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際才泛出魚肚白,守城的瞿越士兵像往日一樣,早早就屹立于巍峨的城墻之上,他們人人手持長槍,無數雙眼睛齊齊望向遠方,時刻注視著宋營的一舉一動。
忽然,一個眼尖的士兵似乎發現了什么,大聲喊道:“快看,宋軍好像要攻城了!快去稟報將軍!”
城上其他士兵也隨著他的喊聲向山下望去。只見宋營內有許多士兵在移動,他們身上都背著沉重的包袱,趁著天色昏暗悄悄的溜出了營門。但他們并非向西南的諒山而來,反倒朝著東北方行去。
方才喊話的士兵摸摸鼻子,費解道:“這群宋軍是不是走錯方向了,怎么都向東北方去了?莫非是宋營軍心渙散,出現逃兵了?”他身邊幾個士兵也感到納悶,連忙跑下城頭,去找王紹祚和江巨望了。
不多時,王、江二人就隨著幾個士兵登上城頭,順著士兵們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三個一群,五個一伙的宋軍,背著包袱偷偷向東北方溜去。
“哈哈,本將軍還以為宋軍多厲害,沒想到只罵了幾天陣,一仗還沒打,就逃走了這么多人!”江巨望大笑著看向王紹祚道:“王將軍,我們何不趁著宋軍軍心渙散之際,出去殺得他們個人仰馬翻,待陛下來時我們也好臉上有光。”
王紹祚搖頭,道:“不可,此事蹊蹺。定是宋軍設下的圈套,我們一旦貿然下山,后果不堪設想。而且陛下有旨在先,我們只需死守,無需主動出擊,如果我們抗旨,只怕人頭不保!”
江巨望爭辯道:“王將軍,陛下的圣旨是死的,敵軍卻是活的。陛下縱然用兵如神,也不可能料到敵軍這么快就軍心渙散吧?眼下這可是天賜良機,如果錯過了,恐怕再想擊退宋軍就難了。”
王紹祚見此良機也多少有些動心,不由點點頭,剛想下令讓江巨望率五千人馬下山劫營,卻看到宋營中幾個軍官打扮的人,手持長劍帶領著幾十個士兵,一邊呵斥著一邊追殺逃兵。
這些逃兵逃的快的,倒還安然無恙,逃的慢的卻大多被軍官抓住,輕則被抓回營帳,重則連打帶罵,甚至還有幾個掛了彩。一時間誰還敢逃走,騷動的局面,頓時重歸平靜。
江巨望無奈的嘆息一聲,“唉,王將軍你太謹慎了,白白錯過了這么好的機會。要是依著我,現在宋軍早就尸橫遍野了!”
王紹祚也略感惋惜,“是啊,方才我如果沒有遲疑,或許宋軍真的會被我們擊退。為今之計,只有密切觀察宋軍動向,若是再有這般良機絕不會再錯過了。”
其后數日,或是天光微亮,或是夜幕低垂,總會有一些宋軍背著包袱偷偷溜走。但每次等到士兵通知了兩位將軍,再點齊數千人馬后,宋營卻早已在幾個軍官的彈壓下,恢復了平時的嚴整。
這日,深夜。
朦朧的月色,照映著江巨望在城中的臨時府邸,照映著他緊閉的臥房大門,門內不時傳出呼嚕聲。今夜似乎格外靜,江巨望也似乎睡得格外沉,天地間只余他的鼾聲。
突然,寂靜被暗宇中的鼓聲與吶喊聲驚破,江巨望幾乎在瞬間就清醒過來。他憑著戎馬半生的經驗,料定宋軍時在夜色的籠罩下,冒險來強攻諒山了。他連忙披掛整齊,急匆匆跑出府邸,直奔北方城門。
江巨望體力頗佳,跑起來好像一陣旋風,很快就來到城門前,幾步登上了城頭。他看到王紹祚已搶先趕到,指揮著手下士兵張弓搭箭,瞄準下方的宋軍,才微微松了口氣。
王紹祚見江巨望來了,朝他點點頭,就繼續緊盯著山下的宋軍,等待著最佳的時機。很快,侯仁寶就率領宋軍沖上山坡,不消片刻就能殺到諒山城下。
但王紹祚絲毫不慌,望著山坡上方兩處突出的山巖,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侯仁寶抬頭向上張望,不知是看到王紹祚的笑,還是看出這兩處山巖附近定然藏有伏兵,竟下令士兵原地停下,繼而調轉方向迅速的向軍營退去。
王紹祚見狀眉頭緊鎖,喃喃道:“侯仁寶深夜出兵,卻不動一刀一槍,才上了山坡轉身就逃,這樣用兵是何道理?他縱然再不懂兵法,腦子總該是正常的吧?”
江巨望則嚷道:“王將軍,這時候還不出兵更待何時?你不出兵,我可帶人馬殺下去了!”
王紹祚連忙阻攔,“不可!宋軍此舉看似不合情理,其中卻必有深意。如果我們貿然沖殺下去,一旦中了埋伏如何是好?”
江巨望不耐煩道:“王將軍,你前幾天說逃兵是圈套,現在又說他們撤退是圈套,伱眼里怎么什么都是圈套?像你這樣前怕狼后怕虎的,還怎么打勝仗,要是傳到陛下耳朵里,他非宰了你!”
王紹祚下下決心,道:“也罷,江將軍只帶著本部人馬,前去截殺侯仁寶。萬一出了危險,我也好支援你。”
江巨望應了一聲,就要沖下城頭,王紹祚卻又把他叫住了,“江將軍,你不必出城了,侯仁寶已經帶著兵回營了。”
“唉…”江巨望郁悶的一跺腳,望著宋營恨恨的道:“侯仁寶這家伙深夜鬧出這么大動靜,打擾了本將軍睡覺也就算了,居然不等本將軍出兵自己先跑了,簡直氣死本將軍了!”
王紹祚打了個哈氣,略顯困倦,“我困了,不在城上陪你喝西北風了,明日再回。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或許明日敵軍就要正式攻城了,不養足精神如何抗敵?”江巨望也感覺有些困了,囑咐了守夜士兵幾句,就嘟嘟囔囔的下城去了。
幾日間,宋軍逃走的越來越多,攻城的越來越少,但宋軍非但沒有因此停止進軍,反而試圖強攻的次數卻越來越多。初時瞿越士兵還不以為然,可時間一長就變得吃不安穩,也睡不香甜,漸漸不堪其擾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