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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命運的片段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等待在會議廳外的記者們一點也沒有急躁和不滿,類似的情況,他們都經歷過很多次了。

  終于,玫瑰會議廳厚重的大門打開,穿著筆挺正裝,五官端正,眼眸深灰,烏發花白的工業部部長莫蘭.阿維尼和魯恩王國代表團的團長并肩走了出來。

  喀嚓,喀嚓,聲音很大的閃光燈相繼亮起,莫蘭.阿維尼風度翩翩地向記者們揮起手。

  盧米安沒有強行擠到最前面,隱藏在人群中,隔著好幾米的距離,凝望起莫蘭.阿維尼。

  照相機的遮掩下,他蔚藍色的眼眸迅速變得銀黑。

  “災禍之眼”!

  盧米安的視界內,莫蘭.阿維尼身上浮現出了一條由虛幻水滴組成的水銀色長河,而那每一滴水都是復雜符號首尾相接構成。

  借著莫蘭.阿維尼簡短演講,宣布因蒂斯共和國和魯恩王國在工業領域達成了一系列合作協議的機會,盧米安仔細地分辨起這位工業部部長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分辨起每滴河水中蘊藏的命運片段。

  這里面有大量的模糊,越是過去的,越是難以分辨,盧米安重點瀏覽的是之前兩周的片段。

  他看見莫蘭.阿維尼住在政府提供的專門別墅內,看見這位工業部部長每周會去固定的咖啡館參加聚會,討論各種事情,“以身作則”地展現著特里爾的咖啡館政治潮流。

  盧米安還看見莫蘭.阿維尼參加沙龍、舞會、晚宴,聽歌劇、音樂會,看戲劇、藝術展覽,打馬球和撲克,去郊區狩獵,與交際花調情,和好幾位女性有婚外戀,并利用自己的身份為因蒂斯工業信貸銀行提供便利,以此讓自己某個情人的丈夫成為該銀行南大陸分部的副總經理——那是許多人做夢都在追求的職位,體面,高薪,且有很大的權力,唯一的不好之處是需要離開特里爾,前往南大陸待上兩三年,初期還沒法帶配偶和孩子去。

  這完全符合盧米安對特里爾上流社會人士的刻板印象。

  快速審視中,盧米安略過了較為模糊的部分,發現了兩個值得留意的命運片段:

  一個是莫蘭.阿維尼獨自在書房閱讀文件的時候,忽然寫了一張紙條,然后將手探入了身旁的鏡子,他的手就像是沒有實體一樣,完完全全地穿過了玻璃鏡面,把紙條放了進去;

  另一個是莫蘭.阿維尼在西洛涅森林狩獵時,似乎與某個迷路的人有過短暫的接觸,吸引盧米安注意的是,這命運片段彌漫著白色的、淡薄的霧氣,從而顯得模糊。

  這與其他大部分命運片段的模糊存在一定的不同。

  第一個命運片段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莫蘭.阿維尼的“鏡中人”身份,要知道,二十二條“神之途徑”里,最擅長鏡子魔法的“魔女”們在成為序列4的半神前,都沒法通過鏡子傳遞信息和物品,而如果莫蘭.阿維尼是半神層次的“魔女”,他又不可能以男性的身份存在。

  對于這個情況,盧米安只能想到兩種可能:

  一,比“魔女”們更擅長利用鏡子,在鏡子魔法領域也更具特殊性的只有“鏡中人”!

  二,莫蘭.阿維尼原本是半神層次的“魔女”,后來又服食了更高序列的“獵人”魔藥,成功變為了男性,這意味著這位工業部部長至少是序列3的圣者,甚至有可能是天使。

  結合芙蘭卡等人之前搜集到的情報、“007”提供的資料和少量較清晰的命運片段里莫蘭.阿維尼從未表現出“獵人”相關特點的情況,盧米安相信對方確實是“鏡中人”,并且不是那些無超凡能力的普通“鏡中人”。

  而第二個命運片段值得盧米安留意是因為它相對特殊,也許蘊藏著某些重要信息,但盧米安目前還解讀不出來。

  他隨即將關注的重點放到了莫蘭.阿維尼的未來命運上,也就是那大量的命運支流上。

  沒有任何意外,盧米安看到其中一條染著淡淡的黑色。

  這條底色是水銀的命運支流與它許多同類一樣,還算清晰的部分“預演”著莫蘭.阿維尼接受完采訪,乘坐專屬馬車返回工業部那棟樓房的過程,不同之處在于,進了部長辦公室,坐了好一陣后,莫蘭.阿維尼主動走入了放于衣帽架附近的全身鏡內,消失不見。

  再往后的未來,盧米安無法看見。

  他只能借助目前觀察到的內容,推斷莫蘭.阿維尼如果在今天中午前走入鏡中世界,會遭遇一場危及生命的災難。

  但莫蘭.阿維尼這么做的概率不大,那么多條命運支流里,只有這么一條代表了這種可能性。

  當然,盧米安要是現在不怕暴露,確實可以調動自身近半靈性,使用“推動命運”這個能力強行將莫蘭.阿維尼的未來推入那條命運支流,可這沒有任何意義:

  莫蘭.阿維尼死在鏡中世界只會讓他們沒法接觸他的尸體,從而完成通靈!

  “‘黑之魔女’應該也可以進入鏡中世界,但由她來通靈,我們就沒法獲得相應的信息了,即使芙蘭卡已經完全取得了她的信任,有的事情,不到一定序列,不該知道的還是不會被告知…”盧米安見莫蘭.阿維尼擺出了結束采訪的姿態,而他的保鏢們開始從記者之中擠出道路,于是不再使用“災禍之眼”,非常有扮演精神地喀嚓拍了張黑白照片。

  接著,他逐漸退出記者行列,去公共盥洗室繞了一圈,將相機塞入了“旅者的行囊”內,并戴上“謊言”,變回了夏爾.杜布瓦的模樣,然后以賓客身份進了香榭大酒店的附屬餐廳。

  芙蘭卡正在這里等著他。

  跟隨侍者前往預定的位置時,盧米安看到一男一女正在喝咖啡。

  那女性黑發褐眸,長相秀麗,有種略顯浮夸的氣質,這從她的衣著打扮就能看出來,而那位男性長相普通,穿著雙排扣法蘭絨外套、雞爪紋褲子、按扣皮靴,戴著一頂軟毛大禮帽,這是最近幾年特里爾的銀行家和金融家們最喜愛的打扮。

  盧米安注意這一男一女不是被富貴的氣息吸引,而是他認識那位長相秀麗,有幾分外國人特點的女士。

  當然,對方并不認識他,他只是在《鬼臉》雜志上看到過她的照片:

  她是佩爾樂,來自魯恩的戲劇演員兼特里爾交際花。

  迪瓦爾肉湯的發明者、知名餐廳的老板迪瓦爾曾經為她花過不少錢,甚至因她自殺,但沒有成功。

  此時,佩爾樂和那位疑似銀行家的中年男子還沒開始用餐,只是在喝咖啡。

  那中年男子拿過佩爾樂喝完的咖啡杯,指著遺留的咖啡渣,不知在解說什么,而那位交際花聽得非常專注。

  盧米安靠著出色的感官,在路過時簡單聽了一下,很快就明白疑似銀行家的中年男子在玩咖啡渣占卜。

  這是上流社會相當流行的一種更接近游戲的占卜方法。

  “你喝剩下的咖啡渣成圓形,這代表你最近有遇到愛情的跡象…”

  聽到那中年男子的話語,盧米安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你最后是不是想說,而我就是你將要遇到的愛情…”

  換做別的女性,即使知道對面男士想要表達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也會暗自心驚于自己的占卜結果指向愛情的痕跡,覺得這也許確實是命運的指引——喝剩咖啡渣自然形成的各種狀態都有對應的命運啟示,而這是所有人公認的,不存在篡改說辭的可能性。

  但考慮到佩爾樂是資深交際花,并且作風大膽,盧米安有理由相信,她是主動通過某種喝咖啡的方式,讓剩余的咖啡渣呈圓形!

  又走了一段距離,盧米安看見了芙蘭卡。

  這位“歡愉魔女”今天打扮得很淑女,非常適應這樣的場合,讓盧米安差點不敢認。

  當然,芙蘭卡依舊沒有穿真正的長裙,而是以褲裙來代替。

  望著頭發不再是馬尾,而是優雅盤起的芙蘭卡,盧米安低笑了一聲道:

  “簡娜幫你弄的頭發?”

  “是啊!”芙蘭卡不僅沒有惱羞成怒,反倒沾沾自喜。

  兩人還沒來得及交流剛才的觀察收獲,附近的侍者就走了過來,將兩份一樣的餐單分別遞給了他們。

  “午市套餐7費爾金,單點的話,加上還不錯的紅酒,我們兩個至少得吃50費爾金。”芙蘭卡壓著嗓音,用古弗薩克語對盧米安說道,“在市場區,這都能喂飽你那個教子了。”

  她既覺得香榭大酒店的餐廳很貴,又饒有興致地想要試一試。

  “有什么推薦嗎?”芙蘭卡改用因蒂斯語詢問起侍者。

  那名男性侍者一直在偷瞄芙蘭卡,聽到問題后,非常踴躍地說道:

  “要不要嘗嘗菲爾特魚?

  “在特里爾,除了某些私人宴會,只有我們這里能吃到菲爾特魚。”

  “它有什么特殊嗎?”盧米安略感好奇地問道。

  那名侍者望著芙蘭卡道:

  “菲爾特魚的身體看起來是半焦的,只有特里爾地下河的某一段能找到,據說很久以前,它是正常的,有一天被某個叫菲爾特的人抓住,就在地下河邊支起油鍋,準備炸來吃,炸到一半,那魚竟然找到機會,跳出了油鍋,跳回了河里,一直活了下去,活到生了很多后代,而它的后代都是半焦的。

  “這種魚的皮有焦香和油感,里面的肉質則非常嫩…”

  特里爾地下河…半焦…活著…盧米安提取著關鍵詞,霍然懷疑這會不會是第四紀特里爾的“獵人”力量外泄造成的。

  他笑著對芙蘭卡道:

  “我們各來一份?”

  “好啊。”芙蘭卡本來就想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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