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臂甲間有著半截小臂的手臂在空中飛旋,斷面平滑,帶著略微的腥。
巨大的藍夜沉下來。
荷魯斯雙瞳收縮,他被基利曼的靈壓擊退,隨后刺向基利曼的手爪則被利劍輕易斬斷——
原本堅如磐石的盔甲在基利曼的靈能揮斬下柔軟脆弱地就好像一朵蘑菇一樣。
但基利曼的攻勢還沒有停下來,瞬息之間,時間仿佛停滯,荷魯斯被擊地向后緩緩倒去,但他面前的基利曼卻仿佛是在放慢鏡頭中正常行動的人那樣,冷血君王舉劍,劍鋒鋒利,直點荷魯斯咽喉。
就此結束了嗎?
荷魯斯想到,到沒有太多怨言,走到這一步,這一結局,似乎早在萬年前就以預料到,他并不后悔,也并不感到草率——他其余消失或沉睡的兄弟們的命運遠比他荒唐。
荷魯斯聽見他身后另一位牧狼神的驚呼,他眼角的余光看見那抹金光迸發,牧狼神的戰錘揮進來,試圖阻止基利曼的劍,但荷魯斯知道這柄戰錘無法替他攔下來自基利曼的這一劍,太晚了。
直到——
牧狼神身后,一直踟躇于兩位荷魯斯身后,瘋癲徘徊的帝皇忽然眼前一亮,他的眼一瞥荷魯斯,終于清明些許的眼瞳中映出一位被混沌腐蝕的孩子,一位他的第十六子。
一直緊緊關注著帝皇一舉一動的基利曼腦中立刻警鈴大作,他最忌憚的不是兩位荷魯斯,而是人類之主——但自戰斗開始后,帝皇卻一直沒什么舉動,直到剛剛。
基利曼知曉那一命運線中,人類之主尤其偏愛荷魯斯,難道因為他攻擊荷魯斯的舉動刺激了帝皇,于是瘋癲的帝皇終于決定加入戰場?
如此想著,基利曼不由做好了防御的準備,手中動作更是快了三分。
一道光自正在糾纏的三人身旁急速掠過。
人類之主急速沖來——并徑直略過了他們,直奔基利曼身后,黃金王座而去!!!
基利曼頓時意識到了帝皇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幾乎是狼狽地轉過了自己的頭,雙瞳中光芒大作,靈能的海洋隨后垂下,九千九百九十只扭曲的詭異巨手自無邊緣的天空砸下,直接打斷了帝皇的偷襲之舉!
基利曼的分神給了荷魯斯虎口逃生的機會,荷魯斯慌忙朝后下腰,堪堪躲過了基利曼靠著慣性揮過來的劍,隨后牧狼神的戰錘砸下,將基利曼的劍砸偏。
但基利曼此刻卻顧不得自己的攻擊失效了,在他的劍被砸的那一瞬,君王憤怒地一個閃身來到了緊急被千詭之手攔下的帝皇身后,藍光大爆,他謹慎揮劍,卻見帝皇如同泥鰍一般躲過了原體的劍,劍風僅僅斬下了些許黑發,那些黑色的絲線在空中蕩開。
“不愧是十三號。”
男人平靜到打趣一般的聲音在空間內蕩開,仿佛僅僅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但實際上現在他身旁正垂落著無數藍色的手臂,那些裸露皮膚上長著零星藍羽與無數眼瞳的手隨時準備著再度發動致命進攻。
“我本以為你會被荷魯斯激怒,畢竟你的本質更貼近那一方領域。”
基利曼冷笑,他并不多言,他并不喜歡在戰斗中出言發話,除非這是一種戰術,而他的其他兄弟們卻很喜歡在戰斗中絮絮叨叨,說些毫無用處的廢話。
原體藍眸眼中光芒更盛,怒海翻滾,那些自天穹垂下的手臂襲向帝皇,每一只藍臂上纏繞的靈能與力量都足以摧毀一整顆星球,讓一整個星系陷入混亂,但此刻卻不過萬千擊向帝皇千軍萬馬間一支箭。
眼見扭曲的怪物手臂如同重重山巒傾倒般壓向帝皇,遠方牧狼神眼瞳一縮,他第一反應朝向人類之主的方位奔去,卻在藍海的縫隙間恍惚一瞥那朝他望來的深意一眸。
眨眼間,在基利曼所注視不到的范圍,牧狼神如遭雷劈,他意識到了帝皇要他去做什么。
牧狼神僅僅遲疑了一個片刻,隨后他仿佛不要命般地朝向正指揮著千臂的基利曼撲去,萬鈞金光雷霆于他揮舞的戰錘上聚集,金焰匯聚一點,直沖基利曼命門而去!!!
基利曼的藍眸間閃過一絲驚訝,隨后他僅僅是將手微微側過,連眼神都懶得分過去一絲,一只巨手直接憑空出現,直接砸向牧狼神——因為急于進攻,牧狼神甚至完全沒有防御的準備。
砰!!!
牧狼神緊急制動,架手在胸前,卻依舊被巨手擊飛,清脆的盔甲與骨骼破碎聲在千萬手臂發出的吟語間清晰可聞。
一旁剛剛反應過來的荷魯斯張了張嘴,眼瞳顫抖,他有些驚詫到滑稽的聲音響起,
但牧狼神大抵無法回應他了,滾滾煙塵散去,牧狼神嘴角淌血,垂頭半癱在地上,胸口大洞赫然,汩汩鮮血就像是溪流般溢出。
牧狼神半闔著眼,眼中光芒暗淡,就像是死了那般。
一直沉默的基利曼也扯了扯嘴角,他再一揮手,幾只巨臂去糾纏兩位荷魯斯了,荷魯斯原本就不是基利曼的對手,牧狼神本需要分出一些心思警惕,但現在重傷昏迷后也不用基利曼勞心了,雖然基利曼很想趁機直接了結牧狼神,但他身前萬臂叢間噼啪的爆炸聲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面對恢復了理智的人類之主。
金與黑的火苗窸窣,自密密麻麻的藍色手臂所組成的叢林間燒灼而出,基利曼瞳孔不穩,他感到某種巨大的痛楚正順著靈能鏈接襲向他的靈魂。
“這是原體的使命——否則我為何要創造你們呢?”
淡淡帶笑意的聲音自火花的噼啪聲間傳來,基利曼嘴角抽搐,意識到自己召喚來的靈能生物已然戰敗,那些肌肉虬勁的手臂纏繞在一起,在幾個抽搐后忽然癱軟下去,隨后,那個男人扒開那些下垂的手臂,緩緩走出來。
帝皇雙瞳金黃一片,卻不知為何在金瞳最深處,一點黑星正在擴散。
基利曼呼吸一緊,感到某種自己所熟悉的氣息傳來——這是之前這個玩味不恭的老東西從來沒給過自己的壓迫感,冷血君王下意識瞥了眼黃金王座上的那個存在,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兩個怪物掙扎的行為越來越明顯了。
難道他的那位父親在另一命運線中的己身上復活了?
基利曼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手中劍死死地追著帝皇的方向,他越發覺得這一可能便是真相。
“難道我是一個喜歡待在十幾個問題兒童家庭里的好父親嗎?”
人類之主笑著說,沒人注意到他藏在背后的手指發顫,他依舊站在那里,夾雜著灰白發的長發紛飛,僅僅是存在便會給他的敵人極大的壓迫感。
他聆聽見另一個自己的嘶吼,慘叫——真慘,另一個自己大抵是瘋的差不多了,至少帝皇判斷,只要一下黃金王座,另一個自己便會立刻開始升神——升格為黑暗之王,除非有什么來打斷他。
基利曼硬是感覺自己剛剛升起的警惕又收回去了,但他依舊不打算跟帝皇交談,對這種存在說的越多就越危險,基利曼深知帝皇的智商究竟抵達了何種高度。
藍色如海般的靈能再度于他腳下匯聚,澎湃無窮,拍打著他的盔甲,發出嘩啦啦的輕響。
億萬種低迷的吟語在那些藍色的靈能間響起,帶著迷人心智的誘惑與勸說——但基利曼并不打算使用奸奇系最擅長的詭計與幻覺,在帝皇面前使用這些技能不亞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只能強攻,基利曼相信自己積蓄萬年的靈能之力足以與帝皇一戰,雖然現在另一個帝皇正在全力干擾他。
那些漆黑的、絕望的、無時無刻不在尖嘯的靈魂于至高天內匍匐著爬上基利曼的靈能域,他們痛苦地撕咬著這片藍色大海,寧可溺斃于此,黑色的血液在蔚藍的海面下滲出,讓基利曼感到頭昏腦漲。
“失敗品。”
帝皇看著基利曼,一字一頓地說道,眼中金光更盛,以自身為中心,光芒形成圓圈,擊退了來自基利曼的靈能。
“你現在的處境便是你失敗的最好證明,十三號,你原本可以成功,但你親自選擇了失敗,因為你的自負——”
話音未落,藍色的劍風已至,帝皇猛地側身躲開基利曼的劍,隨后又是另一劍,迅猛劍風如嘯,一次比一次迅捷、兇猛。
但帝皇只是一昧閃躲,只在暴風疾雨的間隙出劍像是挑釁般一點。
“你知道為什么我選擇莫塔里安嗎?一個在你眼中的失敗者,一個故作禮貌的原始人,一個被我親口承認不如你的原體,又為何唯獨被我選中了嗎?”
基利曼呼吸猛地一滯——他現在確信曾經的帝皇現在降臨于此了。
但原體不語,眼中兇光畢露,手中劍刺出一次比一次兇悍,濃郁到已經形成實質屏障的靈能砸下來,卻再度被柔和金光化開。
“我告知莫塔里安更關鍵的、更隱蔽的信息,足以決定命運真正的走向,但我從未告訴過你,基利曼——我知道你會從奸奇那里知曉事實,但你將永遠不會觸及真正的交易核心。”
一劍!耀藍的靈能如炸起的鳥羽般蓬起,在帝皇臉頰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基利曼面色漆黑,只能看見那大睜著的雙目。
“我想你只會知道兩個命運終究融合,卻不知道命運相融的關鍵,以及命運為何相融——但我想你猜到了一部分,是的,這是我與奸奇的賭局,但你從來沒有找到真正的答案,你還不夠聰明。”
帝皇瞇起眼,微微彎起,仿若微笑般的雙眸在基利曼眼中此刻卻仿佛催命符。
“是的,這是我跟奸奇的賭局,這一整支命運都是我與祂的賭桌,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賭桌上的籌碼,勝者只會從我與奸奇中出現,你不過是我懶于勤政,而選出來的臨時傀儡。”
基利曼咆哮道,他的劍法相當精湛,再配上他嫻熟的靈能,如果不是這劍一下又一下直刺帝皇,帝皇簡直要為他鼓掌了。
但帝皇沒有,只是繼續開口。
“你難道不好奇我要怎么贏過奸奇嗎,基利曼?畢竟祂才是我真正的敵人。”
“安格隆!!!”
女人的呼喊在滿是各色液體的荒原上蕩開,蛇鱗劃過土塊,發出簌簌的聲響。
“安格隆!!!”
普緒克夫人舉目遠眺,無數把爆彈槍第一時間對準了她,怨氣十足的吞世者如狼群般注視著色孽大魔,她立刻“乖巧”地高舉雙臂,并乖乖朝旁側移動,露出了她身旁,閉目垂淚的珞珈·奧利瑞安。
“我收到了我朋友訊息,來帶安格隆走。”
普緒克夫人嘶嘶吐出蛇芯子,紫色的眼眸直勾勾盯向一臉暴躁的安格隆,紅砂之主腳下,那個人彘一樣的狂欲者正在喘息著嬌喘,普緒克夫人打賭他一定爽到了。
安格隆露出警惕疑問的目光,普緒克夫人眨眨眼,她身旁的珞珈開口,這位遲遲不出的原體終于出現在人們目光中,刻滿經文,白灰色盔甲宛如陳放了萬年那般暗淡。
安格隆…這是我們父親的計劃,讓他走。
基利曼緊咬著牙,他一次又一次揮劍,劍風如雨,但帝皇就是不進攻,一味閃躲,壓根不給基利曼機會。
“答案依舊是莫塔里安——基利曼,你看,我最終還是選擇了他,你知道為什么嗎?你知道你哪點不如他嗎?”
滿目耀藍的基利曼猛然停劍,他看向帝皇,一字一頓,
基利曼眨眨眼,藍色的靈能風暴四起,他身后,偷偷摸摸沖向黃金王座的荷魯斯飛出去。
“啊,”
帝皇眨眨眼,絲毫沒有計劃失敗的懊惱。
“被你發現了,真可惜。”
“但你似乎警惕錯了。”
帝皇慢悠悠地在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看見基利曼猛地睜大雙目,朝后回頭——在那里,終于爬過去的牧狼神的手已經攥住了那柄劍。
他何時——何時過去的?!
基利曼猛然回身想要阻止,但身前帝皇忽然暴起金光,像是誓死要拖住基利曼,與此同時,帝皇那令基利曼惱火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看——這就是為什么我選擇莫塔里安——因為這點上他跟我一樣,知道真正的后手該交給誰。”
牧狼神死死攥住那柄劍,任憑它長長尖利的骨刺直接貫穿過他的手掌,他的鮮血順著猩紅的骨刺流下去,激起的風如同刀子般在原體裸露的臉頰上刮下一片又一片血肉。
這才是帝皇真正的命令,要他假死隨后前來拔劍。
“莫塔里安?”
普緒克夫人顫抖地問道,靈能的波紋竭力才能穿透那片星神所攪亂的星域,星神威壓更近,她已經感到上不來氣了。
“卡拉斯跟沃克斯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但現在我已經接到安格隆了——你放心他跑不了,我馬上就過來,你…撐住。”
再…等等…
普緒克夫人的顫抖忽然停下,
“你不會先我一步去死吧,老莫啊。”
那大抵會是這樣了。
你是最后的一步,赫瑞拉…這一步我們等了太久,我們約定好的。
普緒克夫人低聲罵了幾句,隨后她眨眨眼,又惡狠狠地朝她腳邊靈能鎖鏈五花大綁的安格隆補了幾槍,以防安格隆醒過來。
“我知道,我知道,”
色孽大魔咂咂舌,
“他死了,沃克斯也尋死,卡拉斯大抵也是死了,你現在也準備赴死——好吧,無所謂了,我待會兒就去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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