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白與黑之間

　　得到忒爾彌波洛斯提醒的盧米安一下感覺到有問題。

　　此時，埋伏者正慢騰騰離開著，仿佛擔心走得太快會讓盧米安提前發現異常，醒悟過來，而不知為什么，幽暗虛無的隧道深處沒有巨大的漩渦產生，沒有將已進入內部的埋伏者直接吸到另外的鏡子處。

　　望著他的背影，盧米安低頭看了眼自己已恢復正常的影子，收起得自敵人的黃銅左輪，從“旅者的行囊”內摸出“拷打”拳套，不快不慢地將它們戴在了手上。

　　下一秒，盧米安的身體被熾白的火焰包裹住，化作一根劇烈燃燒的長槍，飛向了埋伏者的背部。

　　埋伏者的擔心終于變成了現實，他慌忙躲避，就要化作陰影，五假一真地逃至幽暗隧道的深處，然后開啟“鏡中穿梭”，徹底脫離這里，返回預設的那面鏡子處。

　　就在這時，隨著組成熾白長槍的火焰朵朵掉落，盧米安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埋伏者腳下的影子一下活化，糾纏住還未徹底變成陰影的身體，讓他短暫沒能一分為六，各奔東西，不得不停留在了原地。

　　盧米安一步邁出，在埋伏者驚恐的眼神里，沖到了他的身前，雙拳交替轟出，開始“拷打”。

　　盧米安的第一拳讓埋伏者強烈的驚恐愈發高漲，而目標剛勉強掙脫自己影子的糾纏。

　　盧米安的第二拳讓敵人本就高漲到不像樣的驚恐情緒瞬間被引爆。

　　這不是運氣，而是在當前情況下，埋伏者的驚恐情緒明顯超出了正常范疇，被眼眸銀黑的盧米安看見了相應的未來，直接針對這個弱點，于揮拳的同時，腦海內模擬出了驚恐的情緒。

　　于是，第一拳火上加油，第二拳概率大增，成功引爆。

　　埋伏者一下僵在了原地，心臟因爆炸開來的驚恐情緒短暫停止了跳動，腦海一片空白，鼻內流出了鮮血。

　　盧米安見狀，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了僅有的儀式羊皮，蓋到了埋伏者的頭上。

　　緊接著，他用赫密斯語誦念出了開啟咒文：

　　“羊！”

　　幽暗的光芒一閃，埋伏者變成了一只毛發淺白帶灰的綿羊。

　　盧米安望著眼睛內凸顯出大量血絲、殘留著驚恐情緒的綿羊，邊取下“拷打”拳套，放回“旅者的行囊”內，邊笑著說道：

　　“那么一把破槍就想讓我放你走？”

　　說完，盧米安彎下腰背，抱起癱軟的綿羊，返回至莫蘭.阿維尼書房那面鏡子的背后，嘗試著往外邁步。

　　他沒有出入鏡子的相關能力，不確定是否可以就此離開，如果不行，他會借助提前弄好的“鏡像印記”，使用“靈界穿梭”，直接前往地下特里爾內那個特殊的、固定的鏡中世界出口，然后再“傳送”回來找芙蘭卡——這是為了預防鏡子后出現變故，事先做的一些準備。

　　盧米安眼前一暗又一亮，帶著嚇癱的綿羊回到了莫蘭.阿維尼的書房。

　　他快步走至窗口，小心翼翼地推開玻璃窗，不出意外地看見芙蘭卡已脫離陰影，潛伏到了窄窄的窗臺側面。

　　——發現自己為盧米安制作的那個鏡子替身破碎后，芙蘭卡當機立斷上來偵察，看隊友是否需要幫助。

　　“沒事吧？”芙蘭卡極為小聲地問道。

　　“回去再說。”盧米安將綿羊丟給了芙蘭卡。

　　芙蘭卡沒有浪費時間，接住綿羊，帶著它一起藏入了陰影，消失不見。

　　盧米安未急于離開，戴上手套，處理起自己在房間內留下的種種痕跡。

　　沒多久，芙蘭卡返回，利用“原初魔女”的神像、自身的鏡子和“魔女”的黑魔法，完成了反占卜反預言的環節。

　　地下特里爾，距離鏡中世界固定入口不算太遠的一條廢棄隧道內。

　　已從盧米安那里知道詳細情況的芙蘭卡望著瑟瑟發抖的綿羊，興致勃勃地說道：

　　“該怎么審問？和之前一樣，給它準備一臺機械打字機？

　　“可我們沒有吐真劑了。”

　　未戴金邊眼鏡，又恢復退伍軍人打扮的安東尼凝視了綿羊兩秒道：

　　“我和他交流一下。”

　　“需要我們先離開嗎？”簡娜謹慎地問道。

　　安東尼點了點頭：

　　“我不是怕你們旁觀，而是人少一些，他會更有安全感一點，更便于溝通。”

　　怕我們的存在造成驚嚇，影響到“催眠”的效果？盧米安若有所思地轉過身體，和芙蘭卡、簡娜一起走出了這條底部封閉的黑暗隧道。

　　沒多久，綿羊安靜沉穩地跟著安東尼走了出來，不再像剛才那樣恐懼不安。

　　“可以解除‘造畜之術’了。”安東尼微笑對盧米安道，“他已經知道我們是為了他好，想要幫助他，只要不問會涉及信仰神靈，會直接影響到他生命的問題，他都會坦誠友好地告訴我們。”

　　綿羊認真地點了下頭，表示安東尼說的是真的。

　　盧米安側頭看了芙蘭卡和簡娜一眼，發現她們的眼中寫著相似的感慨：

　　“催眠師”真可怕！

　　“觀眾”真可怕！

　　是啊…盧米安在心里有感而發。

　　他望著那頭綿羊，用赫密斯語誦念出了解除咒文：

　　“大主教閣下。”

　　幽暗光芒閃動間，羊皮自動脫離，之前那個埋伏者以半趴的姿態出現在了盧米安等人眼中。

　　盧米安邊收起羊皮，邊笑著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耶布斯.拉塔。”埋伏者就像在和朋友閑聊般回答道。

　　提著電石燈的盧米安態度和煦地進一步問道：

　　“你在為莫蘭.阿維尼提供保護？”

　　“是的。”耶布斯.拉塔誠懇回答道，“主要是藏在鏡后，監控外面，并防備鏡中世界出現意外，確保莫蘭.阿維尼借助鏡中世界前往不同地方完成某些事情時不被發現，不被埋伏。”

　　安保措施還挺嚴密的，沒有明顯的漏洞…芙蘭卡咕噥了一句，主動展現起“歡愉魔女”的魅力，笑吟吟問道：

　　“你屬于哪個組織？”

　　耶布斯的眸光被吸引到了芙蘭卡的身上，近乎本能地回答道：

　　“‘真理學派’。”

　　“真理？”盧米安挑了下眉毛。

　　耶布斯沒有看他，目光在兩個魔女間來回移動：

　　“是的，真理。”

　　他的表情嚴肅了少許，以一種傳教般的口吻對芙蘭卡和簡娜道：

　　“你們覺得這個世界的底色是什么？”

　　不等兩位魔女回答，他自顧自說道：

　　“不是白，也不是黑，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

　　“是白與黑之間的灰，是光明與黑暗之間的迷霧，是陰影，是變化，是混沌！”

　　對應途徑的特征？神秘學知識已稱得上豐富的盧米安若有所思地改變了話題：

　　“你知道莫蘭.阿維尼的身份嗎？”

　　這才是他們目前最需要了解的事情。

　　耶布斯仿佛在和同伴相處，非常放松地點了下頭：

　　“知道，他是塔瑪拉家族的成員，不過，已經被來自特里爾地底的‘鏡中人’取代了。”

　　“那你們為什么還要和他合作？”芙蘭卡追問道。

　　耶布斯笑了起來：

　　“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伱嗎？

　　“這個世界的底色不是白，也不是黑，而是灰，只要能達成目的，為什么不可以和‘鏡中人’合作？”

　　“‘真理學派’想達成什么目的？”盧米安迅速問道。

　　耶布斯望著芙蘭卡的臉孔和湖水藍色的眼眸道：

　　“我們想要借助莫蘭.阿維尼這種上流社會的人，逐漸掌控因蒂斯政府，讓這個國家既有秩序，又有陰影，還有溝通秩序和陰影的橋梁。

　　“我們尊重法律，但不表示我們不會尋找法律的漏洞，不會借助一些手段，讓事情在進入法律程序前就得到解決。

　　“這是我們的理念。”

　　這一刻，耶布斯仿佛在向兩位魔女布道。

　　好有野心啊…簡娜暗自感慨了起來。

　　盧米安則笑著問道：

　　“掌控政府又是為了什么？”

　　“為了踐行真理，靠近真理，這同樣是取悅真理的儀式。”耶布斯有些狂熱地回答道，“另外，我們還要借助因蒂斯政府的力量，借助其他政府的力量，尋找三樣東西。”

　　“哪三樣？”芙蘭卡好奇詢問。

　　耶布斯很樂于回答她的問題：

　　“一是墜落天國的線索，它在地底封印著的那座古代城市內，只有掌控了因蒂斯政府，我們才可能徹底打開封印。”

　　墜落天國…這是什么？盧米安、芙蘭卡、簡娜和安東尼彼此互望，發現沒人聽說過這個名詞。

　　耶布斯繼續說道：

　　“二是羅塞爾最后的陵寢。”

　　羅塞爾大帝的陵寢？盧米安的瞳孔猛然放大。

　　芙蘭卡則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們有線索了嗎？”

　　“不知道。”耶布斯誠實地搖起了腦袋，“至少我還沒有羅塞爾陵寢的任何線索，至于幾位‘監督者’有沒有搜集到，我就不清楚了。”

　　“監督者”…盧米安等人記下了這個名詞。

　　耶布斯望了芙蘭卡一眼，又看了簡娜一眼，最后回望向芙蘭卡道：

　　“三是一盞燈，它叫‘許愿神燈’。”

　　“‘許愿神燈’？”盧米安看向芙蘭卡，發現這位“歡愉魔女”同樣一臉茫然。

　　耶布斯露出笑容，用一種炫耀的口吻補充道：

　　“‘許愿神燈’是一件封印物，編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