拍攝成電視劇,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林為民聽完有些意外,改編成電視劇?

  他沉吟片刻,說道:“這件事您得容我想想。”

  任豪道:“應該的。這樣吧,您現在人在燕京,要不我去燕京一趟,我們見面詳談,您看怎么樣?”

  直接上門,看來改編的意愿很強烈。

  “好,那等您見面咱們詳談。”

  掛斷了電話,林為民對覃朝陽道:“琴島電視臺的導演,有想法要把《懸崖》改編成電視劇。”

  覃朝陽點頭:“好事,擴大了作品的影響力。”

  回到辦公室,大家問起林為民接了什么電話,他說出來之后,大家又是一陣驚嘆。

  “年初才在電臺上播,現在又要上電視了。為民這一部真要吃一輩子啊,難怪最近都沒有創作動力了呢!”

  被大家這么一說,林為民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寫點東西了?

  要不然總這么搞,有被人說吃老本的嫌疑。

  可搞點什么好呢?

  “誒,為民,我記得你那部《潛伏》也不錯,不比《懸崖》差啊,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啊?”姚淑芝突然說道。

  林為民道:“我哪知道啊。”

  說起《潛伏》,在林為民的作品當中,好像真有點遺珠之憾。

  除了剛發表在《鐘山》上時有一點水花,影響力并不算大。

  其實想想這種結果也正常,《潛伏》本身的特點就是細碎而縝密的,完全不同于《懸崖》那般的張揚和外放。

  它就像一壺茶,得慢慢的品才能品出滋味。

  直到現在,林為民偶爾能收到來自《潛伏》的讀者來信,他們對這部作品的評價都離不開一個感受——后勁兒大。

  胡思亂想著,林為民覺得其實再搞一部諜戰也不錯,搞個三部曲嘛!

  他在腦海中挑選著要寫的作品,想了一會兒,便迅速選定了目標。

  就是伱了。

  錨定了目標,林為民的眼神堅定了起來,恨不得現在立馬就伏案疾書。

  可惜條件不允許,快到下班的時候他跑到蒙偉宰辦公室。

  “什么事?”

  “主任,我要請假!”

  “請假?事假?病假?”老同志在林為民身上打量了一番。

  “創作假!”

  “創作假?”

  蒙偉宰想了好幾秒反應過來,“你白天上班,晚上創作還不行?”

  “我想專心一點,心無旁騖的搞創作。”

  “那你干脆不要上班好了,當個專職作家,反正你現在也入了文協。”蒙偉宰沒好氣道。

  “那不一樣。專職搞創作,生活太枯燥了。靈感又不是隨時都有的,沒靈感的時候多,到時候我干什么去?”

  林為民歪理邪說說的理直氣壯,蒙偉宰被他氣的笑了出來。

  他剛想訓斥林為民幾句,又想起自己和衛君怡說的話。

  算了算了,好歹是福將,得寬容點。

  他舒了口氣,問道:“這么說現在有靈感了?”

  “嗯。”

  “那打算請多長時間的假?”

  林為民思考了一下,“十天吧!”

  “十天?要寫個短篇?”

  “不,長篇。”

  蒙偉宰臉上浮現出驚詫的表情,“十天寫一部長篇?”

  “咋了?《霸王別姬》我花了一個星期寫的。”

  這話聽的蒙偉宰想打人,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勇嗎?

  “主任,您放心吧,我十天肯定出關,保證不耽誤工作。”林為民保證道。

  蒙偉宰無奈的朝他揮揮手,“知道了,去吧。”

  “謝謝主任。”

  等林為民走后,蒙偉宰望著他的背影露出苦笑,“這個孫猴子!”

  他又想起林為民說的十天,自言自語道:“要真讓他十天搞出個長篇來,恐怕是要破個記錄啊!”

  老同志心中思想,還沒聽說哪位大才能在十天之內就鼓搗出一部長篇來。

  下了班,林為民回到家,滿臉嚴肅的對韓壯壯道:“壯壯,老舅這幾天有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韓壯壯以為是什么大事,起身肅然道:“老舅你說吧,讓外甥我干什么,赴湯蹈火…”

  “停停停!”林為民打斷了韓壯壯的慷慨激昂,“這幾天我就不出屋了,三餐給我備好。”

  “老舅你咋的了,是要癱床上嗎?”

  “滾!”林為民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老舅我要閉關寫作,這幾天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擾我,有人來找我就說沒空。”

  韓壯壯松了一口氣,“你嚇了我一跳。”

  跟韓壯壯交代完,林為民真就不出屋了,連晚飯都是讓韓壯壯給送進書房的。

  他進屋的時候看著林為民伏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無比的投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證林為民創作時的模樣。

  一想到老舅的那些作品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誕生的,韓壯壯就有些激動。

  也就是這個年代沒有智能手機和朋友圈,要不然韓壯壯高低得來個自拍,然后“不小心”把勤奮寫作的老舅給拍進去。

  這一天,林為民創作到了很晚。

  臨睡前,他朦朦朧朧的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點什么事。

  困意襲來,腦子轉不動了。

  算了,不想了,生死之外無大事。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而過。

  當林為民從精心編織的故事當中抽離出來的時候,精神難免有點恍惚。

  “壯壯!壯壯啊!”

  這十天時間,林為民每天說的話不會超過十句,剛開嗓子聲音有些沙啞。

  “老舅,咋了?”

  韓壯壯捧著一盆面條從外面走進來。

  “今天幾號了?”

  “29號了。”

  林為民算了一下,剛好十天。

  他的眼神看向韓壯壯手中的盆,不高興道:“吃飯了咋不知道給老舅端過來一碗?”

  韓壯壯嘴里叼著面條,眼神中寫滿了驚恐,“老舅,你咋滴了?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不是剛吃過嗎?”

  吃過嗎?

  林為民朝桌子上看了一眼,確實有一個空碗放在書桌的一角。

  看來應該是剛才邊寫邊吃,太入迷了。

  林為民咳嗽了一聲,“學到了沒有?老舅這個就叫做廢寢忘食。”

  韓壯壯滿眼狐疑的望著林為民,他更覺得老舅應該是老糊涂了。

  “對了,這幾天沒啥事吧?”

  “沒啥事。”韓壯壯禿嚕著面條,突然又想起來,說道:“對了。前幾天有個人來找你,說是什么電視臺的,讓我攔回去了。”

  林為民一拍腦袋。

  誒呀,終于想起來忘了什么事了!

  肯定是琴島電視臺的任豪來找他了,估計應該是先去國文社找他沒在,然后又打聽到他家的住址,找了過來。

  他閉關之前還特意給壯壯交代別讓人打擾他,這事也怪不到大外甥身上。

  這可怎么好,跟人家約好了的事,人家來了居然沒見到面,林為民想想都能知道人家得多生氣。

  林為民他問道:“壯壯,那人還在嗎?”

  “不知道,他來了兩回,我都沒讓他進來,再之后就沒看到他。”

  估計肯定是被氣走了,林為民想到這里坐不住了,走到院里騎著自行車就要往外走。

  “老舅,你去哪啊?”

  “我去打個電話。”

  林為民猜想著任豪肯定是被氣走了,他騎著自行車直奔國文社,準備去單位打個電話給人家好好道個歉。

  他風風火火的趕到國文社后樓,連辦公室都沒進,直接推開覃朝陽的辦公室門,剛想說話,卻發現覃朝陽和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正滿臉愕然的望著他。

  “主編,有客人啊?”

  覃朝陽臉上的驚愕褪去,轉而露出了笑容,起身熱情的朝中年人說道:“來來來,任導,這位就是您等了好幾天的林為民同志!”

  覃朝陽這話說完,輪到林為民愕然,他看了看覃朝陽,又看了看任豪,“您就是任導?您沒走?”

  “林老師您好,本來是打算走了…”

  “還是我來說吧。”覃朝陽插話道,他皺起眉頭訓斥道:“為民,不是我說你。跟人家任導約的好好的,怎么能爽約呢?害人家任導在我們編輯部硬生生等你等了三天。要不是老蒙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我都生氣。”

  “對不住,對不住!”林為民滿臉歉意的對任豪說道。

  “跟您打完電話那天吧,正好就來了點靈感。我找我們主任請了個假回家寫作,就把您這把事給忘了,我還特意叮囑我們家里人,說不讓別人打擾,所以當時您去他就沒讓您進去。

  哎呀,真是抱歉!抱歉!”

  任豪笑了起來,說道:“您的事覃主編都和我說過了。剛開始沒見著您是有點生氣,不過這兩天跟覃主編聊天,聽說了不少文壇的奇聞異事,我想著您這樁估計也能算一件了。這么想著,我還挺高興,回去之后跟同事們都有談資了。”

  任豪爽朗的笑著,讓林為民越發感到抱歉。

  “任導,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樣,晚上我做東,請您吃飯,一來是給您賠禮道歉,二來就當做是給您接風了。”

  任豪道:“接風可以,擺酒賠禮就沒必要了,這兩天我可沒少麻煩你們覃主編。”

  “我們主編都是給我善后,你們兩位我都得請。”林為民朝覃朝陽笑道,“主編,這個面子您得給我,要不然任導這里道歉的誠意不夠。”

  覃朝陽欣然答應下來,“好,一起吃頓飯,讓為民好好賠個不是。”

  說完了晚上吃飯的事,林為民和任豪出了覃朝陽的辦公室,不能總霸占著人家領導辦公的地方。

  趁著這會兒時間,兩人在走廊里談起了關于《懸崖》改編的事。

  有了爽約這檔子事,任豪溜溜在編輯部等了好幾天,足見誠意之大,林為民怎么可能拒絕人家。

  說完了這件事,林為民拉著任豪進了編輯辦公室。

  大家見到林為民都有些吃驚。

  “為民,你這是剛從深山老林里跑出來啊?”

  林為民這才注意到自己現在的形象,閉關寫作這十天他基本沒怎么收拾自己,說是野人有點夸張,但不修邊幅是真的。

  林為民也沒在意,跟任豪說了聲抱歉,然后去水房洗了把臉。

  下班后,先詢問過任豪的意見,林為民帶著他和覃朝陽去了東來順。

  到了地方,林為民先點了六斤羊肉,覃朝陽道:“可吃不了那么多。”

  林為民笑道:“沒事,您老吃不了我兜底。這年頭,哪有肉還吃不了的?”

  三人都笑了起來,確實如林為民所說,在剛吃飽的年代,餐桌上剩什么也不會剩肉。

  上鍋備菜,現切羊肉,薄的都透光,肉一下鍋,幾筷子一盤肉就沒了,吃的幾人滿頭大汗,酣暢淋漓。

  林為民偶爾還要提一杯酒,“任導,真是不好意思,再次跟您道個歉。”

  任豪趕緊舉起酒杯,“林老師,您這說了一下午了,再說我都不好意思了。”

  兩人喝下了酒,任豪又說道:“其實中午的時候您突然闖進覃主編的辦公室,看著您的狀態我還挺感動的。之前您外甥說了您在搞創作,覃主任和你們編輯部的同事也都跟我說了。一看您這個樣子,肯定是想起來了這件事立馬就跑來找我了,連收拾都顧不上。所以說,林老師,您就別再說什么道歉的話了。”

  覃朝陽聽到這里哈哈大笑道:“哎呀,說來也是暢快,這還真能算得上是一件軼事了!”

  任豪點頭,“可不是嘛!”

  喝完了酒,三人從東來順出來,任豪要自己一個人走,讓林為民送覃朝陽回家,覃朝陽六十多歲的人了,今天喝了不少酒。

  送覃朝陽到了家門口,他對林為民道:“為民啊,之前還說陸遙,你看你現在,搞起創作來還不是一副不要命的樣子?以后可不能這樣了,要愛惜自己的身體,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林為民點點頭,“主編,我知道了,謝謝您。”

  “別不往心里去,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

  林為民正色道:“我向您保證,以后再也不這么干了。”

  “嗯。”覃朝陽滿意的點點頭,

  等林為民走后,覃朝陽喃喃自語:“創作假?虧你小子想的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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