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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藤江窒礙難行 武安州行之惟艱? (一)

  清晨,薄霧彌漫,江岸朦朧。

  一條極寬的大江,從西北方浩浩蕩蕩,勢不可擋的向大海流去。在海口處豎著幾十個碗口粗細的木樁,根根俱用桐油刷就,處處用鐵鏈相連,宛如許多不懼生死的戰士,笑對風吹浪打,絕不動搖分毫。

  海口兩邊是陡峭的懸崖,光滑得仿佛鏡面,黃鶴之飛尚可過,猿猱欲度愁攀援。在兩邊懸崖上,隱約可以看見許多瞿越營寨,寨前站立著無數手持弓箭的射手,虎視眈眈的望著崖下的海面。

  順著眾人目光望去,可見海面分為前、中、后三排,停泊著百十條高大的戰船。這些戰船每條都高有丈余,正中一條更是高達兩丈,每條船上都高高飄揚著“劉”字大旗,旌旗被海風吹得獵獵做響,遙遙望去極是威風。

  海風漸漸大了,吹散了海面的薄霧。斜陽下,一位身著藍色戰袍,腰挎長劍的中年武將,正屹立在正中那艘戰船的船頭,負手遠眺。他生得一張長方臉,留著一副山羊胡,眉目間威嚴中透著一抹淡雅,雖非人才一表,卻也非同尋常。

  他身邊一員副將,望著對岸山勢,請示道:“劉大人,咱們已經在此停泊三月有余,期間已發起多次強攻。但每次都是白白搭上許多將士性命,不知今日是否還要…?”

  劉澄眉頭微蹙,為難道:“官家命我為東路主帥,從水路攻打瞿越,怎料瞿越防守如此嚴密,若繼續強攻下去,只會徒添傷亡,若不攻卻又違抗圣命,眼下我軍的確進退維谷!”

  副將提議道:“劉將軍,依末將看,我們不如改道武安登岸吧。”

  劉澄沉吟道:“本將也曾想過,只是方圓百里內除了眼前的白藤江,就只有南邊的武安州和北邊的孤魂峽可以登岸。武安州地勢相對平坦,但離范巨備的防區較近,此人文武雙全,又手握重兵,只怕遇到難以抵擋。聽伺候來報,孤魂峽附近倒是沒有大隊敵軍,可那里地勢兇險異常,黎桓又用兵如神,倘若埋伏下一股人馬,我們豈非要全軍覆沒?”

  副將點點頭,“劉大人所言有理,若我們能在此拔除木障,擊退岸上敵軍,一路便可暢通無阻,的確好過去那兩處犯險。”

  劉澄嘆息道:“唉,只是強攻白藤江,不知又要耗費多少時日。希望侯大人能盡快發來援軍,他那邊也不要發生意外。”

  副將問道:“劉將軍,我們何時進攻?”

  劉澄毫不猶豫地拔出長劍,點指前方,“無需再等,即刻進攻!”

  副將忙高聲道:“是!大軍發起攻擊!”

  隨著他一聲命令,桅桿刁斗上的士兵,快速晃動手中兩面小旗,打出進攻的旗語。各艘戰船得令,按預先規定的順序緩緩向前駛進,直向不遠處的懸崖與木樁而去。

  懸崖上的瞿越士兵們,看到宋軍已然發起進攻,不約而同地張弓搭箭,動作極為整齊劃一。但他們誰也不急于放箭,都耐心的等待戰船一點點靠近,不到一箭之地,絕不虛發。

  不久,戰船緩緩駛至崖下,許多宋軍士兵組成方陣,四周持遁,中間張弓,緩緩從船艙中走出。崖上的瞿越守兵見宋軍來攻,頓時來了精神,隨著為首軍官一聲呼哨,眾人紛紛扣動弓弦,漫天羽箭齊襲向船上宋軍。

  一時間,弓弦共響,聲震牛斗,箭雨同落,欲裂塵寰。無數宋軍還不及彎弓搭箭,已被崖上飛來的亂箭射穿,尸體重重倒在甲板上,將戰船染得一片血紅。

  許多僥幸未被射中的士兵,趟過手足的鮮血,踏著弟兄的尸體,大吼著朝崖上射箭。他們個個血貫同仁,仿佛一頭頭咆哮的野獸,嘶吼著要與敵人一決生死。

  可惜,他們雖有一腔孤勇,手中弓箭卻很軟弱,又是以下攻上,射出的箭支還未靠近敵軍,就紛紛在空中失去了力量,絕望地墜入海中。

  敵軍見他們千篇一律的攻勢,無不開懷大笑,紛紛挽開硬弓,搭上利箭,齊齊向戰船射擊。頃刻間,箭雨一波接著一波,裹挾著駭人的破空聲,鋪天蓋地射向宋軍。

  轉眼,船上宋軍大多非死即傷,甲板上已是尸山血海。劉澄手捻須髯,望著眼前悲壯的一幕,眼眶微微濕潤。縱然他戎馬半生,見慣血雨腥風,每每面對這般場面,仍做不到無動于衷。

  “嗖!”一支利箭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射向屹立在船頭督戰的劉澄。來勢又快又猛,劉澄忙收斂心神,奮力向旁閃避,仍不免被箭簇劃傷面頰,鮮血隨之滴下。

  副將見狀有點慌張,忙關切道:“劉將軍,您沒事吧?依末將看,還是按慣例后退三十里,明日再攻吧。”

  劉澄點點頭,“本將的傷勢倒是無妨,只是實在不忍再目睹部下慘死,但愿侯大人能盡快派來援軍,想出破敵之策,早日渡過白藤江。”

  “劉將軍所言甚是。”副將說完朝刁斗上的傳令兵喊道:“劉將軍下令,今日暫停進攻,大軍后撤三十里,容明日再做道理!”

  “是!”傳令兵高聲應道,隨即晃動手中令旗,向各艘戰船傳達命令。各船士兵,眼見自己的同伴今日又死傷無數,哪還有人戀戰,當即依令緩緩退去。

  瞿越士兵站在崖上,望著再次敗退的宋軍,俱是放聲大笑。在他們眼里宋軍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一些不知死活,每日主動往虎口里跳的羔羊,要是不“吃”了他們,都對不起天地良心。

  傍晚,天色昏暗。

  勁風吹動著海水,波濤拍擊著戰船,旌旗隨風舒卷。戰船高大堅實,任憑風吹浪打,只上下微微浮動。但遠方駛來的一艘小漁船,卻在風浪中搖擺不定,幾次險些傾覆。

  這艘小漁船越駛越近,刁斗上的傳令兵率先發現了這艘小船,忙用旗語示意道,“這邊是宋軍的戰船,若再敢靠近定斬不饒。”

  小船上撐篙的,是個身著土黃色麻衣,腰間別著根木棍的輕年。他一手撐著篙,一手還拿著酒葫蘆,不斷仰頭飲酒,似乎根本沒把波濤洶涌的大海放在眼里。船艙中,坐著一位紫衣少女,口中連連催促他再劃快些。兩人不知是沒看到旗語,還是根本看不懂,竟兀自向戰船靠近。

  傳令兵見他們對旗語全不理會,忙高喊道:“你們是做什么的?快快離開這里,若再敢靠近半丈,我們要開弓放箭了!”

  他的聲音十分洪亮,艙中宋軍無不聽得一清二楚,他們懷疑兩人是瞿越人的探子,想趁夜偷襲,紛紛手持弓箭快步走上甲板。其他船上的傳令兵,也都發現了這艘漁船,連忙用力敲響銅鑼。劉澄此刻正坐在艙中沉思對策,忽聽各船銅鑼齊響,也連忙走上甲板。

  那輕年見眾人手持弓箭,對自己蓄勢待發,忙嚷道:“喂,本少俠是侯大人派來的救兵,你們要敢把本少俠射死,就一輩子呆在這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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