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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火車奇事

  “我說小兄弟,這是幾個意思?”

  霍云亭瞧著他,突然笑出來,”手挺快啊,推我這兩下手就伸我大衣里兒去了。什么時候盯上我的?”

  中年男人瞇起了眼,一沓錢重新塞回霍云亭大衣內側的口袋里。

  “好敏銳,難不成也是位調門(行騙,偷竊行當)的佛爺(扒手)?”

  “呵,練家子。”

  中年男人笑了笑,這年頭會點雜活的都叫練家子,對于霍云亭的自稱他也沒放在心上。

  估計是學了點活兒就出門的半大小子。

  “咱井水不犯河水,你我是狼,吃羊。”

  拍了拍霍云亭的肩膀,中年男人便要離去。

  “下九流的東西罷了,哪兒來的狼羊之分。”

  霍云亭是真心瞧不起這些扒手,賊一類的人物。

  一說起來調門兒也是個行當,那一手偷天換月也是妙的很。

  然而無用,功夫全用在了手上。讓人抓著就是一個完。

  不是瞎吹,霍云亭敢說自己一挑四個扒手都毫不費力。

  這話一說,中年男人眉頭皺成了川字,正要轉動門鎖的手也止住。

  “小兄弟,出門之前,師門沒人教過你禍從口出嗎?”

  “你還算不上禍。”

  語氣雖然平靜,可這話說的實在是難聽。

  這小子實在不知天高地厚,給他留個血道子權當替他爹娘教育了。

  中年男人手伸進口兜,輕輕握住彈刀的把柄。

  出手!

  手猛然伸出口兜那一刻,霍云亭也動了。而且比中年男人更快。

  左腿弓步向前小步,踏。

  左臂肘頂,靠,正中中年男人的胸口,狠狠將他撞在車壁上。

  “砰!”

  這中年男人看著實在瘦弱,個頭又矮,霍云亭收著勁兒,只用了六分力。

  然而對于中年男人來說依舊夠受了。

  胸口悶,喘不上氣兒。眼前發黑,又有無數金星閃過。

  “鐵,鐵三…山,靠…八極拳!”

  彈刀滑落在地板,中年男人靠在車壁上大口喘息著。

  壞了,這你媽真是個練家子。搞不好還他媽的是八極拳的真傳弟子。

  中年男人冷汗唰就下來了,今兒個是真他媽踢到鐵板了。

  這一肘看似不重,可打在心口險些讓他昏厥。

  自己雖說沒練過身子,可也沒脆弱到險些讓人一肘打昏的地步。只能說這小子身板兒真他媽剛。

  “你瞧,我說了。下九流的東西,上不得臺面。”

  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沒收了他那把小刀,霍云亭轉動門鎖離去。

  回了鋪上,閑雜物品放到床底。錢和手機塞到枕頭當中。

  躺下。

  那中年男人說的不錯,這是八極拳里的一式,貼身靠。

  他其實也就會一招。

  這還是上小學那會兒,自個兒眼饞隔壁村徐大爺練的八極拳,硬要和他學的。

  要問為啥,因為八極拳比練手拳聽著牛逼。

  徐大爺哈哈一笑,就教了他這一式。

  現在他還記得當初徐大爺和他說,一招鮮吃遍天。

  近代八極拳巔峰人物神槍李書文就靠著一招“猛虎硬爬山”戰無不勝,成就了“剛拳無二打”的威名。

  所以就只教了這一招。

  后來這件事被他爹知道了,追著揍他。

  從下午揍到晚上。

  那也是霍云亭平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霍氏練手拳的厲害。

  …媽的,好幾年沒回家了。

  輕嘆一口氣,合上眼,準備瞇一會兒。因為晚上得打起精神來提防著。

  這車上的人都各懷鬼胎,像中年男人那樣的老榮絕不在少數。

  然而剛閉上眼沒兩分鐘,一個耳熟的聲音傳來。

  “小師傅,你吃雞蛋嗎?”

  猛然睜眼,起身坐起來,險些被磕到頭。

  坐在他床榻上的正是剛剛廁所那中年男人。

  好輕的腳步。

  那中年男人溫和笑著,仿佛剛剛無事發生一樣。手里握著兩枚雞蛋遞到霍云亭面前。

  搞什么幺蛾子?

  霍云亭瞇眼盯著,沒說話。

  中年男人也不尷尬,自顧自的說著,“我幫你剝開吧。”

  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只玻璃杯,一枚雞蛋扔進去。隨后手便飛速搖甩。

  倒握玻璃杯,雞蛋卻不脫離杯中,伴隨著搖出殘影的手,雞蛋也在杯中飛速旋轉。

  一塊塊蛋殼碎片落下。

  “媽媽!媽媽!是魔術!”

  對面上鋪的一個小孩兒指著落下的蛋殼咯咯笑,不過很快屁股就被大人甩了一巴掌。

  “啪”

  “瓜娃子搬苞谷!”

  母親抱起淚眼汪汪的小孩兒,謹慎的看了中年男人一樣,悄悄的把一些東西從衣服內兜掏出來,塞進更里面的罩子去。

  玻璃杯扣于床上,再拿開便是一枚光滑的雞蛋,不沾一絲殼。

  “呵呵,小兄弟,這個雞蛋,我請你吃。”

  “一會兒地上的蛋殼你收拾了啊。”

  中年男人嘴角抽搐幾下。

  “嗯!”

  拿起另一枚雞蛋,“小兄弟,我請你吃第二個。”

  大拇指與無名指輕輕握住雞蛋,猛地一甩。

  雞蛋旋轉。

  食指與中指敲擊蛋殼,一塊塊蛋殼碎片再次落下。

  然而這雞蛋不一般,是淡白色,還透著些許流動的黃。

  不對,這是生雞蛋!

  霍云亭瞳孔縮了一下,只破殼,不傷膜?

  不多時,雞蛋剝完。

  中年男人拿起玻璃杯,指甲輕輕一掐蛋膜,流動的蛋清與蛋黃落入杯中。

  “小兄弟,怎么樣?”

  中年男人輕輕靠頭過去,“就算是下九流,它也是個流。”

  不錯,他是個很有榮譽感的佛爺。

  在他看來調門就是個行當,和其他行業無二。

  行,我承認你武人是上九流,可我們下九流也有你們做不到的!

  看此,霍云亭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于我而言,屠龍之技。”

  中年男人也不惱,彎下身子掃著地上的蛋殼,“于我而言,百尺無枝。”

  中年男人離開。霍云亭只是沉默些許,一口將煮雞蛋塞進嘴中。

  玻璃杯里面的生雞蛋扔掉。

  晚上八九點鐘,車廂內還言語聲不短。等十點鐘熄了燈,這聲音也逐漸安靜下來。

  漆黑的夜,漆黑的車廂,只有火車軌道咣咣作響。

  過了許久,一些腳步也隨著咣咣的軌道聲行動起來。

  他們是夜晚的主家。

  有人溜到了霍云亭所在的包廂,剛要進去卻被人拉住。

  “點子硬。”

  被拉住的人一愣,點頭,繞過這一車廂繼續往后走。遇到其他同行的時候,也會小聲囑咐一句。

  “14組,硬點子。”

  霍云亭下午瞇了好久,所以現在睡得很輕。很輕。

  但他還是入夢了。

  看不清身邊的景象,只有手中的兩枚雞蛋。

  左手倒握玻璃杯,里面一顆雞蛋在隨著手臂的搖甩瘋狂轉動。

  右手兩根手指握著雞蛋兩頭,食指中指不停敲打蛋殼。

  “啪”

  “噠”

  不到五秒,兩枚雞蛋落在地上。

  還要再練。

  正琢磨著,兩枚雞蛋憑空又出現在霍云亭的手中。

  六秒。

  “啪”

  “噠”

  再練。

  “媽媽,昨天那個叔叔剝雞蛋真厲害呀,我也想學。”

  “學個屁!瓜娃子沖殼殼咯!”

  霍云亭難得的睡過了頭,不是五點鐘按照生物鐘醒來,而是被對面上鋪的母子吵醒。

  睜眼先捏了捏枕頭,東西還在。

  “花生瓜子礦泉水,香煙啤酒二鍋頭。”

  “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烤魚片。”

  胖胖的女售貨員推著小車經過,隨后在14組被攔下。

  “你好,有雞蛋嗎?”

  “有有有,您要幾個?”

  售貨員的臉上露出笑來。逛了這么多節車廂,可算是開張了。

  “兩個,一個生的,一個熟的。”

  “好嘞!您拿好,這個是生的,這個是熟的。”

  “一塊。”

  霍云亭咂舌,可真夠貴的。

  從床鋪底下掏出昨晚那個玻璃杯,熟雞蛋扔進去。

  左手猛的晃動起來,蛋殼與杯壁互相碰撞發出清脆且急促的響聲。

  他身為習武之人,對于力道的把控絕不亞于那些扒手。

  不多時,一枚白嫩的雞蛋落入手中。

  按著手中的雞蛋,霍云亭陷入沉思。

  自己不過是昨天看了一遍,現在這就全刻在腦子里了?

  叫什么著?楊大夫當初給自己說那書叫啥?

  弗羅里達還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說?還是那什么夢的解來著?

  那大致意思是:雖然沒記住,但是卻能存留在潛意識里,在夢境中將其重現出來…

  “不可能!”

  “你一個晚上就學會了?!?!”

  吶喊打斷了霍云亭的思路。

  昨天那中年男人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猛的撲到霍云亭床榻上。

  臉色震驚,迷茫…卻還有一絲讓人看不懂的竊喜。

  沒理會中年男人,雞蛋塞到嘴里。握住另一枚生雞蛋,猛地一甩。

  “噠噠噠噠…”

  蛋殼落,蛋膜存。

  “狗日的老天爺…”

  中年男人目睹了全過程,喃喃自語。

  “你知道我練到這個程度用了多久嗎?八年。而且這不是時間能塑造…這要天賦。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學不會…”

  “八年的時間啊,我他媽的用了八年。你用一個晚上就學會了。我…”

  說實話,霍云亭現在有點同情中年男人。他能理解這種感覺。

  自己拼盡全力才達到的終點,結果卻發現是別人的起點。

  無異于道心崩碎。

  本以為中年男人會低沉失落,甚至金盆洗手。然而霍云亭卻在他眼中看到一股狂熱。

  “沒關系沒關系…這樣過目不忘的能力,我調門的手藝后續有人了。”

  神經病?

  接下來的時間,這中年男人死磨硬泡呆在霍云亭的床上,繪聲繪語的講述著各種竊術。

  還給他現場重現。

  “小師傅,這一招叫錦囊偷技…瞧好嘍…”

  霍云亭想一腳把他踹走。然而中年男人伸手就是一張大紅票。

  “你聽我講一個小時,我就給你100。”

  在此等重利之下,霍云亭聽的也很認真。

  12點半,霍云亭到站了。

  那中年男人依依不舍的跟在霍云亭身邊說著,就差跟他一塊兒下去了。

  “小師傅,我說的這些你都記住了?”

  “再見!”

  不一會兒,霍云亭的身影便隱沒在人群之中。

  “傳下去了,傳下去了…”

  “甭管你拿他去干啥,這手藝是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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