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老蒙拍著巴掌叫道,“你小子都是從哪想出的這么些奇思妙想的好主意來?”
“嘿嘿,都是為了工作嘛!”林為民謙虛道,臉上寫滿了單純善良。
“這樣吧,回頭我們倆跟老覃商量出來一個章程,然后報給社里面。”
“啊,還報給社里面啊?沒這個必要吧?”
林為民的語氣里帶著幾分忌憚,別的他倒不怕,就怕挨批評。
之前精裝版叢書的事老顏估計還記著呢,這回萬一撞槍口上了,不還得寫檢查?
蒙偉宰道:“沒事。其實不光我們編輯部缺人手,社里一樣缺人手。回頭商量好了我去找老顏,我們找個響亮一點的名頭,找個什么名頭呢?”
見老蒙冥思苦想不得其法,林為民湊了過來,“培養階梯型編輯人才?”
“著啊!”老蒙再次拍手,“還是你小子腦筋快,階梯型編輯人才,這怎么著也算是我們國文社的預備役了吧?反正每年社里都會進一批大學生,就當是讓他們提前過來實習了。”
林為民適時的豎起大拇指,“領導,高啊!”
兩人相視一笑,笑的活像兩個偷雞賊。
編輯部統一意見很快,“三巨頭”在辦公室里密謀了幾分鐘,老蒙便邁著歡快的步子走向了前樓。
過了半個多小時回來了,表情愉快,“老顏原則上同意,不過這件事還得上會討論。”
林為民振奮道:“那問題不大了!”
蒙偉宰沉下臉,“瞎說話,要注意民主氣氛!”
林為民自討沒趣,你們這群當領導的,真是心口不一。
又過了幾天,林為民的這個提議上會討論順利通過。
不過社里辦事還是比林老師厚道多了,林老師提的是招一批大學生,每天給點補助就行了。
社里經過討論把林老師的想法變成了,由社里出面聯系之前給社里輸送過大學生的大學,再由學校委派一批學生志愿者過來,這些志愿者來國文社幫忙,除了能拿到補助,未來還有很大的機會留在國文社工作。
雖說這年頭工作都是國家分配,可能進國文社,對于很多學文科的學生來說還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也不知道廣大的大學生們如果得知了深受他們愛戴的林老師為了給自己和同事們減輕負擔出了這么個主意,會是怎么樣的心情。
與此同時,燕京某四合院內。
一群大學生們正圍坐在一起,他們表情認真,為首站著的男生正是之前沖著楊力新“行兇”的張建軍。
他去年剛考上了燕京師范大學,不出意外,四年后將會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緊接著,他用雄渾有力的嗓音朗讀著手上的文章,周圍學生們的表情逐漸肅穆,直到張建軍朗讀到中段以后,大家的臉上開始出現狂熱。
“文學創作剛從巨大的陰影當中解放出來不久,我們不希望它陷入另一個陰影。
現在新一輩的作者朋友已經不滿足于敘述形式的單一,開始追求敘述的多元和多種可能性。
編輯部的同仁一致認為,我們應該正視新時代文學創作的新變革、新要求、新方向…”
一篇兩千字的文章,張建軍讀了十多分鐘,期間數度因為情緒激動而停頓。
他在讀完文章之后,激動的揮動著手中的刊物,慷慨激昂道:“同學們,中國文學新的時代已經到來了!林老師的這篇文章,就是向舊文學發出的檄文!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林老師就是我們的統帥,現在他已經率先向著那些腐朽衰敗、墨守成規的舊勢力吹響了反攻的號角,我們要跟隨林老師的腳步,帶著必勝的決心向前沖鋒!”
張建軍的發言中二無比,可在場的人當中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表情出現異樣,他們聽著張建軍的發言反而情緒同樣激動起來。
“林老師真不愧是我們中國文壇新生代第一人,有氣魄!”
“我決定了,昨天剛寫好的那篇就投《當代》了!”
“不錯,我們也投《當代》,最好是林老師當我們的責編。”
眾多的討論聲讓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嘈雜聲,直到大家的情緒都宣泄的差不多了,也達成了以后“投稿只投《當代》”的一致性意見之后,下一位女生站了起來。
她的手中同樣握著一卷書,“各位同學,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的是林老師曾經在《鐘山》上發表的中篇《潛伏》,我選的這一段是我在這篇作品中感觸最深的一段,這一段是中男主角余則成的愛人、也是同志的左藍為了掩護他犧牲后,余則成激動的朗讀《為人民服務》這篇文章的情節。”
女生顯然是極愛《潛伏》這篇的,光是說到這段情節時,眼眶便有些泛紅。
她整理了一下情緒,房間中響起了舒緩的嗓音。
“客廳中,余則成捧著那篇文章反復的讀著,一開始他的語氣平淡,后來漸漸的亢奮了起來,而后激烈、悲壯,他想到了左藍的死。
‘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叫作司馬遷的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張思德同志是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還要重的。’
女生含著淚讀完這段文字,然后用哽咽的聲音說道:“以前在讀老人家這篇文章時,我總不能理解其中所蘊含的意義,直到我看到了《潛伏》中林老師借著余則成的口念出的這一段,我才明白老人家的思想是何等的深邃。”
在女生說話的時候,身邊的學生們都被她感染,表情凝重而哀傷。
他們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老人家的去世是他們心中難以磨滅的記憶。
低沉的氣氛持續了幾分鐘,在女生坐下之后,又一位同學站了起來,朗讀的同樣是林為民的作品。
他們這一群人都是燕京各大高校的學生,他們聚集起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因為林為民。
很顯然,這是個林為民狂熱愛好者組織的讀書會,用后世的話來說,這幫人都是林為民的唯粉。
只是不知道,這一群視林為民為精神導師的大學生們,在得知了林老師替他們找的那份臨時工工作之后,還會不會依然如此愛戴他?
大概可能也許還是會的。
畢竟,林老師可是偶像啊!
隨著時間的流逝,林為民在《文藝報》發表的《我們的文學創作需要百花齊放》這篇文章所引發的反響越來越大。
作為同屬國文社的《人民文學》,在3月號的刊物當中在卷首語、編者按當中多次引用了林為民在文章中的話,充分顯示了對自家人的支持。
其后便是遠在滬上的《文匯報》,這家報紙應該算是第一個站出來旗幟鮮明的支持林為民的大報。
林為民的作品在滬上周邊向來很受追捧,在改開后,南北方的開放程度正在逐漸顯露出差異,如今林為民所倡導的“文學創作需要百花齊放”的方向恰好迎合了開放的觀念,立刻引起了很多媒體和有心人的關注,并大力贊揚。
《文匯報》的發聲如同一聲號角,越來越多的媒體加入了由林為民的這篇文章所掀起的討論當中,這其中有《燕京日報》這樣來自首都的報紙,有《光明日報》、《中國青年報》這樣國家級報紙,也有《遼東日報》、《津門日報》這樣的地方報紙,還有如《批評家》、《文學評論》這樣專注于文學評論的刊物。
越來越多的報紙、雜志參與到這次大討論當中,逐漸形成了全國范圍內的各地方文協、報紙雜志等刊物以及廣大文學愛好者集體大討論的情況。
上一次出現這種全國性的大討論,還是1980年。
一位紡織廠的女工潘曉給《中國青年》寫了一封信,題名為《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
這封來信一經發表,頓時在廣大青年中激起了軒然大波,一場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關于人生觀的全民大討論由此拉開序幕。
林為民這次的文章所引發的討論比之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經歷了長時間近乎殘酷的壓抑,國內的文壇已經沉寂了太長的時間,哪怕這幾年一直有文壇大佬頻頻在會議上做出重要講話,來鼓舞士氣、提振精神,風氣也有所好轉。
但已經造成的戕害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平的,最關鍵的是,保守的風氣不是一時可以扭轉的。
張建軍中二氣息十足的發言一語成讖,林為民這次在《文藝報》上的文章真的成了引發全國范圍內文學創作方向的大討論。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林為民,看著短時間內猝然發生的一切,一臉懵逼。
老子只是干完了活想裝個杯而已,伱們要不要搞這么大啊?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