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驚喜的道:“大人,武功郡王趙德昭和八王千歲趙德芳前來賀壽,兩位王爺各帶著無數賀禮,現已進了府門!”眾人聞言都頗感意外,大聲議論起來,曹彬來不及細思,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曹彬還未走到門口,就見趙德昭和趙德芳兄弟二人已并肩向正堂走來。曹彬忙迎上前去,跪倒在地,“末將見過兩位千歲,感謝兩位千歲還記得末將的生辰,末將受之有愧!”
趙德昭微微頷首,趙德芳則走到曹彬面前,雙手把他攙了起來,笑道:“曹將軍,你今日是壽星,對我們兄弟這般大禮相拜,你這是想折我們的壽嗎!我們兄弟不知將軍喜歡些什么,就在府中隨便拿了幾件,還望曹將軍不要嫌棄。”
曹彬緩緩起身,道:“八王千歲何出此言?兩位千歲能過府探望,已是曹某幾世修來的福分,又怎敢嫌棄千歲送來的禮物呢?還請兩位千歲隨曹某正堂敘話,我也好款待些許粗茶淡飯,以表感激之情。”
趙德昭點頭,道:“那就有勞曹將軍款待了。”
趙德芳笑道:“曹將軍,小王久聞你府中廚子手藝極好,故此餓了一天一夜,就為了等這頓呢。既然伱這樣客氣,那小王就不客氣了!”
趙德昭看看大堂正中那個位置,略一猶豫,道:“曹將軍,今日是你的壽誕,若小王占了你的主位,豈非亂了規矩?”
趙德芳也道:“曹將軍,我們弟兄是想與曹將軍親近親近,才特備薄禮,過府前來拜壽。若曹將軍執意如此,我們弟兄也只好離開了。只是可惜吃不到曹將軍府上的酒菜,實是一大憾事。”
曹彬無奈只得道:“既然千歲們不肯上座,那末將就隨你們一道下坐。”眾人聞言自動向門邊竄了個位置,把主位旁邊的三張桌椅空了下來,曹彬與二王這才落座。
趙德芳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挨個菜品都嘗了一遍。看其做派,全不似一個富貴王爺,倒像一個餓了很久的乞丐。
趙德昭卻不急著吃酒,只是和顏悅色的望著眾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斜對面的楊業身上,一笑道:“楊老將軍,聽說這次官家之所以能化險為夷,都是你的功勞?”
楊業搖搖頭,由衷的道:“千歲謬贊了,若非官家是真龍天子,命系于天,又有江湖義士萬劍鋒、慕容云瑤相助,只怕早已兇多吉少。”
趙德昭聞言眉頭緊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便在眾人面前失態,隨即又恢復了和顏悅色。趙德芳卻笑道:“這個萬劍鋒小王不認識,但慕容姑娘與小王卻是舊相識,她雖為人刁蠻任性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位俠肝義膽的巾幗英雄。她與小王的表兄還有過一段感情,可惜后來不了了之,說來倒也有些遺憾。”
楊業一笑道:“八王千歲,您不愧是皇親國戚,所交之人都非等閑之輩啊!日后您若有機會,也當結識一下這位萬少俠,他不僅文武雙全、而且詼諧幽默,是一位響當當的義士啊!”
趙德芳連連點頭,“楊將軍推薦的人,一定錯不了,小王日后一定要認識認識這位少俠。”他說完不再言語,自己斟滿了酒杯,低頭獨自飲起酒來。
曹彬見趙德昭空舉雙箸,半晌都沒夾一口菜肴。有些尷尬的問道:“千歲,您怎么不吃菜?是嫌曹某府中飯菜粗簡,不和胃口嗎?”
不待趙德昭答言,呼延贊搶先大笑道:“曹將軍,我看你是多心了,雖然沒領到賞錢,你府中仍能做出這么美味的酒菜,實屬難能可貴了!”
趙德昭聞言望向呼延贊,問道:“距離燕云之戰已過兩月有余,官家居然還沒給各位將軍發放賞銀嗎?”
呼延贊口打唉聲,道:“千歲,您有所不知,官家不僅沒發燕云之戰的賞銀,就連平滅北漢時的賞銀,也遲遲未發。我呼延贊一介粗人,臉皮甚厚,可到各位府中蹭吃蹭喝,不求領什么賞錢,但其他的大人府中人口眾多,又都隨著官家鞍前馬后,同樣一分賞錢都沒有。”
趙德芳一愣,看向高懷德,“高將軍,小王不懂軍中規矩。不知這賞銀是按什么發放?是軍中出征的慣例還是打了勝仗才有的賞賜?”
高懷德不假思索的道:“按照太祖時期的慣例,大勝必要重賞,小勝則為小賞,倘若敗了不但不賞,還要重罰。所以當今官家不發北伐的賞銀,將士們都能理解,只是不發平滅北漢的賞銀,卻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崔翰也悠悠的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官家非但一文錢不賞,還因擁立新君之事,將開國元勛石守信貶出京城。我崔翰年逾不惑,還從未見過這般有功不賞,有過卻必罰的官家。”
眾人見這些朝中大員都敢吐露真言,心中再沒了顧忌,立時你一言我一語,抱怨紛紛起來。一時間,眾口一詞,都大聲傾瀉著各自心中的不滿,堂中人聲鼎沸,怨氣沖天!
趙德芳聽了一會兒,也感到有些于心不忍,站起身道:“諸位不必說了,小王這便回南清宮,取來太祖御賜的凹面金锏,帶著你們入宮找官家請賞去!”
呼延贊撫掌大笑,道:“好啊,八王千歲是官家的親侄,手中又有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金锏,您若肯為我們出頭,莫說是賞錢,就是讓官家收回之前的成命也并非難事!”
眾人聽完呼延贊的話,大多群情激昂,只有曹彬、潘美等宿將,緊蹙眉頭,面沉似水。武功郡王趙德昭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霍然起身道:“徳芳,你若這樣做,無疑于逼宮。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還可能引火燒身,若眾位一定要賞錢,本王就一人入宮面圣請賞,若官家怪罪下來,一切罪責也由我趙德昭一力承擔!”
趙德昭說著就要離開正堂,曹彬忙上前,道:“千歲,您這一去禍福難料,何必為了我們區區的賞錢,而得罪官家呢?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教我們這些人如何自處?”
潘美也道:“千歲,官家至今仍為我們擁立您為皇帝而不滿,您這個時候去面圣請賞,官家勢必怪罪。我們眾將犯錯,有千歲可以保本,但千歲若觸犯了圣怒,又有誰能救得了您?”
趙德昭搖搖頭,望向天邊那輪紅日,毅然道:“諸位不必勸了,自古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本王不能眼睜睜看著皇叔做錯事,致使軍中將士們人心渙散,天下百姓笑話我們大宋沒有規矩,哪怕賭上本王這條性命,我也要冒死直諫!”
趙德芳也坐不住了,起身道:“二哥,你盡管入宮,小弟取了金锏隨后就到。若你安然無恙最好,不然小弟就真要行使這金锏的特權了!”
趙德昭搖頭,鄭重的道:“不可!若愚兄此去犯了龍顏,丟了性命,太祖的血脈可就只剩下你一人了。賢弟切記,無論何時都不要輕舉妄動,為父皇保留一線骨血,才是賢弟當為之事。”他說完不再猶豫,毅然決然的走出正堂,直奔浚儀大街盡頭的皇宮而去。
眾人望著趙德昭遠去的背影,心中除了緊張與忐忑,還有無盡的感激。有人在心中默默為他禱告,希望他能平安走出皇宮。有人謀劃著一旦事情失敗,如何才能力保武功郡王不丟掉性命。還有人盤算著如何能脫身事外,不受牽連。更多的人則是眼眶發紅,淚滿衣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