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無缺來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翁婿倆神情都無比凝重。
當然,不是對嬴無缺本身的敵意。
對于趙暨來說,他不過就是「友邦」的公子,的確是個天才,但自己的寧兒一點也不差。
對于嬴無忌來說,嬴無缺背后的勢力,給自己造成了天大的麻煩,對于「嬴無缺」這三個字代表的意義,他也是深惡痛絕的,但其實對于嬴無缺本人,也沒有那么大的負面情緒。
至少他還不清楚這個狗比東西到底親手干過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
讓翁婿兩人不爽的。
是嬴無缺的手段,以及嬴無缺的目的。
在李公公通報之前,黎王室沒有得到任何有關嬴無缺的消息,所以說走的肯定不是正常的外交程序。
就這樣瞞著所在國,私下光速趕路,并且直接抵達王宮的操作,從某種角度來說,跟挑釁沒有什么兩樣。
至于目的。
嬴無缺為什么這個節骨眼來?
而且大晚上的也不歇一歇,直接來王宮拜會。
翁婿倆不傻,最近又剛經歷過一群逗比聯合請求打開冢盤的事情,怎么可能還看不出里面的貓膩?
乾王室此行,必然是為了牧野碑。
至于內里矛盾,仔細想想就明白了。
趙暨臉色有些難看,對于到底打不打開冢盤的問題,他立場其實并不是特別堅定,畢竟黎王室也是最大的貴族之一,雖然他把那些小貴族聚一起罵了一通,但這些天都沒有提過打開冢盤的事情。
原因無他。
只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罷了!
但現在,乾王室的忽然出現,讓他生出了極強的逆反心理。
好你個嬴越,剛從孤女婿這里賺了大錢,轉臉就來坑孤是吧?
這冢盤。
孤還真就不開…
算了!
這種大話,趙暨說不出口。
他看向嬴無忌,語氣深沉道:「看來這次周王室有備而來啊!」
嬴無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是啊!本來以為暝都牧野碑被毀,南宮燕的行動就功虧一簣了,沒想到還有后手。」
對于嬴越的這個決定,他其實有所預想。
但也只是覺得嬴越會猶豫一下,然后放棄冢盤的計劃。
因為牧野碑只是又被削弱了幾分,并不是完全失去了血脈規則,冢盤就在乾黎邊境,乾國很清楚真正牧野碑的情況。
僅僅是削弱。
就沒必要站在黎國的對立面。
但老逼登還是這么做了,而且看嬴無缺來得這么迅速,他可能連猶豫都沒有猶豫。
為什么會這么做?
嬴無忌心中大致明白原因,在嬴越看來,那支妖脈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即便是自己母族給自己準備的,在他眼中也理所應當交給他管理。
但這次徙民,已經有不少人趕到了那個地方。
而且人口越來越多,已經有了足以耕種全部良田的趨勢。
即使自己還會履行約定,付出相當一部分資源,幫他培養乾隊的新生力量,但這種失控的感覺,肯定也讓他非常不爽。
之前乾國決定出兵幫黎國魏家,就是因為篤定妖脈會為大乾所用。
結果現在…
老逼登肯定感覺被誆騙了,但為了妖脈又不能跟自己反目成仇,畢竟真正能掌控妖脈的只有白止。
所以說,只能用這種手段表達不滿。
這王室親情,真是 太真實了。
本來冢盤一行,他還從老逼登身上感受到了一絲親情,結果轉頭就打消了大半。
嬴無忌笑了笑:「父王你也別氣,南宮家既然把唯一的女兒都派過來了,自然是準備了無數后手,若真一事無成地回去,咱們還真得好好想一想,面對的是不是一個假的周王室了!」
趙暨點頭,沖李公公澹澹道:「讓嬴無缺進來吧!」
乾王室一出面。
這場冢盤到底打不打開的問題,就已經有了答桉。
任何情緒其實都沒有產生的必要。
現在關鍵問題,是如何避免魏韓兩家在冢盤中對牧野碑動手腳。
乾王室只是想恢復血脈規則,不管行為對趙氏有多么冒昧,也絕對不是完全對立的存在。
趙氏應該做的,是阻止姬姓聯盟的成立!
而和乾王室的關系…
用好女婿的話說,應該統一戰線。
但還是氣。
趙暨瞅向嬴無忌:「來跟孤坐近一些,受乾王室庶子一拜。」
「哎!」
嬴無忌忍不住一笑,沒想到自己老丈人還有這種惡趣味,看來是真的氣得不行。
「踏!」
「踏!」
「踏!」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兩道身影一前一后進入了重黎殿。
為首的青年跟嬴無忌頗為形似。
只不過嬴無忌偏俊逸,拋開干不干人事兒不談,身上多多少少帶著些文人的氣質。
而嬴無缺身材高大魁梧,五官也相當硬朗,跟乾王嬴越更近幾分,頗有幾分雄主神將的模樣。
只是眼神中若有若無的侵略性,讓人隱隱有些不舒服。
跟在嬴無缺左后方的人則是老演員了。
公孫棣。
這小子跟嬴無忌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有些無奈。
「乾公子嬴無缺,拜見黎王陛下!」
「乾使臣公孫棣,拜見黎王陛下!」
兩人先后行禮。
只是嬴無缺行禮沒行全乎,聲音賊大不說,欠身的時候還抬著頭,盯著高位上的趙暨以及陪坐在身旁的嬴無忌看,眼神頗為不滿。
趙暨瞅他這幅囂張的模樣,心中也是不悅,不過還是笑瞇瞇道:「免禮!無缺你跟無忌是親兄弟,也算是孤的子侄,到這里就像是自己家一樣,不必行此大禮。」
嬴無忌笑著附和道:「是啊無缺,快些免禮吧,這么客氣做什么?」
你勸我做什么?
給你行禮了么?
一國君王和一國駙馬,玩這種小把戲。
幼不幼稚,幼不幼稚?
心中罵著幼稚,但其實還是感覺有些窩火。
他擺出一副笑容直起身:「曾聽父王說過,陛下與無忌翁婿二人情同父子,今日一見果真如此。看無忌吾弟有了歸宿,我這個做兄長的,也終于能夠放心了。」
雖后被世人所知,但嬴越在黎國做質子的時候,林清便已經珠胎暗結。
他的年齡,的確要長嬴無忌一些。
嬴無忌笑著點頭:「無缺能如此掛念,真是暖我一整個冬天。說起來也凄涼,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是個獨生子,漂泊異鄉孤苦無依,沒想到二十多歲的時候,還能多出一個兄長。
我與君父一樣,都在黎國長大,聽過一些君父的傳說,不少人都說君父獵技舉世無雙,一開始我還不信來著…」
嬴無缺聽他扯東扯西,心中不由有些疑惑,不知道他 想扯些什么。
趙暨也是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
說起修煉天賦,他在習得燃血之術之前,的確不如嬴越。
但嬴越是出了名的箭法臭,獵技舉世個錘子的無雙。
這小子胡言亂語這么多,又想搞什么東西?
在幾人目光當中。
嬴無忌歪嘴一笑:「別人家打獵,都是獵虎獵豹,吹得厲害的也不過獵鳳獵龍。只是他們都不如君父,直接撿了一個野生的兄長回家,第一次見面就彌補了我缺失二十年的親情,當真感動得很啊!」
趙暨:「…」
李公公:「…」
公孫棣:「…」
他的臉色一下就陰沉了下來,一開始歸乾,在還沒有展露顓頊帝軀之前,朝中尤其是宗室之中,不少人都說自己是個來路不明的野種,絕對不可能錄入族譜,更不能成為大乾公子。
但展現顓頊帝軀之后,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張口。
沒想到,來了黎國,第一次跟嬴無忌見面,對方就敢指著自己鼻子罵野種。
很好!
嬴無缺冷哼一聲:「為兄對你也是掛念緊啊,剛回到乾國的時候,就四處找尋自己的兄弟,后來聽說你漂泊異鄉,雖是一國公子,卻與無父無母無甚區別,心中實在掛念得緊啊!」
誰都沒想到,這兄弟兩個一見面,還沒幾句話就唇槍舌劍了起來。
不過想想也是,什么親兄弟,明明就是冠以兄弟之名的生死大仇。
嬴無缺在乾國風頭無兩,行事相當跋扈,也就是有嬴越壓著,才沒出什么大問題。
嬴無忌更不是省油的燈,才幾個月的時間,就把魏韓兩家得罪了遍,對丞相更是一卷《鍘美桉》騎臉輸出。
這倆人碰一起,不掐起來才是怪事。
只是嬴無忌當流氓當慣了,笑嘻嘻時陰陽怪氣,說話極其難聽。
嬴無缺雖然也不缺攻擊性,但言談之間掩飾不住怒氣,已然落了下風。
聽他這么說。
嬴無忌也不生氣,扼腕嘆息道:「還是無缺關心我,其實我也沒有那么苦啦,前些年雖無父母在身邊,卻也依托著使館錦衣玉食了幾年。接著就覓得良緣,由岳父大人照料。
反倒是無缺由娘舅兩人一手帶大,自己受了不少苦,第一反應卻是關心我。
這就是因為淋過雨,所以知道給別人撐傘么?
你真的好溫柔。
我哭死!」
他是真的有點繃不住了,因為他長大過程是真的苦,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王子,卻只能過著苦修的生活。
聽到「舅」這個字眼,更是差點破防。
專朝人痛處上戳是吧?
嬴無忌!
你是真的敢啊!
趙暨眼見場面快要失控,而自己女婿又占了上風,這才笑著打了圓場:「無缺星夜趕來絳城,定是為了要事而來。不過長途跋涉血氣翻滾得厲害,快些坐下歇息一會兒。李公公,去將孤的養氣丹取來!」
「是!」
李公公應了一聲,趕緊去取丹藥,嘴角忍不住微微有些上揚。
論嘴臭,還是得駙馬爺啊!
嬴無缺心里雖然氣,但拌嘴的確有些爭不過嬴無忌,而且這次是為了正事而來,不能因為個人意氣把事情談崩,哪怕已經十拿九穩,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辦真正意義上的正事。
「公子無缺,請用丹藥。」
公公恭恭敬敬地把丹藥遞上。
嬴無缺接過,卻沒有立刻服用,而是揣到了自己懷里。
養氣丹?
我看起來很生氣么?
算了!
正事要緊!
他拱了拱手:「陛下!無缺此次前來有些冒昧,還請陛下見諒,不過是真的有事在身…」
趙暨直接問道:「是打開冢盤的事情吧?可以,沒問題!」
嬴無缺:「啊?」
他有些懵。
這么順利么?
難道你不拉扯一下么?
他忍不住問道:「陛下這是同意了?」
「當然同意啊!」
趙暨有些不解地看著他:「血脈規則早已主宰天下千年,你我都是受益者,孤又有何阻止的道理?還有別的事么?」
事情來得太順利,直接給他整不會了。
還有別的事兒么?
好像有。
父王派自己過來,就是擔心因為冢盤的事情,黎國在玉皂廠的事情上從中作梗。
但人家答應得這么爽快,好像一點從中作梗的意思都沒有。
然后好像就沒事兒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了!」
「沒有也好!」
趙暨笑了笑:「若是沒有,那就在使館安心住下吧,過些時日冢盤便會打開,再往后數一個月就是劍仙大會。我聽說你還尚未突破胎蛻境,不如就在這里潛心修煉,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努力將含光劍留在我們嬴姓。」
嬴無缺有些不解,卻也不能露怯,笑著拱手:「多謝陛下!有友邦護衛,我也能安心沖擊煉精十三層了!」
聽到「煉精十三層」,趙暨眉頭不由跳了一下,但臉上笑容不減,看向公孫棣:「公孫世侄,使館你熟,由你照顧你家公子,我們也就放心了!」
「是!」
公孫棣點了點頭,起身拱手道:「多謝陛下,那我們就告辭了!」
嬴無缺也只能站起身:「多謝陛下,我等告辭!」
說著,就與公孫棣轉過身去,一前一后離開了重黎殿。
等走遠了。
他不由擰起了眉頭:「有蹊蹺!」
公孫棣不置可否:「興許是他們知道此事不可阻擋,所以干脆也不阻攔了。」
嬴無缺冷哼一聲:「難道他們就如此自負,認為我們一定站在姬姓聯盟的對立面?」
他們此行的關鍵,就是獲得最大的利益。
這些利益,包括玉皂廠的收益。
也包括乾國的東出之路。
對于強黎和姬姓聯盟,誰對乾國東出壓力更大,朝中重臣還未形成定論,但認為姬姓聯盟形成更有利于乾國發展的略微占據上風。
如何權衡,還真有些難辦。
畢竟玉皂廠的核心在嬴無忌這里。
他不明白,為什么到事到如今,父王還相信嬴無忌心向乾國,但既然這么說了,就一定有其中的道理。
鑒于大環境如此,
此行最好的結果,是以到底偏向趙氏還是姬姓作為籌碼,誘導或者逼迫嬴無忌交出玉皂核心,讓乾國生意不再受黎國掣肘,大不了大家競爭。
但剛才的情況,自己根本就扯不出這件事情。
這種一拳打在空氣上的感覺,讓嬴無缺心情有些郁悶。
不過事情也不用急于一時。
因為現在趙氏肯定比自己更急,一旦姬姓聯盟落成,魏韓兩家各自立國,趙 氏就會實力大損,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排擠出大國爭霸的局勢。
在冢盤打開之前,趙氏一定會主動找上自己,哪怕他們今天表現得如此澹定。
他臉色陰郁,沉聲問道:「使館在哪?咱們回去吧!」
「嗯!」
公孫棣應了一聲,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便朝使館的方向走去。
嬴無缺吐了一口氣:「這些天無甚大事,黎國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還請公孫兄帶我轉轉!」
公孫棣點頭:「沒問題!」
重黎殿。
趙暨似笑非笑地看著嬴無忌:「出完氣了?」
「這才哪到哪?」
嬴無忌撇了撇嘴:「人家要的可是我的命,我這才口嗨了幾句,他就忍不了了?」
趙暨笑著問道:「沒解氣,那你現在準備怎么辦?」
嬴無忌眼睛轉了轉:「要不父王幫幫忙,咱們合伙弄死他,成不?」
「你說呢?」
「我覺得行!」
「快洗洗睡吧。」
趙暨嫌棄地看他了一眼,卻越看這小子越順眼。
小心眼的很。
時時刻刻惦念著報仇。
而且說話是真難聽啊!
毫無素質可言。
乾王室這番舉動,實在讓他有些不爽。
作為君王,他當然不能下場為難小輩,有嬴無忌當這個嘴替,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只不過,舒坦是舒坦了。
但事情還沒有解決。
甚至還多出了一個新問題。
趙暨瞇了瞇眼:「煉精十三層,你怎么看?」
嬴無忌略作思忖:「我感覺他不像是吹牛,雖然我看不穿他的具體修為,但隱隱感覺他的體魄很強,煉精十三層并非空穴來風,顓頊帝軀果然恐怖。」
感應不出來那是假的。
自從他凝結了超品靈胎,對精氣神的感應都無比敏銳。
嬴無缺這個逼,煉精的修為絕對已經超過了尋常十二層不少,距離十三層的瓶頸已經不遠了。
胎蛻境是一個極大的轉折點,之前累積的每一層精氣神,都會在胎蛻境中化作鴻溝,基礎屬性幾乎就是碾壓。
看來顓頊帝軀的確厲害,居然能逼近十三層。
不過妖孽的不止嬴無缺一人。
韓倦凝神也不是普通的十二層,還有南宮燕的凝氣,這兩個人都有著突破十三層的可能。
只是他們偏科相當嚴重,尤其是韓倦,精氣只是堪堪突破十一層,身體虛弱得要命。
「的確如此!」
趙暨神色有些凝重,本以為趙寧的一品靈胎就已經傲視天下了,沒想到…
看來史書上得出的規律沒有錯。
越是亂世,天才就越多。
到真正的大爭之世,妖孽就會雨后春筍般冒出來。
傳言商周之戰的時候,真正能稱作天才的,至少也要有一項突破十三層,是完全碾壓尋常意義上天才的存在。
若真被嬴無缺突破煉精十三層,再加上顓頊帝軀…
趙暨神色有些凝重。
嬴無忌卻笑道:「他是有希望突破不假,不過父王,馬上就要劍仙大會了,他想要突破,就只剩這一個半月的時間,不然就會徹底錯過含光劍。」
趙暨瞇了瞇眼,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煉精十三層固然重要,但含光劍的價值,完全不遜于前者,甚至猶有勝之,若嬴無缺那時候沒突破,只能強凝 一品靈胎。
這段時間,如果搞點事情…
暗殺的事情肯定做不了。
嬴越這么放心自己兒子過來,肯定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
就好像上次身外化身扭轉局勢。
誰能保證這次沒有。
不過搞事情的方式,又不只有暗殺一條路。
趙暨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嬴無忌抿了抿嘴:「也沒打算怎么做,如果他安安心心閉關的話,我還真奈何不了他什么。但他要是不安分,我有的是辦法亂他道心。」
趙暨問道:「那…交給你?」
「必然交給我啊!」
嬴無忌笑嘿嘿道:「這我專業對口,并且有熾烈的工作熱情,您不交給我交給誰啊?」
還想還真是這個理兒。
趙暨笑著搖了搖頭:「也罷!那就交給你,不過千萬別給人留把柄,也別把嬴無缺得罪太死。這次姬姓聯盟能不能成,還需要看你們乾國的態度。」
「話是這樣不假。」
嬴無忌撇了撇嘴:「不過區區嬴無缺,根本代表不了乾國的態度。依我看,老逼…我父親只是想借這次索要好處。
乾國東出,不過就是打穿魏韓兩土,魏韓兩家在黎國還能有我們內耗。
姬姓聯盟若是成立,凝聚力未必不如我們大黎。
嬴無缺只是來辦事兒的,想怎么惹就怎么惹,他有個錘子的決策權。」
他說這話,并非是空穴來風。
那日在十三爺那邊,老逼登明顯是對鐵牛動了殺心,但最終還是留他的一命,很有可能就是防備嬴無缺的。
自己這個乾王父親,處處防備自己這個兒子,又怎么可能對另一個不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兒子完全放心?
趙暨若有所思,他隱約猜出嬴無忌有別的理由沒說,但他也沒有問。
而且這個論斷并不難得出來。
他轉身看向李公公:「把南宮燕帶過來。」
「是!」
李公公應了一聲,便飛快消失在了重黎殿中。
僅僅過了一刻鐘。
嬴無忌就看到了掛機許久的曹公公帶著南宮燕來了。
這個女子依舊看起來神經兮兮的,體內各種真氣無比混亂,五行俱全,生機與死氣交替纏繞,看起來無比詭異。
但她表現卻無比正常,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拜見黎王陛下!」
趙暨笑容和藹:「南宮世侄自從來到絳城,事務頗為繁忙,仔細想想,孤的確有些照顧不周了。」
聽到這話。
南宮燕心中咯噔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動作,居然已經被趙暨發現了。
但她也沒有特別慌,只是笑著應聲道:「奉長輩之命,辦了有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實在無顏勞煩陛下!」
趙暨斜睨她了一眼,眼神頗有些冷意。
這女子辦的,可不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不過他也沒有太過為難她。
因為她身后勢力的安排實在不少,區區南宮燕起到的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作用。
但讓他輕易放過南宮燕,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他身體微微前傾,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南宮燕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不過還是強裝笑意,跟趙暨對視。
頓了好一會兒。
趙暨才笑道:「孤對復蘇血脈的方法很感興趣,你可以說說了。」
「陛下請看!」
南宮燕松了一口氣,連忙呈上一張紙。
并沒有任何隱瞞的想法。
趙暨打開紙張,嬴無忌也湊了過去。
紙張上的內容很復雜,但總結起來只有寥寥幾句話。
大致意思就是,牧野碑的概念發源于文王,大體就是用血晶才承載血脈規則,通過九鼎之陣來影響整個中原王朝。
血晶本身是液體,但過了刻碑時期就會飛速凝固,新貴族想要出現在上面,便只有實權在握的周天子才能刻錄。
當一個家族衰敗的時候,血脈也會隨之退化,但卻有一種方法挽回,那就是以液態血晶,融合足夠的該族天才的精血,反哺到牧野碑中。
參與血脈反哺的家族越多,就說明牧野碑越得人心,血脈規則也會相應復蘇。所以這次南宮燕背后的勢力不僅聯合了魏韓兩家,還邀請了嬴趙。
如果所料不錯,甚至其他王室也會送血液過來,以鞏固統治。
既有陰謀,也有陽謀,就看各王室如何權衡利弊了。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果然還得是周王室啊,收藏是真特娘的豐富。
想必姜太淵那貨,也是承先祖之余澤,搞到液態血晶融合血脈,把本來就稀缺的姜姓王族又獻祭了一波。
不過…
周王室的收藏肯定也不會太多,不然早就聯合天下諸國所有王室一起來逼宮了。
怎么可能讓魏韓兩家吃大頭?
他們想的是,多拉來幾個人頭,創造出牧野碑得人心的假象以復蘇規則,主要還是促成姬姓聯盟。
嬴無忌笑了笑道:「這張紙上的內容,想必已經爛大街了吧!南宮姑娘做出了那么多膈應我們的事情,僅靠一張這個,恐怕不足以換取性命!」
南宮燕目光一凝。
直接明擺著威脅要殺人么?
而且他們好像知道自己不少行動,看來那個臭道士,出賣了自己不少東西。
她只是奉命行事,可沒打算把命留下,雖然組織為了自己的安全,安排了不少后手。
但這個姓曹的死太監一刻不離地盯著自己,想要救走自己,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
她心情有些煩躁,卻輕輕一笑道:「駙馬爺還想要什么?若駙馬爺想要煉胎的秘法以提升實力,我不會對駙馬爺藏私,給駙馬爺生一個也不是不可以…」
「停停停!」
嬴無忌連忙打斷道:「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這么惡心我?大家都是敞亮人,我就不跟你玩彎彎繞了,姬姓合宗的方法告訴我們,不然你不可能活著離開重黎殿。」
南宮燕:「…」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她抬頭望了嬴無忌一眼,只能看到他滿是戾氣和戲謔的雙眼,就像是熊孩子盯著胳膊腿健全的蟋蟀一樣,讓她毫不懷疑這個人會用最殘忍的方法去逼問自己。
而趙暨就坐在一旁,一點都沒有阻止的意思,就任這個駙馬肆無忌憚地威脅自己。
翁婿倆異常激進的態度,讓她有些不安。
但這個秘密,她絕對不能說,因為只要說了,就算黎王室不殺自己,出了黎國自己也絕對不可能活過三天。
只能拖了。
只要今日不死,有真氣虛影在外隨時聯絡,只要愿意付出代價,就肯定能夠逃出去,畢竟以自己在那位心中的地位…
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自然是可以的,不過…」
「如果你要用‘不過,轉折的話就不用說了!」
嬴無忌揮了揮 手直接打斷,轉身向趙暨拱手道:「父王!可以嚴刑拷打了。」
趙暨澹澹道:「準!」
南宮燕:「???」
這翁婿倆做決定也太草率了吧?
難道不多考慮一下么?
我可什么都還沒說呢!
她目光有些陰沉:「駙馬爺!我一介弱質女流,從小精神虧損,若你不小心打死我,恐怕就沒有人告訴你…」
嬴無忌擺斷:「不打死你也不太可能告訴,反正都不會告訴,不如先讓我爽一爽。」
「嬴無…」
「快別嗶嗶了。」
嬴無忌直接跳下,卸掉了她的下巴,提起她后頸的衣服,任她嗚嗷叫喊也不搭理,直接提著進入了一個密室。
趙暨神情澹然。
這是他跟嬴無忌商量的結果,南宮燕雖然還沒有突破胎蛻境,但以目前展現的能力來看,必然值得重用,她敢肆無忌憚做事,肯定是篤定有人來救她。
如果黎王室全力看守,就算周王室傾巢出動,也未必能夠把人搶出來,哪怕她有這種詭異的真氣投影。
但南宮燕不配。
黎王室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能在南宮燕身上浪費太多。
惡人自有惡人磨。
讓嬴無忌來吧。
這在顓頊古歷上略有體悟,有一定把握破解了南宮燕的真氣。
若真如此,那刑訊的成本和結果,就完全能夠接受了。
畢竟誰不怕死呢?
至于南宮燕死不死,他則完全不在乎,本來就是南宮陵送來贖罪的。
囚室。
南宮燕下巴被卸掉,連「阿巴阿巴」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嗷嗚嗷嗚」地叫。
可即便如此,仍然惡狠狠地瞪著嬴無忌。
滿眼都是威脅。
「嘿!還挺傲…」
嬴無忌瞅了她一眼,隨即把她的下巴給安了回去:「你發揮發揮,我倒是想聽一聽,你準備怎么威脅我。」
南宮燕掃了一眼密室中琳瑯滿目的刑具,感覺心頭有些發涼,卻還是冷笑道:「駙馬爺,你該不會以為區區這點刑具,就能從我嘴里逼問出什么東西吧?」
嬴無忌大致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靠那真氣制造的投影,她的消息能同步到外界,她背后的能人異士不少,手段詭譎的不知凡幾,自己這邊千日防賊的難度不小。
刑訊就算再殘酷,頂幾天就過去了。
南宮燕只覺得全身真氣一震,本來亂中有序的真氣,頓時被震得渙散,瞬間失去了跟外界聯絡的能力。
她雙眸睜大,驚駭到了骨子里。
嬴無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現在,勞煩南宮姑娘把剛才的話再重復一遍。」
他掌握的稀奇古怪的手法太多了,尤其是未名真氣和混元真氣一分一合。
他對真氣屬性的理解,早已超出了南宮燕不止一個檔次。
破解這么一個小手段,沒有任何難度。
南宮燕:「…」
這誰還敢重復啊!
她臉色發白,沒想到嬴無忌這么輕易就把自己最大的底牌給破解了。
失去了它,自己憑什么能夠被救走?
一時間,她蒼白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
但合宗的秘密…
「你能害怕,我很高興。但你口風緊的樣子,我不喜歡。」
嬴無忌搖了搖頭,重新卸掉了她的下巴。
她只能張著嘴巴。
隨后在她驚駭的目光中。
掏出了一根又黑又長的東西。
這是一根鞭子。
上面長滿了倒刺,并且浸滿了能讓痛覺擴大十倍的黑色藥汁。
乾國使館。
嬴無缺剛到,就讓公孫棣把使館的人全都召到了一起。
尚未亮明身份,人群中便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敬畏。
他們之中,可是有人見過乾王的。
眼前這個青年,跟乾王陛下長得實在太像了。
看到傳說中的顓頊帝軀。
他們心中還是頗為激動的。
就是嬴無缺來得太突然,完全沒有準備啊!
嬴無缺對他們的反應頗為受用,掃了他們一眼澹笑道:「莫要太過拘謹,我又不會吃人,使館管事兒的是誰?」
一個中年人恭敬上前:「稟公子!如今使館事務,都由公子無忌統籌,不過公子無忌無暇顧及使館事務,所以由小的代管。」
公子無忌?
聽見這四個字,嬴無缺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股煩躁之氣。
不過他也沒有表現出來。
只是澹澹笑道:「既然由你代管,那就好辦了。我奉父王之命,星夜兼程趕來黎國,要辦場大事。輕裝上陣,未帶多少盤纏,你將使館閑余銀兩清點一下送來,從今日起使館我來接手。等事情辦成之后,你們都會記上一功。」
管事頓時面露難色:「公子,這…」
嬴無缺眉毛微微一挑:「怎么,怕公子無忌責怪?放心,出什么事我擔著!」
「不是,不是!」
管事趕緊解釋:「使館財權早已經搬到駙馬府了,我們賬上一兩銀子都沒有,一切開銷都要形成賬目派人送到駙馬府審批。」
嬴無缺臉色一沉:「荒唐!嬴無忌真是枉為使臣,一國外交開銷,居然要送到別國駙馬府,真當我們乾國的錢財是天上掉下來的么?」
「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管事趕緊搖頭,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是公子無忌賺的!」
他不滿地看了管事一眼,感覺這下人身有反骨。
管事有些無奈,拱手道:「上次陛下親臨,已經將使館全部權利交給了公子無忌,并且取消了母國的撥款,現在使館上上下下都是公子無忌在養,吃食、俸祿、其他一切開銷,每一兩銀子都是從公子無忌那來的。漂泊在異國他鄉也不容易,還請公子不要為難我等。」
「放肆!」
嬴無缺被氣得不輕,沒想到一個區區管事都敢忤逆自己,不由慍聲道:「他賺錢哪個靠得不是我們乾國的產業,養你們的是乾國,不是嬴無忌!」
管事小聲解釋道:「公子無忌接手之前,乾國產業都是賠錢的。上次陛下過來,就說我們都是靠公子無忌養的。」
公孫棣在旁提醒:「陛下確實說過。」
他不理解,但大為震撼,忍不住問道:「公孫兄,難道你上次來,就是每次花錢都要看嬴無忌的臉色?」
「倒也不是!」
公孫棣想了想道:「當時使館賬上錢不少,公子無忌讓我隨便花,只要記錄好開銷就行,我記得那時候賬上好像有五百兩,每天都會補滿。」
我在乾國,一個月的例錢都沒有五百兩!
他算了算時間,好像明白了。
公孫棣離開的時候,剛好韓 倦公布了含光劍的消息。
嬴無忌那孫子肯定是篤定自己會來,所以提做了這般部署。
如此小肚雞腸!
如何才能成大事?
嬴無缺雖然不滿,但這火也不能撒到下人身上,不然凈讓嬴無忌看笑話。
只能不耐地擺了擺手:「算了!不為難你了,我們累了,準備好吃食和住處,準備歇息了!」
管事有些為難:「啊這,公子!您這來得太突然,而且這么晚了,外交經費我們還沒來得及審批啊!住處沒問題,但吃食…」
嬴無缺面色沉郁:「你該不會想要告訴我,離開嬴無忌,廚房里一粒米都存不下吧?」
「不是!」
管事趕緊搖頭,解釋道:「咱們這已經沒有廚房了,公子無忌讓我們下館子,飯錢他報銷。」
鑒于大環境如此,
管事越說越覺得不妥,又補充道:「要不小的帶您出去吃?絳城最好的酒樓還在營業,您敞開吃,飯錢小的幫您墊上…」
「沒胃口了,你們下去吧!」
嬴無缺煩躁地擺了擺手,讓下人墊飯錢,他還丟不起那個臉。
這次雖然輕裝出行,但也不至于一頓飯錢都沒有。
剛才那么要求,也不過是想給嬴無忌一個下馬威而已。
沒想到。
嬴無忌居然做得這么絕。
心眼這么小。
如何才能成大事?
看這些管事還有下人,應當都是收了他不少好處,不然區區一個管事,也不可能讓自己在絳城最好的酒樓放開吃。
錢財都用到了這些蠅營狗茍的事情上去。
難堪大用。
難堪大用啊!
公孫棣見下人都散去了,搖頭笑道:「公子,出去喝酒?」
「不急!」
嬴無缺站起身來:「先去拜訪一下十三爺!公孫兄,這里你熟,勞煩通報一聲。」
這次來黎國,對他來說第二重要的就是見十三爺。
聽母親說,這位族中老人地位超群,實力極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父王的授業恩師,兵人境中鮮有敵手。就算是悟神境,只要神通無法克制他,也只能暫避鋒芒。
若能把他請回去,自己威望定然能夠提高,手下更是能多出一個超級高手可用。
當年父王三請而不歸。
但自己身為顓頊帝軀,如此奇才,這個面子他不會不給。
正在這時,公孫棣回來了。
嬴無缺問道:「十三爺怎么說?」
公孫棣面色古怪:「十三爺說,不見!」
想喝胡辣湯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