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意氣相投,比如林為民和石鐵生。有些人是臭味相投,比如林為民和曲小偉。
都是投脾氣,他這么一個正直善良勇敢剛毅的男青年,林為民只能把問題歸結到曲小偉身上。
為了彌補曲小偉對自己形象的污損,林為民還是跑去他家蹭了一頓晚飯。
曲小偉父母都是文化部門的小領 導,平時也沒少聽兒子提起林為民的名字,還看過他的小說,對他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歡迎,讓曲小偉都感覺有些吃味。
吃完飯送林為民出來時還不忘陰陽兩句,“到底是大作家,這走到哪待遇都不一樣。”
“你瞅瞅你這個羨慕嫉妒恨的樣子!”
曲小偉惡狠狠的瞪著林為民,眼神一直放在他手上的袋子上。
“我就沒見過哪個鬼大年初一上別人家吃飯還連吃帶拿的。”
林為民狡辯道:“我這也是做好人好事,再說鄭國你不也認識嗎?”
“行了,知道了。”曲小偉不耐煩的擺擺手,這理由讓他找的,冠冕堂皇。
林為民帶著曲小偉家的豐盛伙食回到國文社,鄭國已經餓的嗷嗷待哺了。
“我說,你不會在宿舍等了一天吧?”林為民看著鄭國那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問道。
鄭國百忙之中從食物中抬起頭,“那哪能啊,中午我還去前樓蹭了口吃的。”
林為民無奈道:“你可真行。”
“唉!我這條件你也知道…”
鄭國又開始老生常談,當真是小孩兒沒娘,說來話長。
林為民自覺身世也夠可憐的,可也沒像鄭國這樣,見天兒的掛在嘴上說啊。
他也知道,這小子無非就是想靠著這個博同情、占點便宜。
鄭國這人有愛占小便宜的缺點,也有優點,三樓住的這些個人,但凡誰有個大事小情,他總會第一個過去幫忙。
就沖著這一點,大家對他占小便宜這件事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人嘛,誰能沒個缺點。
吃完了林為民帶回來的東西,鄭國連個渣都沒剩,肚子都撐圓了。
“嗝…”他撐著直打飽嗝,說道:“為民,伱那新寫的小說讓我看看學習學習唄!”
林為民將手稿交給他,“小心著點。”
“放心吧。”
等鄭國離開,林為民把屋子收拾了一下,他看了看時間,便跑到前樓的收發室,這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
“翟大爺!”
“為民啊,什么事啊?”
“沒啥,想聽聽收音機。”
收音機是翟大爺自己的,老頭兒就這么一個愛好。
“聽吧。”
“您這收音機能收到遼東電臺不?”林為民問道。
“能啊!”翟大爺招招手,“你坐這,我給你調。”
前一段時間遼東人民廣播電臺來電話說要播講懸崖,林為民當時答應下來之后也沒太在意。
還是柳寶祥這個節目編輯又給他打來電話告訴了他節目播講的時間定在了大年初一,至于他的稿費,現在已經在路上了,估計年后才能到。
就五十塊錢,林為民也沒放在心上。
林為民坐下來,看著翟大爺旋轉收音機的旋鈕,里面由滋滋啦啦的雜音變成了字正腔圓的女聲。
“遼東人民廣播電臺,現在是小說連續廣播時間。各位聽眾,從今天開始在這個時間里連續播送長篇小說懸崖,作者林為民,由王剛播講…”
女聲的節目介紹后,立刻就跟隨出了一個明亮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這是一九三八年的冬天,在中國東北…”
林為民初聽介紹時沒在意,等了播講小說的男聲講了快兩分鐘之后,他反應了過來。
這不就是和珅嘛!
怪不得這聲音那么熟悉呢。
林為民并不知道,他后世認識的那個演員王剛其實一開始并不是演員。
王剛在1969年進入了吉春省軍區文工團工作,1977年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演播長篇小說牛虻,現在也算是國內廣播小說播講界的紅人了。
再過幾年,還還會踏入主持人的行列,直到九十年代才會進入演員這個行當,并通過宰相劉羅鍋這部電視劇一炮而紅。
林為民聽著收音機中的播講,臉上不禁露出會心的笑容,還真是有意思。
要不怎么都說娛樂是個圈呢。
“為民,這就是你寫的那部小說吧?”翟大爺聽著廣播問道。
林為民點點頭,“是。前一陣兒遼東那邊來電話說要放到電臺上播講,這不今天就播了嘛!”
翟大爺道:“哦,對對,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個電話,當時那電話還是我接的呢。”
翟大爺欣喜道:“你小子行啊。咱們社里能寫出作品的文人不少,但像你這個年齡的還從來沒有過。”
林為民客套道:“都是運氣。”
聽了一會廣播,林為民起身跟翟大爺告辭。
“咋不再聽會兒了?”
“不了,翟大爺您忙吧,明兒見。”
回到宿舍,一夜無話。
翌日是大年初二,林為民沒閑著,接著去拜訪了在燕京城的熟人。
有文講所的領 導和老師們,也有國文社的領 導和同事們,不少人對林為民的登門都有些意外。
不過人與人的相處就是這樣,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家對于林為民的到來都很歡迎。
聊天時大家還聊到了中央電視臺大年初一開播的敵營十八年,在中國的電視劇歷史上,敵營十八年是一部繞不過去的電視劇。
它是國內第一部自制的長篇電視劇,一經播放便受到了全國人民的熱烈歡迎。
不過大家談論的最多的,還是在遼東人民廣播電臺播講的懸崖,看得出來電臺播講確實給這部小說帶來了很大的人氣。
這年頭國內的電視機保有量還不到五百萬臺,普及率遠低于收音機,小說播講的聽眾自然要遠勝電視劇的觀眾。
懸崖也正是借著這股東風,一夜之間就成了全國人民家喻戶曉的故事。
一切都來的太快,林為民甚至來不及反應。
大年初五,來自遼東人民廣播電臺的電話再次打到了國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