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護國玄甲眼前的中年人,他身穿深褐色的制式軟鎧,從他的裝束來看,并不是普通的江湖俠士,這也引起了四人的慎重。
“閣下是何人,為何阻攔玄甲軍辦事?”
面對質問,中年人冷哼一聲,一個躍步來到了徐林與張三身旁。徐林與張三一看這人似乎是救星,立刻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他的身后。
中年人掏出一塊鑲金令牌,正氣凜然地說道:
“本官是都尉司金吾衛營副統制兼劍術教頭,蕭崎。你們因何要追殺此二人?”
蕭崎一般很少自報自己的官職,一方面是在京都時,這個官職實在太小,報出來丟人;另一方面,如果在江湖上行走,中州蕭家的威望比金吾衛營的官職更好用。
但對這四個帝國軍士而言,朝廷的身份明顯更具威懾力一些。
果然,四名玄甲軍聽完蕭崎自報身份,看了看他手上金吾衛的令牌,面面相覷,眼神交流了一番,紛紛選擇將手中的刀向后轉刃。
不過有意思的是,他們雖然將刀刃向后反轉了,卻沒有收刀入鞘。三名黑衣甲士對著蕭崎拱手,另一名則去拾取剛剛被蕭崎打飛的佩刀。
“不知大人到此,沖撞了,還望莫怪。不過,蕭大人,此二人是帝國通緝的要犯,身犯重罪,我等必須要將其緝拿歸案。如今二人拒捕,按律我們可以當場格殺,就地正法。還望大人不要隨意干涉護國玄甲軍辦案。”
為首的一名玄甲軍對蕭崎恭聲解釋他們剛剛的行為。
“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我二人都是奉公守法的良善百姓,從來沒犯過什么罪!”
徐林見這幫當兵的隨口胡謅給自己安加罪名,氣不打一處來。
蕭崎聽到玄甲軍的說辭,卻皺了皺眉頭。
這事確實不好辦。蕭崎的官職算到根上,屬于九司之一的都尉司,對護國玄甲軍既無管轄之權更不存在上下級從屬關系。說得難聽點,人家喊你一聲“大人”只是給你面子,如果真按規矩辦事,完全可以無視你的存在。
如今若是對方所言屬實,蕭崎強行要管的話,只會落得一個擅權僭越的罪名。
蕭崎想了想,開口道。
“那好,那就按規矩辦事,本官有幾個問題要問這兩位疑犯,這總沒有不妥之處吧?”
“自無不妥,大人請便。”
蕭崎轉身看向徐林與張三,他打量了二人一番,目光落在了這個說話文縐縐的年輕村民身上。
“本官不論你是否真的有罪,或所犯何罪,只問你一事。你真的是張家村的村民嗎?”
“回大人,小的確實是福元郡張家村的村民,張細狗。”
蕭崎皺了皺眉頭,似乎擔心這個青年沒聽懂,又特意強調了一遍。
“我問你,你‘真的’肯定自己‘只是’張家村的村民嗎?”
蕭崎特意把“真的”與“只是”念的很重,這不禁讓他身后的四名護國玄甲皺起了眉頭。
徐林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地說:
“我真的肯定、確定自己就是張家村的村民,張細狗!”
蕭崎看著徐林那副堅定的表情,愣了一會,然后搖了搖頭。
難道是我想錯了?他們真的只是普通村民么…
也罷。興許是自己太敏感了。
蕭崎轉身隔空將自己的佩劍收回,然后向四位護國玄甲拱了拱手。
“是本官唐突了,幾位辦案辛苦,本官不再打擾。告辭!”
說完,他就打算離開。
徐林一看,誒?不對啊!這個劇情發展不對啊!
怎么回事?這位大叔你不是來行俠仗義救我們的嗎?
咋一聽我們是村民就要走了啊?
此時,還是張三腦子轉得快,他猛然想起剛剛這位中年劍客的古怪問話,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急忙朝著蕭崎的背影高喊道:
“他不是村民,他是天碑學院的學子!”
誰知張三此話一出,就像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一褐四黑五名武者瞬間同時動了起來。
四把黑背鋼刀直直向徐林劈來,卻被一把寶劍橫擋,在千鈞一發之際止住了刀鋒。
四個護國玄甲也不多話,招式一變,又從數個方位齊齊砍向徐林。
徐林在萬分驚恐之中被中年劍客以氣勁裹挾,向后急退。
拉開一定距離后,中年劍客將徐林往自己身后一甩,丟出兩丈開外。
四名護國玄甲見狀,知道必須要先解決眼前這個人,于是散開陣型,試圖將蕭崎包圍在其中。
蕭崎是真武境巔峰境界,通過剛剛的短暫交手,他能估計出對面四人有一名真武境小成,三名精武境圓滿。紙面實力上看,蕭崎略占優勢,但以一敵四,還是要盡量小心,若是纏斗下去,很容易陰溝翻船。
于是,蕭崎決定速戰速決,先以雷霆手段擊殺其中一人,然后逐個擊破。
打定主意,蕭崎凌空躍起,爆發全身真氣,一招剛猛無匹的“坤山劍法”直取那名手腕有傷的精武境玄甲軍。
劍氣縱橫,勢如破竹,就在蕭崎以為一擊得手時,那名精武境玄甲軍竟身法詭異地一閃,然后另外三名玄甲軍從三面同時殺到,亂刀砍下,反而讓蕭崎出現了險境。
好在蕭崎也不是初入江湖的新手,他劍式變招,回身一旋,劍氣圍繞周身爆發,瞬間震退三人。
待他穩穩地落回徐林與張三面前,他的臉色卻難看了幾分。因為,從剛剛的攻防之中,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重大誤判。
對方四人,全都是真武境。
“你們根本不是護國玄甲!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蕭崎感到了事態不對,四名真武境,且這些人都是有意在壓制境界,這已經不是他能輕松應對的局面了。
“哼!既然你看出來了,那你也不能活!”
四名黑甲軍士殺意驟起,持刀疾速奔向蕭崎。
又是那個熟悉的攻勢,上下左右,四面殺招。但這一次與先前城墻內斬殺徐林他們那次的威力不同,此時四人全部以真武境施展,速度之快,刀勢之猛,幾乎讓人避無可避。
蕭崎連忙運起全身真氣,擬態化形,以罡氣覆蓋全身,同時坤山劍法四處格擋,終于勉強接下這招。
接下來,五人斗在一處,刀劍相交,火星四濺。
蕭崎的坤山劍法直來直往,勢猛力沉,如果在武者單挑決斗時施展,是非常上成的功法。但此刻,面對四名刀客的圍攻,坤山劍法不夠靈動的缺點卻被放大了,蕭崎左右化招,疲于應對,竟漸漸落入下風,身上的護體罡氣也被砍出了多處缺口。
好在蕭崎實戰經驗豐富,他瞅準機會,一個大力飛踢,將圍攻他的一名玄甲軍狠狠踹飛。
但下一刻,他便后悔了。
那名被踢飛的玄甲軍借助這股推力,正好調轉身形,直奔徐林和張三而去。
糟了!
蕭崎心中大呼不好,但此刻他也實在騰不出手來用真氣護住徐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名黑甲軍士舉刀劈向徐林。
徐林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驚得跌坐在地,情急之下,他只能閉著眼睛舉起手臂來阻擋迎頭劈下的鋼刀。
“噗——”
肉體被撕裂的聲音響起,溫熱的鮮血濺了一地。
可徐林卻沒有感覺到鋼刀加身的痛楚,他怔怔地睜開眼睛,眼前那名黑甲軍士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生機逐漸消失的眼睛里充滿了不甘。
徐林被他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名剛剛還殺氣騰騰的真武境甲士,此刻竟被一桿晶瑩剔透的寒冰長槍穿胸而過,牢牢地斜釘在了地面上。
他胸前的鮮血順著冰槍向下流淌,將一片草地都染成了紅色。
很快,他便沒了動靜,徹底斷氣。
不光徐林徹底懵了,遠處正在纏斗的蕭崎與三名玄甲軍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紛紛撤招,退開數丈,又開始重新進入對峙狀態。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一個身影不知從何處而來,緩緩落入了眾人中間。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此人身姿挺拔雄健,七尺有余,一身赤色軟鎧十分醒目,但他包著一塊頭巾,看不出長相,只露出一雙神采非凡的眼睛。
他略微環顧四周,然后徑直向徐林走去。
他強大的氣場,不僅讓徐林與張三不敢動彈,就連蕭崎與三個黑甲軍士也只是默默注視著他,不敢有什么動作。
徐林眼看著這個高大的“紅人”朝自己走來,不禁咽了口口水,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小雞,只能伏在地上任人捕捉。
“紅人”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番徐林,用中氣十足的聲音開口問。
“你是天碑學院的學子?”
聽他的聲音,應是一名青年。
對于這個問題,徐林機械地搖了搖頭。
此時徐林身旁的張三吸取上次的經驗,趕緊用手肘頂了頂徐林,干咳一聲,提醒他。
“咳咳!可以是。”
徐林呆呆地看向張三,然后又轉過來看著那個高大的“紅人”,點了點頭。
“到底是不是?”
這個戴頭巾的青年加重了語氣。
“是、我是。我是天碑學院學子,我叫徐林。”
徐林終于是反應過來了,他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好像不是來殺他的。
“好。跟我走,我有事情要問你。”
赤鎧青年抓住徐林的胳膊就準備離開。
蕭崎見狀,急忙向前一步,準備出聲阻攔。
但那三名玄甲軍卻更加果斷,他們聚起全身真氣,凝于鋼刀,化作刀氣,同時向這個赤鎧青年斬出。
他們雖然出手襲擊,但內心還是驚駭于剛剛自己同伴的離奇慘死,所以選擇了遠程施展刀氣。這樣一來,便可以試試這陌生人的虛實,若是能夠建功,便再好不過,若是確實不敵,也可以立刻遁走,進退自如。
原本他們想的,是無論如何這個青年也要施展功法阻擋,然后他們便可借機窺出他的深淺。
可他們的想象力還是貧乏了一點。
三道剛猛的刀氣殺向目標,卻在快要接近赤鎧青年的地方無聲無息地自行消散了。就仿佛他們剛剛只是用力揮刀帶起了一陣微風,而不是施展出能將人切成兩半的刀氣。
三個黑衣甲士徹底傻了眼。
沒有一點猶豫,他們拔腿就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全力奔逃。
這個人,完全不可敵!
他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這至少是個靈武境強者!
“哼!想走?”
赤鎧青年冷哼一聲,他的聲音如冬日的冰雪吹拂,冷冽而無情。
他伸出左手,五指微張,然后他的眼中藍光一閃,在那三個逃跑的玄甲軍身后,竟各自憑空出現了一桿寒冰長槍。
“源術·清雪神槍。”
“噗”、“噗”、“噗”三聲,三個正在全力逃跑的黑衣甲士逐一被寒冰長槍釘在了地上,隨著他們的慘叫聲漸漸停止,他們也徹底沒了動靜。
源…源術…
一旁看著這一切的蕭崎,也徹底陷入了驚駭之中無法自拔。
作為蕭家的嫡系,他太清楚源術是什么概念了。
中州蕭家的太上長老,俗世武林已知的三位靈武境之一,土系源術的使用者。也正是這位年近百歲的靈武境強者,他那神乎其技的源術威力,才足以讓蕭家在九州武林立于頂峰。所以見識過太上長老實力的蕭崎,才會深深敬畏靈武境強者的實力。
而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青年,他也會使用源術,他也是靈武境…
他會是誰呢?
鴻蒙山莊?還是天武盟?
不…不可能,那兩位,年紀與老祖相仿,而且都十幾年不曾在江湖行走了。
難道…是世外之人?
對!很有可能!他也是為那件事來的!
聽過姜家分析圣親王殿下失蹤事件的蕭崎,已經大致認定了這個人的身份。
“礙事的人解決了。走吧。”
高大青年重新拉起徐林就要飛遁離開。
“閣下,且慢!”
蕭崎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聲了。
聽見叫喊,高大青年回頭瞥了蕭崎一眼,眼神中并沒有多少情緒。
“何事?”
“請問閣下尊姓大名,師承何方?”
高大青年卻沒有理會。
吃了一癟的蕭崎也不氣餒,繼續快速地說著,他知道,對方的耐心可能不多了。
“閣下不愿告知身份也無妨。在下長話短說,在下是中州蕭家的嫡系,奉中州姜家之命來此調查大楚帝國圣親王失蹤一事。閣下手中的天碑學院學子是重要的情報源,我代表姜家與蕭家懇請閣下能留下他,或與在下一同盤問。”
這一次,他把蕭家和姜家一起搬了出來,他覺得,以這兩個世家大族的分量,怎么得也能讓這個神秘青年三思而后行了吧。
可那個高大青年壓根不打算理睬。
對方聽完他的話,只露出了一點不耐煩的表情,然后轉身就要離開。
“閣下!閣下留步!”
蕭崎還在身后無力地喊著。
然而詭異的是,蕭崎的叫喊聲居然讓這個桀驁的高大青年真的止住了動作。
這讓蕭崎都覺得有點奇怪了。
他、他想通了?
事實證明是蕭崎想多了。
停下動作的高大青年將徐林推到一旁,然后冷冷地說了一句古怪的話。
“既然來了,就下來吧。”
徐林、張三與蕭崎都一頭霧水。什么情況?
突然,蕭崎好像察覺到了什么,他猛地抬頭看去。
徐林也跟著抬頭看去。
在高高的天空中,竟凌空懸浮著一個人。
他踩在一柄飛劍上,任清風吹過,白衣飄飄。
徐林看著他,喃喃地說。
“我靠,會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