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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夏言接旨

  黃錦和朱清萍互望一眼。

  “陛下,這事已經有六七年了。要說獻爺爺與孫尚書的往來,湖廣安陸那邊知道的人不少。”黃錦開口回答,“王府的秘密并不多。但若說的是當時獻爺爺想和孫尚書結親的事…知道的應該只有袁公和當時的張長史,另外就是我們這些侍奉一旁的奴婢了。”

  朱厚熜也只是略微疑惑,聞言就笑了笑:“有其他人知道也不奇怪。”

  他只是深思起王瓊奏請起復孫交的用心。

  所以說皇帝確實是個很傷神的職業,尤其是對于想有為的皇帝來說,什么事都得深思一下。

  被烤過一次之后,朱厚熜也不能不凡事再多想一些了。

  孫交當時致仕回鄉,興王朱佑杬是很敬重他的,還把王府賜田中靠近孫交舊宅的一塊贈給了孫交。

  那時候孫交已經不是在朝為官的狀態了,朱佑杬與他交往起來也沒多大心理壓力。

  最主要的是,朱佑杬曾想聘孫交的小女兒為世子妃。

  那時候還只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孩,朱佑杬是見過的。

  但被孫交拒絕了。

  朱佑杬也沒辦法,隨后兩人各有顧忌心結,來往倒不像最初那年余那么緊密。

  現在王瓊奏請起復孫交,當然了,奏疏里還提到了另外幾個正德年間被罷黜的臣子。

  朱厚熜想了想就批了個準。

  也不知道如今那個小姑娘長成什么模樣了,這大大的后宮,明年就會開始充實起來了。

  但孫交這樣高品級的文官,他的女兒能入宮?這可是會大大破例的。

  也可能會很有趣。

  朱厚熜心里想著這些微笑著,再打開另一封奏疏后,朱厚熜更加失笑起來。

  今天就有人開始上書彈劾張鶴齡、張延齡,這些人恐怕只是投機的。

  張家兄弟造的孽、身上沾的黑,那真是隨口就能提出幾件。

  聰明人不少,但更聰明的都知道,此時此刻不是辦這兩人的時機。日精門火災剛發生,說了是內侍無心之失,轉頭又立刻辦了太后的親弟,那不是欲蓋彌彰嗎?

  留中了。

  再打開一封奏疏,朱厚熜認真了起來。

  夏言,請實邊儲以防虜患疏。

  言官被大批貶官為民之后,這還是言官中第一個上疏奏事獻策的。

  夏言這個名字,早就和想不明白的嚴嵩一樣簡在帝心了。

  才看了幾行,朱厚熜就說道:“黃錦,把內檔司那邊抄錄的夏言檔案拿過來。”

  黃錦立刻去了乾清門旁邊的罩房,內檔司就設在那邊。

  好在是西邊的罩房,不是東邊被燒毀了一間半的。

  朱厚熜并不是不熟悉夏言:一些重要人物的檔案履歷,他都看過了。

  他現在要比對的,是夏言這封奏疏的風格。

  打開黃錦拿回來的夏言檔案看過之后,朱厚熜不禁心里嘖嘖有聲。

  不愧是在歷史上聲名赫赫的名臣啊,這封新奏疏的風格,明顯與之前的措辭不同。

  朱厚熜已經在群臣面前露過臉了,這么多天之后,當時行殿里的話、謝箋中的言辭也至少都傳到了一些臣子耳中。

  去郭勛那里讓張佐告訴他不看措辭、只看內容,夏言這封奏疏就是這樣的風格:樸實、簡練。

  他提了關于很多安穩邊鎮的建議,其中最重要的兩點,一是建議被召請還朝的楊一清再度總制三邊,二是以選練十五萬京營會抽調大量邊軍精銳為由建議京營募兵。

  朱厚熜關于楊一清的想法沒對誰說過,能猜出他心意的自然不少,但有人出來舉薦是不一樣的。

  最近這些天朝堂安靜下來了,天子也不想在內閣中把楊一清、費宏都塞進去,讓水更渾吧?許多事還沒理清呢。

  夏言在奏疏里還實話實說了:眼下朝堂需要的是穩,瓦剌的探子絕不會少。若是重臣在朝中斗得不可開交,邊患立起。而楊一清去總制三邊,才能讓重設三大營和裁撤冒濫等諸多事宜沒有后顧之憂地推行下去。

  對夏言的這個提議,內閣那邊的票擬自然是贊成的。

  而奏疏中,又算借著實邊儲的名義,能把錢寧江彬籍沒家資的安排里關于糧餉這一部分先堵住五軍都督府的嘴,讓他們在重設三大營這件事上少些籌碼。

  新的三大營選哪些邊軍將領來擔任中層職位,楊一清這個文臣又能有話語權。

  但夏言也不是沒給勛臣武將好處:對于重設三大營一事,他也借著邊患與此事相關聯的地方,提出了由五軍都督府先拿出下一步十五萬編制中應選調京營的重要將領名單,防止屆時邊鎮指揮層不穩。

  統籌兼顧,早做安排。

  五軍都督府的勛臣們可借此事賣人情、籠絡中底層將領,文臣那邊兵部始終是把握著詮選資格的,又不可能由他們去掌兵,這事他們不抗拒。

  一口氣先把十五萬滿編的京營中高層先拉出個名單來!

  定人事終究還是最重要的,至于新的三大營的錢糧,不是這封以“實邊儲”為名呈上來的奏疏的重點。

  夏言在這封奏疏里所說的,可謂各方利益都端平了。四個閣臣一致希望楊一清這個猛人最好就去邊鎮呆著,勛臣武將可以提供十五萬京營的中高層大名單,糧餉安排更多一些先供應九邊也更貼近兵部的訴求,建議募兵更是猜透了皇帝的心思。

  至于京營采用募兵制之后的糧餉怎么辦,那就得再另行商議了。只要天子覺得這樣更好,每年的例餉開支總歸能談好。

  他只是想不到昨天乾清宮賜宴就把這筆錢商議妥了。

  朱厚熜微笑起來問道:“這道奏疏什么時候遞到通政司的?”

  這時候張佐也已經回來了,聞言稟報道:“前夜,夏給事宅中書房的燈一直未滅,他是第一個到承天門外侯朝的。奏疏遞到通政司時,日精門還沒起火。”

  “勤心可嘉啊,只怕夏言現在正忐忑無比。”朱厚熜有點看樂子一般在奏疏上批著字,“傳朕旨意去吏部,夏言奏事有功,著補兵科都給事之缺。其余空缺的言官,讓內閣和吏部早些把建議人選呈上來。”

  此時此刻的夏言,確實忐忑無比。

  辛辛苦苦好幾天,奏疏遞早了啊!

  日精門火一起,還怎么先更重視九邊?當然是要以京營為重了!

  左右逢源、各方照顧到,在這件事之前是持重、是就事論事、是謀慮周全。但現在,誰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熬了幾個夜的夏言昨天晚上依舊沒睡好,哪怕今天罷朝可以睡個懶覺。

  六科廊值房里,張佐帶著圣旨來了。

  “夏言接旨!”

  夏言惴惴不安地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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