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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九十七章 來人

  古色古香的官道之上,一輪圓月高掛夜空,薄如蟬翼的皎潔月光飄落在這片已然滿目的瘡痍的山林小道。

  坍塌的樹林,

  側翻的馬車,

  遍地的護衛尸首,

  以及,那被鮮血浸染的泥土。

  這是一場截殺,如同山匪攔路一般的截殺。

  只不過這一次的截殺對地形的破壞要大了一些,而作案兇手也并非那些法外狂徒,而是幾名身著紅褐長袍的密偵司官差。

  伴隨著一道白光自密林間透出,劇烈的爆炸掀起的沖擊波使得大地開始顫鳴。

  當一切歸于沉寂,

  “咚”

  那側翻路旁的馬車之內忽然傳出一聲悶響,車門卡扣被從內踹開,隨后一名錦袍公子有些艱難的自內爬出。

  他似乎受了很重傷,試著支撐著站起,但卻失敗了,只得虛弱的靠坐車旁。

  看著四周那些護衛尸骸,錦袍公子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具女尸上。

  女尸很美,但現在屁股那半截正掛在不遠處的樹上。

  啊.他的親衛也死了啊。

  想起出逃以來這些日子日夜不息的肌膚相親,錦袍公子染血的唇角不自覺的劃過一抹笑意,隨后又嘆了口氣。

  從懷中摸出一只木匣,從中抽出一根卷煙,以火折子點上。

  “窸”

  深吸一口,感受著煙草在肺部的徘徊,錦袍公子長長呼出一口氣,而目光也在這時透過煙霧落在那朝自己走來之人。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持著闊刀的女人。

  女子一身密偵司都尉官服,長長的馬尾辮在腦后晃動,寒風浮動間勾勒出女子妙曼美好的曲線,玉手之中那一柄闊刀的刀刃不斷地向下滴落著嫣紅的鮮血,于月光下寒光瀲滟。

  “噠”

  “噠”

  腳步輕緩,女子銳利的眸子散逸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意。

  十丈。

  五丈。

  一丈。

  站定,對視。

  錦袍公子忽然咧嘴笑了,笑得很無所謂:

  “這都能被你們追上,密偵司可真是好手段啊。”

  許夢溪看著面前的秦衛舒,沒有絲毫放松,刀刃平舉,鋒刃隔空直至錦袍公子的咽喉:

  “廢話少說,東西呢?現在我直接殺了你仙丞閣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錦袍公子吧唧吧唧吸著香煙沒吭聲。

  沉默中,

  一道寒芒沒有任何征兆的閃過,一只雙指架著卷煙的手掌就那么騰空飛起,于月色中潑灑著灼熱的鮮血。

  聽著屬于盛夏的顫鳴,錦袍公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切面整齊的斷手涌出鮮血,額間逐漸滲出絲絲冷汗,咬著牙抬眸,一字一頓:

  “一根卷煙的功夫都不肯給么?”

  許夢溪眸含殺意:

  “別想著動歪心思。”

  錦袍公子聞言嘆了口氣,蹙著眉頭瞥著斷手,忽然笑了:

  “大姐,我丹田都廢了,能動什么歪心思?”

  “若是不想死,便立刻回答我的問題。”

  “死?許都尉,此行之前,我便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是么?”

  許夢溪看著對方那微微顫抖身子,有些不屑一顧:“那便只能對秦公子上一些刑罰了。”

  一邊說著,她繼續抬步,眼神冷清:

  “你們這些紈绔嘴上總是一個比一個囂張,但當刑罰真的落到自己身上卻是一個喊的比一個厲害。”

  看著逐漸走近女子,錦袍公子輕輕嘆了口氣:

  “在上刑之前就不能聊聊了?”

  許夢溪將刀刃反握,從腰間取出一副鎖源鐐:

  “與你這種人我無話可說。”

  錦袍公子見狀也只是輕輕笑了笑,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很愛斐清,但她剛才已經被你們殺了。”

  許夢溪隔空以炁御物將鐐銬鎖在了對方的雙腳之上,瞥了他一眼:

  “那個宗師女護衛?”

  “嗯,對,就是她,被你們合力轟成兩半的那位。”

  “可笑,你所謂愛便是當著他人與其交媾?”

  “呵呵.我倒是沒這個愛好,不過公子他倒是喜歡于在我面前鞭撻于她,就因為他發現了我對斐清的愛慕,很惡趣味,對吧?”

  “.”許夢溪的瞳孔猛然一縮。

  “你好像很震驚?”

  錦袍公子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說道:

  “也對,我作為公子的替身培養,自小觀察揣摩著公子的每一個舉動,以一樣的面容習一樣的功法,學一樣武技。別說伱這外人了,就算是斐清這個公子的貼身侍女都分辨不清我與公子的差別。”

  許夢溪握著刀柄的手掌微微顫抖,因為氣憤。

  他們犧牲了一名同僚作為代價換來情報竟然是假的。

  錦袍公子含笑瞥了一眼女子,抬眸望著夜空繁星細語著:

  “我啊.以前曾不止一次的想過來一次貍貓換太子,徹底將公子取代,但可惜公子他與我這草民終究還是有著云泥之別,我領悟不了公子所擁有的道蘊。”

  許夢溪深深吸了一口氣,按著刀柄:

  “你說這些是想表達什么?”

  “我以前沒得選,現在我想為自己而活。”

  “.”許夢溪。

  錦袍公子盯著許夢溪的眼睛,聲音很認真:

  “我無法領悟公子所擁有的道蘊,這便代表在他突破宗師之時,我這失去了用處的影子便可以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所以啊,我真的很感謝那位把公子丹田廢掉的人。

  “沒有丹田便無法使用道蘊,這也讓秦家將我這無用之人再度啟用,雖然現在我的丹田也被廢了,但卻換取到了現在這么一個為自己而獲得機會。

  “許都尉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開出一個讓你滿意的價碼。

  “畢竟,作為公子的替身,我還是接觸了不少有關秦家的機密。”

  話落,狼藉遍布的林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許夢溪思忖著對方此言的真假,而錦袍公子則用衣衫簡單的包扎起自己的斷手。

  在雙方的沉默中,

  一道魁梧的漢子悄然落在了許夢溪的身后,看著蹙眉沉默的她,問:

  “夢溪?”

  許夢溪聞言回眸,見到來人,立刻出聲問道:

  “黃大哥,你那邊處理完了?”

  黃施維輕輕搖了搖頭:

  “那名源初竟然不顧秦二少獨自逃走了,我不便深追。”

  說著,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斷臂的“秦衛舒”,問:

  “你們現在這是?”

  許夢溪簡單的將方才“影子”所言之事給黃施敘述了一遍,輕聲問道:

  “黃大哥,你覺得此人話語的可信度高么?”

  黃施維細細聽完,威嚴的面容不動聲色,劍眉促起,虎目肅然。

  沉吟半晌,黃施維才沉聲說道:

  “不管可信與否都將他關押起來吧,秘密送去最近的州府密偵司,待到”

  話說到一半,黃施維忽然頓住,眼神瞬間凝重。

  而許夢溪見到這一幕,美眸之中也是一滯。

  對視一瞬,

  許夢溪忽然意識到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秦家,應該不會留下這種低級紕漏。

  即便要走,那也定然是會滅口。

至于滅口方式  是用毒藥讓影子身死,還是以毀滅性的陷阱對他們造成殺傷?

  正想著,許夢溪驟然發覺身旁的黃大哥周身炁機驟然迸發,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耳邊也響起了他的聲音:

  “夢溪,你要懂變通。”

  聽到這話,許夢溪神色焦急,剛想說話,便覺一陣天旋地轉的巨力將她投擲了出去!

  倩影轉瞬劃破虛空激射向那漫天繁星的夜穹。

  做完這些,黃施維驟然一踏地面,朝著馬車的方向疾馳而去。

但也就在他接觸到“影子”的一瞬,一道耀眼白光驟然自座下的車廂之內四溢而出  源晶炸彈。

  當煙塵散去,一切再度歸于平靜。

  一個切口平整,直徑二十余丈的大坑橫亙在了那樹林之中,四周茂林因為強大的沖擊波而被摧枯拉朽般的壓彎折斷。

  倩影虛空而立,攥著拳,盯著那爆炸的中心。

  但那名熟悉魁梧的男子與那影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你費勁巴拉的演這么一出戲碼是想做什么?”

  數百丈的一處密林之中,兩名男子相對而立。

  纖瘦頎長的男子雙手抱胸靠著樹干,打量著眼前這略顯狼狽的魁梧男人,陰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解:“故意演給那丫頭看?不過你死了她居然都沒哭,嘖嘖”

  黃施維將手中已然昏迷的“影子”隨手扔在了地上,從須彌戒中取出藥膏一邊涂抹,一邊沉聲說道:

  “夢溪從來都不是會哭的丫頭,而且方才秦家的人應該也在看。”

  司子鏡單薄的唇微微勾了勾:

  “讓秦家放松警惕?呵你死了過后,密偵司主事的人就變成許夢溪,而她厭惡我們相府,秦家應該能借此從中制造不少間隙。”

  說到這,

  司子境略輕嘆了一聲,調侃問道:

  “唉看來之后我還得想想怎么應付這個麻煩的女人,不過你之后準備怎么給那丫頭解釋呢?”

  “不需要解釋,她自己能想通。”

  處理好自己傷勢,黃施維又開始幫重傷昏迷的“影子”處理,聲音沉穩平靜:

  “現在我已經死了,處理事情會方便很多,而且這名“影子”在關鍵時刻興許能夠派上用處。”

  司子境聳了聳肩,提醒道:

  “行吧,不過你注意下不要太過信任他,這種影子嘴里的話信個三分就夠了,別陰溝里翻船了。”

  “他說謊與否都不重要。”

  黃施維拎著“影子”站起了身,忽然問道:“我該去哪找長公子匯合?”

  司子鏡回憶了一下,低聲說道:

  “十日前聯絡時,他好像在天師府,現在他到了哪我可確認不了,畢竟長公子是跟在秦衛舒那批人后面,而我們無法決定秦衛舒的蹤跡。”

  此次行動密偵司與黑鱗衛兩大情報機構通力合作,但他們得保證密偵司那邊無法獲取到核心機密,所以兵分兩路。

  一路由長公子親自跟蹤秦衛舒本人。

  一路由黃施維將密偵司的人引入秦家設下的誘餌。

  這名“影子”算是意外之喜。

  黃施維聞言略微蹙眉,沉思片刻,低聲道:

  “那便這樣吧,我處理完手頭的事,便去鎮西府等候長公子。”

  說罷,

  黃施維便拎著“影子”朝著密林深處走去,不過走到月光無法照映的陰影之時,他忽然頓住了腳步。

  見到此舉,司子境瞥了這壯漢的背影一眼,心中好笑,道:

  “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會幫你護好這許都尉的,畢竟婁姬大人去萬藥谷了,我可沒地方驗證你之前那話的真假。”

  葬龍谷。

  看著溶洞之內那一摞摞從妖龍身上剖解下的頂級煉器材料,許元心中不自禁的有些感嘆監天閣的底蘊之深厚。

  如果說財力物力決定著一個勢力底蘊的厚度,那么歲月的積累便決定著底蘊的寬度。

  就比如現在。

  大冰坨子三女工作效率之所以那般低下,修為是一方面,但更多的還是對于妖龍尸身的不了解。

  想要不損害龍尸上材料的品質,那便得小心翼翼的剖解。

  而天衍不同。

  監天閣的底蘊,讓她對古淵龍族的身體結構與內部器官有著系統性的了解。

  肢解龍尸,可如庖丁解牛般的順暢。

  也因此,在天衍正式加入打工姬的行列之后,他們一行五人肢解龍尸獲取材料的效率直接翻了十倍以上。

  許元四個負責嘎嘎,天衍負責亂殺。

  不過半旬時間,這項龐大的工程便已然接近了尾聲。

  昏暗溶洞內,原本猙獰而威嚴的龍尸此刻已然近乎完全變成森森白骨。

  而在那龍骨的旁邊則是小白以五行道蘊制造出來的儲納池。

  總共兩個。

  一個用來承裝龍肉,一個則是滿滿一池子龍血。

  原因無他,須彌戒裝不下了。

  由于北境的戰事尚未平息,那邊占用著相府絕大部分控制的須彌戒,老爹給他的也不過區區十枚,根本無法裝進一整頭龍尸。

  隨著最后一塊龍尾肉被冉青墨一劍從尾骨上剃下落入庚金肉池,許元笑著便招呼著眾女過來吃飯。

  今日份許元家飯乃是古龍心臟。

  這玩意入藥調至后,據傳有破境之效。

  但她們那么辛苦給他在這暗無天日的溶洞里當帕魯,現在結束了自然得給她們好好補補,所以直接上了最好的食材。

  而為了做出這頓竣工的慶功宴,許元足足已經籌備三天,用盡了他身上攜帶的各種珍惜材料。

  于篝火旁圍坐無言,

  看著四女一聲不吭,吃著自己烹飪的龍心羹的模樣,許元有那一瞬仿佛看到了未來相府內院中的和睦場景,不過他自己則是聞著四溢的香氣沒動筷子,只是幫著她們盛湯肴肉。

  蘇瑾萱發現許元舉動,下意識問道:

  “許公子,你不吃么?”

  坐在篝火旁,許元托著下巴望著她,彎眸眼眸柔聲道:

  “龍心太少太珍貴,你們吃就好。”

  蘇瑾萱捧著瓷碗,美眸閃動,一絲絲酸甜的異樣下意識的自心間蔓延。

  但下一刻,

  天衍哼笑的聲音直接了當的戳破了許元的謊言:

  “蘇瑾萱,你忘了這王八蛋的特殊體質了么?這古龍心臟內蘊含的源炁太過龐大,他只要敢吃,就得被撐死。”

  “.”蘇瑾萱望向許元的異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鄙夷。

  許元見狀,回眸瞪了這搓衣板圣女一眼。

  天衍下頜微揚,美眸微瞇,含著挑釁。

  許元撇了撇嘴,從心的挪開視線。

  天衍唇角勾起,心滿意足,優雅而慢條斯理的享用掉碗中美食。

  剛準備吩咐小許子替她在盛上一碗,卻忽然發現鍋里原本還滿滿一鍋的龍心羹此刻已然空了一大半。

  愣了一瞬,金眸少女下意識環視一圈,卻發現其余三女都在死命干飯。

  尤其是對面那個呆逼死女人,吃個飯居然還運轉著功法,咕咚咕咚絲毫不在意形象。

正腹誹著三女的粗鄙與無禮,天衍耳中驟然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龍吟自遙遠的惡鬼峽淵深處傳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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