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令,你有沒有覺得,咱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一席話,讓整個雍州鼎附近,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姜太淵,因為周王室派出了這么多人,數他姜太淵最跳。
如今周王畿總共就那么大的地方,沒有多少軍隊,也沒有多少直轄的田地,多是靠著各個諸侯國的上貢才能正常過活。
這靠的,完全就是周天子在祭祀和文化地位上的崇高性。
所以說,周王畿中絕大多數都是文官,而且各司其職,都有相當專業的個人能力。
唯獨這個姜太淵,身為周樂府令,連一首囫圇的曲子都彈不出來。
誰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坐上這個位置的。
而且,來到絳城以后,所有的官員都規規矩矩的,只出席各種各樣的禮祭活動,從未跟敏感勢力有過私下接觸。
唯獨這個姜太淵,堂而皇之地跟乾國質子黎國駙馬嬴無忌有密切往來。
周王室明面上的確只是單單純純地參加一次百家盛會,但實際上要干什么事,大家難道心里不清楚?
姜太淵這么做,簡直就是把“內奸”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若是目光能夠吃人。
姜太淵可能現在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是個人斗能感受到氣氛的壓抑。
唯獨姜太淵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還刮了刮女官的臉蛋,笑呵呵地看向南宮羽:“我說小侯爺,你可不要憑空污人清白,你說我是叛徒,你有證據么?”
南宮羽冷哼一聲:“若你不是叛徒,為何趙家和楚國那么了解冢盤內的狀況?”
“巧合唄!”
姜太淵一副無辜的樣子:“人家好歹是個大家,率先找到鼎難道很奇怪么?何況舊都只是久遠,可并不是沒有存在過,你怎么就知道別人身后沒有高人指點?”
南宮羽快被氣笑了:“真是強詞奪理,就算真有別的高人知曉,也絕對不包括楚國,舊都滅亡的時候,羋姓部落還裹著獸裙打獵呢,他們也配知道舊都的情況?你該不會想說,有別的國家,生怕競爭對手不多,特意把楚國扶起來吧?”
姜太淵嘿嘿一笑:“哎?說不定還真有這種賤人呢!”
“你!”
南宮羽氣急,沒想到姜太淵居然如此死豬不怕開水燙。
姜太淵揉搓了一下自己絡腮胡:“小侯爺,這次天子派我前來,是為了助你解陣,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了,還百般誣陷我,誣陷我的時候,還連個證據都沒有!
你要知道,陣法高手最需要的就是清醒的腦袋,如果你要是把我氣糊涂了。
我可不保證我能破解九鼎大陣!”
話里威脅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在場眾人無不氣憤。
“姜太淵!你放肆,怎么跟小侯爺說話呢?”
“你整日跟嬴無忌勾搭在一起,還需要證據么?”
“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樂府令,卻敢拿天子要事威脅,真是反了天了!”
姜太淵哼了一聲:“娘的!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你們說我是叛徒,倒是拿出證據啊!若是拿出證據,老子脖子洗干凈給你們砍,如果你們手上沒有證據,就給我閉上你們的肛!真把我惹急了,就算九鼎定下來,我也不給你們推陣法,自己抱著鼎腿哭去吧!”
“你!”
眾人氣急,卻不敢再多說半句重話。
因為九鼎之陣,必須有陣法大師來解。
當世能解出這個大陣的,恐怕不足十位,而且大部分都是真正的高人,根本不是他們能請來的,也不是他們敢請來的。
若是離了姜太淵,恐怕他們真的只能抱著鼎腿哭。
瞅這一群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姜太淵忍不住嗤笑一聲:“嗨呀!嬴老弟說的果然沒錯,這世上還是懂技術的吃香啊。”
“是么?”
南宮羽冷笑一聲:“姜府令該不會真以為,我們離了你就破解不了九鼎陣法吧?”
姜太淵頓時眉頭一皺,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整個絳城,能破解九鼎陣法的的確不止他一人。
韓倦,太上觀的不世天才,破解這個陣法想必也不難。
但…太上觀即便真的要插手這件事,也不可能幫助周王室啊,哪怕韓倦是韓家的嫡子!
他當然是不信的。
可看著南宮羽自信的模樣,他心里還真有些沒底。
南宮羽目光微冷:“所以我還是勸姜府令老實點,若是你做得太出格,就算有并肩王給你撐腰,我也有一萬種方法讓你在周王畿混不下去!”
聽到這話,姜太淵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其他人卻是紛紛大驚。
“并肩王!”
“姜太淵竟然是并肩王的人!”
“難怪這種五音不全的人,也能當上樂府令!”
“可并肩王不是跟天子一條心么,怎么會…”
眾人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況。
說起并肩王,來頭實在太大了。
他就是如今周天子的孿生弟弟,身份無比高貴,卻從來沒有露過面。
沒有人知道并肩王都在干什么,只知道他非常受周天子器重,他們甚至隱隱感覺,周天子在諸國布下的暗手,大部分都是并肩王在操控的。
因為在整個王畿之中,除了周天子,實權最大的就是南宮陵。
可即便是南宮陵,提起并肩王也十分忌憚。
只是…這次并肩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姜太淵被南宮羽拆穿了身份,又是一頓警告,心情相當不美麗。
哼了一聲,便看向了別處。
他心中怒火盈然,卻不是全部來自南宮羽。
更多的反而來自那個太上觀棄徒!
這個牛鼻子,究竟想干什么事情?
鎬京東南。
一尊碩大的青銅鼎懸浮在天空之上,就像是漂浮的風箏一樣,被地上兩大股真氣牢牢攥住。
它不停旋轉,似拼了命想要掙脫,卻絲毫掙脫不了。
只要那兩股真氣愿意,它被拖拽到地面是遲早的事情。
然而,沒有一股真氣愿意多發一次力。
這尊青銅鼎便是冀州鼎。
趙家和韓家已經在此對峙了很久,誰都不愿意多出一份力,讓對方多一分勝算。
此次,雙方都是青年精銳盡出,誰也奈何不了誰。
雖說趙家是宗室,韓家只是士大夫家族。
但百家盛會,公平競爭,管你什么身份?
何況兩大家族的利益,已經產生了極大的沖突。
一道百家氣運,亦或一枚地階法術玉簡,都有可能造就一位未來的強者,即使很難影響大局,也絕對不可能讓步。
兩家核心成員爭奪冀州鼎的歸屬權。
剩余的人則是在抵御尸兵,以及試圖撿漏的散人,無論是外圍的戰斗,還是內部的爭奪,都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壓抑和窒息。
只不過,局面明顯是趙家占據了上風。
畢竟趙家的底子本來就比韓家強,何況有墨者公會助陣。
如果不是嬴無忌下令讓他們定九鼎之前一定要保留實力,恐怕他們早就對韓家人動手了。
可惜,這手動不得!
畢竟九鼎之后才是真正的重頭戲,雖然趙家勢力強于韓家,但如果把韓家逼急了,必然會落得一個傷筋動骨的結果。
此次韓家帶頭的是韓赭膝下庶長子韓威,曾經在韓家年輕一輩的地位僅次于韓歇,五年前便以三品靈胎突破了胎蛻境。
韓倦回來以后。
他地位又掉落了一位。
好在韓歇嘎了,韓倦又是一副懶散性子。
所以,他便成為了此次韓家當之無愧的第一指揮。
韓威上前一步,目光極其冷峻:“趙信,你們趙氏血脈,最強的便是煉精天賦,三品靈胎的天才,都是靠煉精十二層成就的。如今冢盤的四道氣運都是兵家的,兵家氣運只在突破煉精十二層的時候有用,你們又何必跟我們韓家搶?”
“切…”
趙信嗤笑了一聲:“誰會嫌自家三品靈胎的天才多呢?咱們都不是小孩兒了,成年人的世界都是打打殺殺,哪有你這樣哭窮賣慘的?”
作為嬴無忌和趙寧的共同心腹,在王室和宗室,跟誰都能混個臉熟,嬴無忌不在的時候,便由他充當臨時指揮。
如今他代表的是整個趙家的利益,而且還處于優勢地位,怎么可能給韓家讓步?
趙家不想傷筋動骨。
難道他們韓家就敢了么?
韓威眉頭一擰:“趙信!我這也是為黎國的人才著想,你們趙家用了,最多再多一個三品靈胎。若是給我們韓家用,可是有可能突破二品的…”
趙信咧了咧嘴:“那就更不能給你了…”
韓威:“…”
他也是逼急了,所以才用國家立場壓趙信。
可這招明顯不好用,畢竟兩家暗地里關系是什么吊樣,大家心里門清。
他急得有些抓心撓肝。
百家氣運本身十分珍貴,尤其是煉精是韓家血脈和功法的弱項,最利于造就高手,韓家缺的就是頂級的天才。
就算是騙,也得把氣運騙過來。
韓威嘆了一口氣:“趙信,既然形勢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兄弟我就不瞞你了!其實我們想要這道氣運,完全是為了救命,不然我們韓家滿門忠臣,怎么可能會想著跟宗室搶東西呢?”
“哎?救命?”
趙信懵了一下,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韓威究竟想要干什么?
滿門忠臣?
這純屬是屁話!
但在黎國的表面體面下,這就是一句對得不能再對的話。
“對!救命!”
韓威面色沉重:“你也知道吾弟韓倦,尚在襁褓時期,便迫不得已出價當了道士,就是因為他先天精血虧空,必須靠著那位道家高人救命。
如今雖然養好病回來了,卻仍然沒有脫離危險,若不能突破聚神境十二層,恐怕突破胎蛻境之日,便是他喪命之時!
吾父韓衛尉,為大黎嘔心瀝血,陛下乃不世之明君,讓陛下知道了,也不會忍心朝中忠臣唯一一個嫡子喪命吧?”
趙信:“嘶…”
趙家眾人:“嘶…”
一種墨者:“嘶…”
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
誰都沒想到,韓威居然在這種關頭,使出了傳說中的道德綁架。
而且看起來情真意切,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一樣。
這波綁架,綁得很緊。
如果真要是不應,搞得好像黎王多無情無義一樣,畢竟眾位夫子都在暗處看著呢。
可就算是無情無義,也不能輕易給你啊!
趙信被綁地呲牙咧嘴,張口就準備強行拒絕。
韓威卻提前打斷了他的話:“要不這樣!反正咱們現在,都不知道這鼎里究竟是氣運還是玉簡,不如咱們先合力把它弄下來,如果是玉簡,我們韓家絕對不搶。但如果是氣運,那就請趙兄成人之美,讓我拿回去救忠臣之后的性命!你說如何?”
趙信驚了,沒想到他居然這么不要臉。
鼎里的獎勵都是南宮陵放的,你丫的能不知道里面是氣運還是玉簡?
糊弄小孩呢?
可你這演得也太真了啊!
話都快給你堵死了!
讓,是肯定不會讓的。
但這搞得整個趙家都陷入道德低谷了啊!
娘的!
這搶氣運本來應該是猛男大戰。
怎么到最后變得跟女人撒潑打滾扯頭發一樣?
就在趙信為難的時候。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韓家兄弟情深,實在是讓人動容,都把老子給聽哭了!”
眾人的視線中,一個人影拔地而起。
嬴無忌頂起舊都的地板,淡定地扒拉扒拉了身上的泥土,笑嘻嘻地看著韓威。
韓威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戒備地看著嬴無忌。
畢竟他一開始使出道德綁架大法,就是吃準這些趙氏年輕人不諳世事臉皮薄,還有一種身為宗室的自我高貴感,不會反駁自己場面正確的話。
雖說光是場面正確的話不足以搶走氣運,但只要趙氏退一步,他就有把握以別的話術步步緊逼,讓他們吃一個啞巴虧。
但嬴無忌…
這人不要臉!
場面話根本糊弄不了他啊!
韓威皮笑肉不笑,趕緊說道:“既然駙馬爺這么體諒我們韓家,那我就代吾父謝過駙馬爺了!”
“且慢!”
嬴無忌嗤笑一聲,沖他連做了好幾個達咩的手勢。
韓威眉頭一擰,果然,嬴無忌怎么可能是那種吃虧的人?
“駙馬爺還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當!”
嬴無忌嘆了一口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其實我也需要兵家氣運來救命!”
韓威:“啊?”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詭異的天階法術——斗轉星移。
嬴無忌一臉愁苦:“既然已經瞞不住了,我就不妨告訴韓老哥了,說起來也怕諸位笑話。諸位也知道我前段時間差點猝死在青樓,結果又被歹人陷害,深陷兇殺案之中。
這兩件事情,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前段時間為了迎娶公主,我特意找了名醫做身體檢查。
名醫說我因為驚嚇過度,導致精氣外流,不然以我乾王之子的體質,現在已經突破到煉精十二層了。
名醫還說,我突破胎蛻境的時候,必須要有煉精十二層的修為,不然很可能影響生孩子。
我可是我父王僅有的兩個兒子之一,也是咱們黎國目前唯一的駙馬。
韓老哥,你們韓家全是忠臣,你們也不希望乾黎兩國王室不興吧?”
韓威:“???”
趙家眾人:“…”
眾位墨者:“…”
只有趙信一臉擔憂:“駙馬爺,你不會真的…”
“你給我閉嘴!”
嬴無忌立即給他禁言了。
韓威嘴角都在抽抽,沒想到嬴無忌這么離譜的瞎話都能編的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咬了咬牙:“駙馬爺,您這只是生孩子,我們這事關人命,而且韓倦是唯一的嫡子,你這…”
嬴無忌撇了撇嘴:“你剛才也說,他突破胎蛻境才會喪命啊!不突破胎蛻境不就行了么?你們韓家也沒那么缺高手,非要唯一一個嫡子拿命上?
只是不突破胎蛻境,也沒什么損失,但我要是不生孩子,乾黎兩國王室可怎么辦啊?”
眾人:“…”
本來應該猛男打架的爭搶。
瞬間變成了胡攪蠻纏的鬧劇。
大家都很蛋疼,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進行下去了。
這個時候,嬴無忌笑了笑:“而且,關于韓倦的性命,其實我能幫上更大的忙。”
“什么!”
韓威神色一凜。
嬴無忌壓低聲音:“這已經進冢盤十二時辰了,你們卻沒有見到韓倦,難道心里就沒有一點擔心么?”
韓威面色微變:“駙馬爺這是什么意思?”
嬴無忌嘆了口氣:“他現在在一個外人極難找到的地方!”
韓威:“…”
他是真的有些急了。
因為這次冢盤之行,韓家最關鍵的一環就是韓倦,周天子需要他推演陣法。
但這都十二時辰了,他們卻還沒有找到韓倦的身影,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他早已急得焦頭爛額了。
嬴無忌能如此篤定地問自己這個問題,肯定是知道韓倦的下落。
韓威深吸一口氣:“駙馬爺知道韓倦的下落?”
“知道!”
“那個地方危險么?”
“不好說!人和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反正我是費了老大勁才出來的。”
“那個地方在哪?”
“這個我指定不能直接告訴你,但我能保證,短時間內,你們韓家人肯定找不到那個地方。”
“這…”
韓威神情越來越凝重:“駙馬爺的意思是,鼎內的東西給你們,然后你把位置告訴我們?”
嬴無忌笑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
韓威忍不住道:“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沒有騙我?”
“這個簡單!”
嬴無忌直接祭出一滴血液,嬴姓血誓當場發動:“我嬴無忌保證,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并且韓家只要退出爭搶,我就把韓倦真實下落告知,否則心脈爆裂而死!”
韓威:“!!!”
韓家眾人:“!!!”
趙信慌了:“駙馬爺,你怎么連血誓都拿出來了啊!一口小鼎而已,不至于啊…”
嬴無忌嘆了一口氣:“韓老哥,人命關天,韓倦短時間肯定出不來,誰能保證這段時間里面不發生什么事兒?”
韓威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掙扎。
可嬴無忌連血誓都發了,韓倦現在恐怕真的被困在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
他咬了咬牙:“韓家人聽令,把冀州鼎鎖下來,將里面的東西,送給駙馬爺!”
區區兵家氣運,作用跟韓倦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是!”
韓家眾人只能聽令,飛快催動真氣,將冀州鼎給扯了下來。
然后飛快將那道兵家氣運托出,送到了嬴無忌的面前。
“駙馬爺,請!”
“多謝!”
嬴無忌笑了笑,直接將氣運攝入到自己丹田。
韓威神情凝重:“駙馬爺,韓倦究竟在哪?”
嬴無忌笑嘻嘻道:“哦!那貨正在一個神秘的地方參悟運勢圖呢,估計過幾個時辰就自個兒出來了,你們要是想找他的話,我給你們標個位置!”
韓威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駙馬爺,你是真的不怕心脈爆裂而死啊?”
“瞧你這話說的!”
嬴無忌一臉無辜:“我剛才可沒說一句謊話啊,而且我也沒打算隱藏他的下落啊!”
嬴無忌撇了撇嘴,他的確一句謊話都沒有說。
那個位置,韓家自己個兒肯定找不到。
他也的確費老大勁才找了四十七枚玉片,才出來的。
韓倦估計也得參悟好幾個時辰,不然也不會讓自己跟羋星璃提前出來。
雖然目前看不出什么危險,但誰能保證期間不會發生意外?
一字字一句句,都出自肺腑。
我憑什么害怕心脈爆裂而死?
趙家眾人:“噗嗤…”
眾位墨者:“噗嗤…”
嬴無忌問道:“你們還要韓倦的具體位置么?估計你們找到的時候,韓倦已經不在那了,就在舊都北門往西一百五十丈,再往南…”
“不必了!”
韓威冷哼一聲,直接轉身離去。
兵家氣運已經被嬴無忌收入了丹田,再搶已經不現實了。
冀州鼎陣基也穩固了下來。
韓家已經沒有耗在這里的必要了,多在這里呆一息,他就感覺自己在被這些趙家人和墨者的目光反復羞辱。
“我們走!”
他冷哼了一聲,直接帶人離開了冀州鼎的范圍,一個個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嘩啦啦!
韓家人走后,冀州鼎周圍頓時清凈了許多。
冀州鼎一定,青銅鼎身頓時多出了一股渾厚的力量,讓那些尸兵不由生出畏懼,瞬間向后退了幾十丈。
那些被尸兵追得哭爹喊娘的散人終于松了一口氣,神情緊張地湊了過來。
“駙馬爺,我們能在這避避難么?那些尸兵太狠了!”
“隨便用!”
嬴無忌大方地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陣基已經固定,氣運也拿走了,這冀州鼎目前就只剩下了定位和庇護所的功能,給這些散人避避難,純屬白賺人情。
散人一陣感天謝地,立刻在冀州鼎附近駐扎了下來。
在滿是尸兵群的舊都待了一天一夜,也是為難他們了。
趙信忍不住沖嬴無忌豎起了一個大拇哥:“駙馬爺,你可真行!”
“切!”
嬴無忌笑了笑:“論智謀,我嬴無忌生平從未遇到過敵手!”
趙信:“…”
這特娘的得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種話啊!
嬴無忌沖眾人招了招手:“都過來清點人數!”
“是!”
趙氏與墨者公會的人都湊了過來。
嬴無忌點了一圈,發現兩家的人基本上都到齊了,趙氏的人訓練有素,墨者公會的暗號體系也相當成熟。
可算下來,還是缺了幾個人。
一個是趙郜,一個是吳丹,還有一個是白芷。
吳丹跑丟他還能理解,因為這貨本身就不算高手,對暗號的掌握幾乎為零,不然自己也不會把雷法指南針法拉第追蹤術安排給他。
他給吳丹了不少保命符紙,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剛剛收到自己的信號,應該過不了一會兒就趕過來了。
趙郜…這個是趙氏的翹楚,按理不應該,難道遇到了什么危險?
白芷就更離譜了。
自己這個貼身小侍女除了念書,學什么東西都特別快,不應該找不到大部隊。
而且地煞七十二術的隱形他也學會了,這些尸兵不可能對她造成任何威脅。
誰出問題,她都不可能出問題。
莫非…她也走了狗屎運,被傳送到了小副本里面?
太史寮,成康殿,還是牧野碑?
這尼瑪…
翟云問道:“嬴老弟,現在怎么安排?”
嬴無忌眉頭微皺:“先在這里等著吧,先等咱們的人找上來再說。這次能搶到一道氣運,已經算是白賺了。定九鼎之前,沒必要消耗實力。”
“哎!”
翟云點了點頭,他們墨者公會,此番目的只是為了保護嬴無忌安全,什么氣運功法,對他們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嬴無忌微微皺眉,從懷中拿出了特制的線圈。
雷法!
“轟!”
法拉第大法瞬間炸開。
翟云對這種情況也見怪不怪了,他也不明白,為什么用雷法轟這個線圈,就能讓吳丹手里的指針發生偏轉。
真神奇,等出冢盤了,得好好向嬴無忌請教一番。
嬴無忌安置好眾人,每隔十息的時間,就用雷法轟一次線圈,就這么靜靜等待吳丹到來。
果然,才堪堪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就有兩道身影狼狽地躲著士兵,悄悄地趕了過來。
吳丹便是其中一個。
而另一個…
趙郜?
嬴無忌微微皺眉,吳丹跟趙郜在一起,而且趙郜沒有受傷,為什么這兩個人一直到現在才找到組織?
好像有些不對勁。
“烏雞哥!”
吳丹一路小跑跑了過來,終于長舒了一口氣,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說道:“我可算找到你了!這特娘的冢盤里面真危險,要不是我機智,這狗廢物早就被尸兵吃了。”
他口中的狗廢物,指的自然是趙郜。
趙信把趙郜扯了過來,也有些疑惑:“趙郜,你這不應該啊!我看你也沒有受傷,為什么一直都找不到組織?”
李采潭早知道有這一出,便直接從懷里拿出了一張手繪的地圖。
“哦!我想著前面也用不到我,正好跟著公子丹轉一轉,順便畫一張舊都的地圖,以備不時之需。”
“嘖!畫的還真不錯!”
趙信接過地圖,嘖嘖感嘆,又忍不住有些遺憾:“標注的倒是挺詳細,就是范圍不太全。”
李采潭嗯了一聲:“沒辦法,尸兵太多了,只能畫一部分。”
“我看看!”
嬴無忌從趙信手中接過地圖,畫的的確相當專業,但他還是有種怪怪的感覺。
吳丹嗤笑一聲:“明明就是自己看不懂暗號,非說自己畫地圖。”
“切!”
李采潭鄙夷道:“真是夏蟲不可語冰,暗號這種基礎的東西,趙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倒是你,拖累了我畫地圖的進度。”
“捏媽媽的!”
吳丹有些生氣,擼起袖子就想跟他理論。
嬴無忌卻笑著把他扯到了一邊:“丹啊!你給我指一下,沒有烏雞哥的日子,你都躲在哪里過!”
看著幾個人沒有多問,李采潭微微松了一口氣。
沒有暴露就好,藏在趙家的組織里,肯定能發揮更多出其不意的作用。
而且…紅塵!
李采潭朝冀州鼎周圍望了一眼,果然發現落魄的散人中,有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是紅塵附身的傀儡。大組織都排查了傀儡印記,散人卻沒有,那一波有四五十個散人,應該都已經中了紅塵的招。
會面成功。
臥底成功。
她終于暗松了一口氣。
另一邊。
“我傳送來的地方是這。”
“然后逃到了這…”
“這特么中間的地圖怎么都是空的?”
“然后這里,這里…后面地圖全多了。”
“幸虧老子機智又果敢,護住了那個姓趙的癟犢子,不然九鼎未定,咱們就得減員。”
吳丹講得倒是詳細。
嬴無忌聽得瞇起了眼睛:“那你遇到趙郜的地方在哪?”
“在這!”
“嗯!”
嬴無忌目光微冷,這個地圖畫得很專業不假,但就是有一個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
那就是,跟吳丹遇到趙郜的軌跡完全重合。
也就是說,他是遇到吳丹之后,才開始畫的。
而那個時候,已經傳送進來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足夠根據暗號,兩三個趙氏的人碰頭了。
他這既不找人,又不畫圖的。
干吊呢?
這個趙郜,絕對有問題,是不是趙郜本人,都得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畢竟這世上,易容的術法實在太多了。
所以他究竟是誰?
兩個地階法術,肯定是個天才。
等等!
兩個?
上次見到這種人,還是跟慶舒慶婷碰面的時候,后來慶舒遭重,趙暨特地派人查了一下他們的底細。
后來才得知,真正的慶婷還在燕國呆著,根本就沒有偷偷離家隨姐姐出走。
也就是說,上次的慶婷是假的。
這次趙郜也是假的。
兩人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所以,他是誰?
該不會真是李采潭吧?
因為項鼎被騙炮的事情,他始終覺得像李采潭,再加上李采潭本來就是為我教的人,嫌疑就更大了。
可是事后去李氏別院查了一下,李采潭一直在別院呆著。
但不是李采潭又能是誰?
吳丹看他神情凝重,不由問道。
“烏雞哥,有問題么?”
“沒什么問題!”
嬴無忌笑了笑,又壓低聲音說道:“就是剛才我扯你過來的時候,好像聽到趙郜罵你了一句純廢物。”
“艸!”
吳丹頓時有些生氣:“要不是老子護著他,他還能活到現在?媽了個巴子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又不是忍者神龜,擼起袖子就去找趙郜算賬。
“趙郜你是不是有病?”
“端上碗吃飯,放下碗罵娘是吧!”
“狗東西純廢物,反過來倒打一耙是吧?”
趙信有些懵,這又咋了?
怎么九鼎還沒定呢,直接就內訌了?
他正準備勸架,卻被嬴無忌不動聲色地攔住了,然后就看到嬴無忌對他做了一個警戒的手勢。
“吳丹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李采潭也被罵得莫名其妙,今天吳丹的表現其實相當讓她滿意,雖然很菜雖然嘴臭,但一直像爺們一樣地護著隊友。
可為什么忽然罵得這么難聽?
她正準備發火,就冒出了一個人打起了哈哈。
嬴無忌一把拐住了吳丹的脖子,笑呵呵地解釋道:“趙郜你別生氣哈,我這兄弟脾氣有點大。”
“烏雞哥,你沒事兒吧?”
吳丹有些懵,他感覺自己好像被烏雞哥拉扯了。
他罵我,你跟他道歉做什么?
李采潭面色微沉:“讓他管住自己的嘴,別惹我就行!”
她還要臥底,可不想把事兒鬧大。
“行行行!”
嬴無忌笑嘻嘻道:“不過你以后也注意點,我兄弟最討厭別人罵他廢物,自從他被那個公共茅廁一樣的女人傷了以后,就奮發圖強了,不信你問那些墨者們!”
李采潭:“???”
公共茅廁?
你說誰?
她想殺人,但為了臥底,只能皮笑肉不笑:“哦?原來公子丹還有這種經歷呢?那我以后克制一下。”
提示:目標情緒波動值突破90,隨機獲得地階體質:坤承之軀(殘缺)。
霧草!
坤承之軀他聽過。
生育前修煉速度嘎嘎猛,一旦懷孕,修為大半注入到孩子身上,還能提高遠古血脈覺醒的幾率。
但殘破的坤承之軀,不孕不育…離譜!
這玩意,好像是李家血脈啊!
“就是!就是!和氣生財,以后別口嗨了!”
“烏雞哥,你沒事兒吧?你特娘…”
吳丹一臉不爽,感覺嬴無忌這事兒辦得不地道。
可后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股巨力按壓在地。
接著,就看見嬴無忌雙手結印,渾身雷電遍布。
而趙家與墨者公會其他人,早就封鎖住了趙郜所有的退路。
五雷法!
天雷!
“走你!”
嬴無忌下手沒有絲毫留情,虛空一握,李采潭周身便炸開四五團雷光。
其他人,也丟出了無數法術。
“遭!”
李采潭早就感覺到隱隱有些不太對勁,卻還是沒想到這些人下手如此狠辣果斷。
入臻地階巔峰的混元真氣憑空激蕩開護住周身,同時壓箱底的護身符紙,不要錢一般丟了出來。
下一刻,便感覺仿佛天塌地陷,天地廢墟以傾覆之勢壓來。
“轟!”
“轟!”
“轟!”
好在她護身符箓夠多,把眾多法術盡數擋下,卻還是震出了不輕的內傷。
可嬴無忌的雷法太快,穿透力又大得恐怖,根本就沒給她防住的機會。
僅僅一瞬間,臉上的面具就被徹底摧毀,渾身經脈有種麻痹的感覺,空氣中也彌漫著淡淡的焦胡味兒。
麻痹的瞬間,正是最危險的時候。
李采潭猛地咬了一下舌尖,趁煙霧未散的時候,強行催動真氣騰空而起,服下一顆丹藥,才微微定神,下一刻真氣爆開,直接施展秘術凌空飛走。
反應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甚至還留下一句森冷的聲音。
“嬴無忌,你很好!”
“霧草?”
嬴無忌有些麻了,他本來以為自己這些人已經夠狠了,這么多法術同時砸下去,就算李采潭反應過來了,也不可能擋下來。
卻不曾想,李采潭不僅反應了過來,還在極短的時間內祭出了至少十張防御用的符紙。
而且頂著雷法的麻痹感,立刻就能催動真氣,而且絲毫不拖泥帶水地飛行逃跑。
從開始到結束。
最多三息的時間。
這特娘的是什么怪物?
坤承之軀混元真氣就這么牛逼么?
他轉頭看了眾人一眼,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眾人。
李采潭的實力,已經超過他們所有人的想象,論單打獨斗,在場的眾人恐怕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即便這里站著的,幾乎是趙家年輕一輩所有的精銳。
嬴無忌面色有些不好看:“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不能落單,就算撒尿,也給我保持五個人一組!”
“是!”
眾人齊齊應道,他們都從李采潭身上感覺到了壓力。
對于嬴無忌的指揮,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畢竟他不管是跟韓家的嘴炮,還是剛才圍堵李采潭的指揮,都做得相當利落。
李采潭的確逃跑了。
但這是因為李采潭太強,而非是指揮的問題。
“娘的!”
嬴無忌罵罵咧咧,李采潭的忽然出現,以及表現出的實力,讓他對這次冢盤之行,愈發心中沒譜了。
一個幾乎被李家逐出家門的棄女,居然有如此強悍的實力。
萬一再冒出其他怪物。
他現在甚至有種現在就以一品靈胎突破胎蛻境的沖動,這樣的話勝算能大不少。
但想到凝靈胎的機會就這一次,而且冢盤內眾人,實力上下限相差并不是特別大,注定不是發揮個人英雄主義的場合,沒必要為了區區一點點勝算,就犧牲自己的潛力。
還真特娘的有些郁悶…
李采潭為什么這么強?
這不科學!
“她,她是…”
吳丹望著她天邊離開的方向,神情有些恍惚。
雖然剛才只有短短片刻,但他還是看到了李采潭有些燒焦的臉。
這張臉,實在太熟悉了。
可是怎么會是她?
她為什么要用趙郜的模樣,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天?
吳丹胸口有些悶。
嬴無忌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太多,這個女的不是善類,以后遇到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放心!”
吳丹神情有些掙扎,但還是咬牙說道:“這次我們任務就是護你,誰對你不利,老子銃保準給她打完!”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雖說李采潭是個公交車,吳丹最近也過得相當積極。
但這種積極,恰恰說明了他真的被傷到自尊了。
能被傷到,說明一定用過心。
好在吳丹不是那種戀愛腦,不然還真有些麻煩。
正在這時。
趙家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了。
“駙馬爺!徐州鼎已經出現了!”
“在哪?”
“城東,不過已經被齊國人定下來了。”
“嗯…”
嬴無忌沉聲道:“一刻鐘后,咱們去徐州鼎逛一逛,記住保存實力,九鼎全定的時候,切不可跟任何人起正面沖突!”
“是!”
“先原地修整!”
嬴無忌下了一個命令,便朝冀州鼎走去,記錄下基座的方向和位置,結合卿事寮的方位,便在老丈人窮舉出來的三千八百六十七種可能中,挑出了符合條件的兩千九百一十六種。
幸虧有墨家推演術附贈的強大記憶能力和計算能力。
不然光是這種篩選,就得浪費不少張醒神符和推演時間。
天階秘術,果然恐怖如斯。
“呼!”
嬴無忌長出一口氣,擦了擦腦門上因為腦力過載冒出的汗水,站起身來沖眾人揮了揮手:“開拔!目標,徐州鼎!”
“是!”
趙家和墨者公會共計三百多人,齊刷刷地站起身,在嬴無忌的帶領下朝徐州鼎的方向趕去。
還未走遠,嬴無忌感覺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便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
不曾想,還真剛好與一雙眼睛對上。
這雙眼睛,來自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眼神很怪。
好像是欣賞。
又好像是憐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