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黃金尸體
看著手里那張由黃金鑄造而成，眼周和臉龐皆涂抹著或白或黑油彩的面具，盧米安果斷地將它戴在了自己臉上。
冰冷的感覺迅速浸入了他的肌膚，黃金的沉重異常真實。
盧米安的腦袋恍惚了一下，目光透過面具，望向了那座黑色古墓的入口，望向了那條已消退大半的死寂河流的盡頭。
這一次，他終于看見了一道略顯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戴著一頂奇異的、滿是銹跡的鐵冠，穿著一件黑沉沉的、有許多古怪圖案的長袍，臉龐肌膚如同白色的玉石，眼眸深黑到幽暗，仿佛藏著整個夜晚，嘴巴和下頜處則留著飄蕩的蒼白胡須。
此時，那老者盤著腿，將雙手攏在了衣袖里，背靠黑色古墓敞開的墓室之門而坐，表情冰冷而漠然，如同一尊雕像。
盧米安望過去的同時，那老者也看向了他，幽暗的眸子內似乎映出了他，又像是浮現出了大量的、層層疊疊的虛影。
嘩啦！
老者的背后，更為虛幻近乎無光的水波于虛空中蕩漾了起來，套著染血盔甲的巨大人影高聲怒吼，試圖靠近。
這讓盧米安的右手掌心瞬間變得灼熱。
就在這時，那戴著腐銹鐵冠、穿著奇怪長袍的老者讓雙手從袖中脫離了出來。
那兩只手肌膚慘白黯淡，卻依然有玉石的質感，它們的背部裂開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每道裂口處不是長著染滿淡黃油污的白色羽毛，就是流下了腐爛發黃的膿液。
看到這一幕，盧米安的思緒頓時消失了，整個人仿佛正在幽深看不到底部的冰冷黑暗里不斷下墜。
他左胸位置出現了熟悉的灼燒感，這與右掌的滾燙、瘋狂、暴戾一起，喚醒了盧米安的意識，讓他在那片黑暗里找到了支撐點，找到了可以抓住的繩索。
盧米安借此有了思考能力，看見那雙藏著整個夜晚般的深黑眸子凸顯出了一根根近乎黑色的血管，染上了埋葬一切、終結一切般的瘋狂。
那雙眼睛閉了起來，他背后的虛幻水波和巨大人影隨之消失。
盧米安的視界開始往四周擴散，他對外部的感應能力完全恢復了。
他旋即有了強烈的疼痛感。
盧米安猛然低頭，望向自己的右手，發現從腕部到手背處皆凸起了一粒又一粒快要裂開般的惡心疙瘩，汗毛長在上面，似乎變得粗了不少，白了一些。
他將掌心翻到了正上方，看見“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殘余氣息帶來的烙印完全浮現了出來，鮮紅欲滴。
而這幾塊烙印周圍是腐爛的血肉，是滲出的膿液，是蒼白的皮膚。
盧米安頓時皺起了眉頭。
“血皇帝”殘余氣息徹底激發的情況下，周圍的阿芒迪娜、盧加諾等人竟然沒有一個表現出驚慌恐懼的神態，他自己也未感應到極度瘋狂、極為暴戾的意念！
“這…
“剛才那道套著染血盔甲的身影好像就是‘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
“這里的感覺也和‘撒瑪利亞婦人泉’比較接近…坐在墓室門口的那道身影是‘盔甲幽影’口中的冥道人？
“他和‘血皇帝’怎么又出現在了這里，不是應該在‘撒瑪利亞婦人泉’的源頭嗎？兩者是連通的？
“冥道人剛才發現我身上有‘血皇帝’的殘余氣息，順手把它封印了，讓我即使完全激發，也沒法再展現出瘋狂‘紅祭司’的氣勢？
“呃，不知是因為‘愚者’先生封印的存在，還是我戴著‘西索’那張黃金面具的緣故，冥道人沒直接讓我羽化，也未迫使我進入失控狀態…”
盧米安很快就大致弄清楚了自己的遭遇，而這時，隨著羽化的惡魔進入黑色古墓，里面的情況又有了改變。
原本已歸于死寂歸于沉靜的墓室內部，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發出了金屬與石頭碰撞的聲音。
下一秒，一道黃澄澄金燦燦的人影出現在了冥道人的身旁，出現在了墓室的門口。
那人影通體覆蓋著黃金，四肢偏長，臉龐戴著一張有白、黑兩種油彩的黃金面具。
那與盧米安臉上的，與慘白山羊頭部的，屬于同一種！
那戴著黃金面具的人影呈現一種直挺僵硬的狀態，似乎四肢還未活化，純靠腰部的力量，從躺著的尸體姿態坐了起來。
它閉著眼睛，頭部轉向了距離自身最近的那頭慘白山羊。
慘白的山羊氣息瞬間變得普通，無法再于死寂之河上行走，急速腐爛著沉了下去，很快消失不見。
閉著雙眼的黃金人影又將頭部轉向了破破爛爛的邪異布娃娃。
布娃娃哥特式長裙表面的陰森藤蔓霍然活了過來，一圈又一圈纏繞起布娃娃，讓它無力墜地，失去了動靜。
墓室內那具尸體的頭部隨即轉向緩慢行走的綠眸男子。
眼中映著丑陋木偶的綠眸男子突兀停止，身體嘭的變化，成了一頭血淋淋的小豬。
丑陋的木偶掉落在了小豬旁邊，一動不動，仿佛蛻變為了最普通最常見的那種。
小跑著趕到附近的路德維希目光一下發亮。
他跳了起來，如同一只巨大的青蛙，撲到了血淋淋小豬身旁，抓住小豬的腦袋，一口咬了下去。
阿芒迪娜嚇得閉上了眼睛。
路易.貝里的教子竟然是這樣的怪物？
豬叫聲激烈響起，戴著黃金面具的尸體閉著眼睛，轉動脖子，朝向了伊維利斯塔.艾格斯。
盧米安額角猛然一跳，想要撞破突然涌起的囚禁壓迫感，“傳送”過去帶走伊維利斯塔，但又有點猶豫。
他剛才一直遵守著不靠近黑色古墓的自我限制，頂多看上一兩眼，現在也不想打破這個“規則”，那一旦違背意味著會有非常高的風險。
可伊維利斯塔是“愚者”教會的人。
盧米安剛做出決斷，被黃金覆蓋著身軀的尸體又轉動了腦袋，而伊維利斯塔沒有任何變化，依舊處在氣息虛弱的重傷狀態。
這是怎么回事？古墓這具冰冷尸體為什么要放過伊維利斯塔？冥道人剛才注視伊維利斯塔的時候，也沒對他做什么…盧米安疑惑之余，尸體那張黃金面具朝向了雷亞薩。
雷亞薩在慘白山羊消失不見后，就召喚出了一個亡靈，包裹著自己，閃現到了古墓區域的邊緣，行將逃入叢林，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個動作，身體就僵硬在了那里。
嘭，嘭，嘭，雷亞薩的臉龐、脖子和手背處，一顆又一顆碩大的、濕漉漉的肉瘤爆了出來，帶著惡心的黏液。
這位派洛斯港巡查隊的副隊長倒了下去，迅速崩解成了數不清的血淋淋肉瘤，這些肉瘤在薄正裝的空隙間不斷蠕動著。
雷亞薩召喚出來的那個亡靈則變成了一張薄薄的人皮，輕飄飄落地。
盧米安看得頭皮發麻，終于從那具尸體坐起之后帶來的囚禁感里掙脫，對盧加諾、阿芒迪娜等人道：
“抓住我！”
他要“傳送”回蒂扎莫鎮了！
就在這時，尸體戴著黃金面具的臉部轉向了他。
盧米安身體一涼，顧不得再管加繆他們，立刻就要激發右肩的黑色印記。
突然，他看見冰冷尸體的臉部，從黃金面具下透出、簇擁著白黑兩色油彩的眼睛睜了開來。
那是一雙冷酷的冰藍色眼睛。
冰藍色眼睛？盧米安一下怔住，感覺到了熟悉。
這是…
這是拿波瑞狄斯利的眼睛啊！
MD，拿波瑞狄斯利怎么會在這里？怎么會是黑色古墓內的冰冷尸體？
祂憑什么可以恩賜“囚犯”途徑的超凡力量？
假的吧，不是拿波瑞狄斯利，只是眼睛比較像…
盧米安念頭紛呈間，看到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內流露出了幾分笑意，帶著玩味、明悟和篤定的笑意。
這與漢特島上那些冰藍色眼睛里的痛苦神色截然不同。
忽然，一顆半枯萎的、正在激烈跳動的暗紅色心臟從黃金尸體的手中飛了起來，飛向徹底瓦解的死寂之河外。
一道矮小的身影青蛙般撲了過去，一把抓住了那顆心臟，正是滿嘴血淋淋的路德維希。
黃金尸體冰藍色眼眸內的笑意多了些輕松。
祂沖著盧米安點了下頭，主動地向后倒去，重新躺回了原位，完全沒有趁此機會脫離黑色古墓的想法。
嘩啦的虛幻水聲響起，墓室敞開的大門逐漸合攏。
坐在門邊、疑似冥道人的身影隨之消失不見。
這…拿波瑞狄斯利的尸體好像不愿意離開墓室…當初祂是怎么躺進去的，自己躺進去的？盧米安想不清楚原因，只能望向路德維希，發現這個小男孩正將半枯萎的暗紅色心臟湊向嘴邊。
盧米安想要阻止，又沒那個能力，而周圍的尸體們似乎都沒有那顆半枯萎心臟更吸引路德維希。
咣當！
墓室大門徹底關閉，整片區域驟然震蕩了起來。
盧米安等人又看見了一個個夢境片段，看見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
短暫的恍惚后，盧米安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周圍沒有燈光的街道中間，高空紅月正明，灑下了光芒。
這是蒂扎莫鎮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