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趙氏的封土。
正處于兩座城池之間的地帶,有官路,有驛站補給,不過路是東西走向的,只有乾黎邦交走動才會走這條官路。
魏韓兩家。
幾乎從來沒有踏足過這片地方。
但現在,這里卻圍滿了魏韓兩家的士兵。
雖然都不算是精銳中的精銳,但五萬對一萬,外加嬴無忌手下有二十多個兵人境強者,沒有人認為自己會敗。
一眾乾軍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誰都沒想到,趙氏承諾了不出手,倒是換了魏韓兩家異地交戰。
如果只有魏韓,他們仍然有利用尖刀戰術切割陣型取勝的希望,因為感覺眼前軍隊的素質并不是特別強,但這么多兵人境強者…
誰更適合用尖刀戰術都不一定。
眼見嬴無忌已經帶兵沖殺而來。
有人慌了,遙遙喊道:“公子!手下留情,你身上也流著乾國的血,何苦自相殘殺啊!?”
“我去你娘的乾國血!”
嬴無忌都快被氣笑了:“就這點乾國血給我帶來什么了?勾八的天天被你們這些吊人道德綁架加壓榨,虧你有臉提出來。李采潭,給我先把那個嗶嗶的砍了!”
“是!”
李采潭雖然心中不情愿,因為她更想當一把鐮刀去收割那些沒種的李家男人,殺那個兵人境高手,肯定會浪費一些時間。
但想了想,自己能有今天這個機會,全都是沾了嬴無忌的光。
而且自己這個妹夫,也受了不小的委屈。
混元真氣前所未有的兇魂,她明明沒有雄壯的體型,招式和劍身也并非是大開大合,坐騎也是軍隊的制式戰馬。
但她整個人就如同兇獸一般。
帶著七八個兵人境直接朝乾軍陣型最鋒銳的部分沖了過去。
一劍劈下,天空中頓時凝聚了一柄數十丈長的劍光。
重重地落在乾軍之中。
霎時間。
慘叫混合著斷肢,被罡風一起席卷上了天。
幾個兵人境齊齊舉劍,雖然擋住了這一擊,卻也被這恐怖的一幕嚇得不輕。
這是什么怪物?
這女子之于戰場。
就像是屠戶手中剁碎肉的亂刀。
“先殺這女子!”
他們都看出來了,不除李采潭,乾國軍隊絕對會以最快的速度覆滅。
白劫臉色無比難看:“別殺他!先挾持嬴無忌,他才是問題的關鍵!”
“放屁!”
沒有人聽他的:“他身邊有十幾個兵人境強者,怎么殺?”
話音未落。
一眾兵人境就朝李采潭殺了過去。
他們都看出來了,李采潭身后的那些雖然都是兵人境高手,卻并非戰場出身,在戰場上實力發揮定然會受到限制。
“一群腦子有問題的!”
白劫淬了一口,立刻御馬朝嬴無忌沖去。
正立無影的效果下。
連人帶馬都化作了虛無,穿過友軍,直直嬴無忌。
中間握劍的手凝實了片刻,收割了幾個魏韓將士的腦袋,只是相比于龐大的基數,實在無關痛癢,而他的目標也一直都是嬴無忌。
乾軍已經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唯一逆轉的可能性。
就在嬴無忌的咽喉出。
只要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一切都好說。
沒有那些廢物也好。
反正只有自己也是一樣的。
之前他雖然被嬴無忌擺了一道,卻也只是認為太過大意,不小心中招了。
真論硬實力。
嬴無忌不可能比自己強,因為突破兵人境的特征,一個都沒有在嬴無忌的身上出現。
他只要小心不跟嬴無忌對視,只要神魂不出問題,就不會出現身形的阻滯,就不會被那古怪的法陣,強行逼出正立無影的狀態。
只要正立無影在,那護在嬴無忌身旁的那些兵人境高手,對自己的威脅就能夠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除非里面有好幾個十分擅長精神攻擊的。
“嘖嘖!”
嬴無忌看他過來,倒是一點也不慌。
甚至還有心情欣賞戰場的局勢。
不得不說。
李采潭的發揮遠遠超出他的預料,入臻圓滿的混元真氣實在太過恐怖,招式勢大力沉不用說,戰場中逸散的真氣,全都能被她輕易吸收,放在戰場上屬實是一個永動發電機。
只是,她現在完全沒有適應這個打法,以后若是尋到自己的路,用不了十年就能成為十三爺那樣的頂級高手。
而且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甚至比十三爺還要大。
倒是這個白劫。
一手正立無影,直接化身戰場最強刺客。
前幾天他還打聽了一下,白劫封將就是因為兩年前跟狄國交戰的時候,萬軍從中取了一波敵將首級。
這次。
恐怕動了相同的心思。
不過好像有些太高估自己了。
“去吧!”
他擺了擺手。
一眾兵人境齊齊出手,他們雖然沒有領悟神通,但能進為我教的,哪個精神沒點問題?
他們領悟的本命法術,不少都帶著一些精神攻擊的屬性,最不擅長的,已經被派了出去。
“哼!”
白劫本以為能直接突圍到嬴無忌身邊,卻不曾想剛剛離得近了一點,就感覺到了腦袋劇痛。
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涌了上來。
嗜殺。
煩躁。
迷醉。
甚至還想找一頭蜥蜴曰一曰。
一時間,自認為無比堅韌的心志,居然差點當場失守!
壞了!
這些都是什么精神術法?
他暗叫不妙,強忍著即將崩潰的心智,強行向后退去。
回過頭去,匆匆一瞥。
發現陣線早已經失守。
因為自己的缺席,尖刀戰術完全廢掉了。剛才斥責嬴無忌自相殘殺的人已經被集火干掉了,己方剩余幾個兵人境強者被拖住了,李采潭化身戰爭機器,肆意切割著戰場。
乾軍陣型被破壞以后,戰斗力頓時銳減,被四面八方沖來的魏韓聯軍打得叫苦不迭。
被全滅,只是時間的問題。
“跑!”
一個念頭從白劫內心升起,就立刻占據了整個大腦。
他毫不猶豫,揮劍一劈。
空氣中頓時出現了一道裂縫。
但有人好像早就防備著這一招。
嬴無忌同樣凌空一劍劈出,“一”字形的裂縫,頓時變成了“十”字形。
白劫:“!!!”
他驚駭地看向嬴無忌,傳言中這人掌握了十三爺的絕技,沒想到傳言非虛。
可這人年紀才多大?為何能掌握這么多天階絕學?
一時間。
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這兩道裂縫雖然看似交纏,但完全是不同的裂縫,自然也會通向不同的終點。
自己一個身子踏進去,除非嬴無忌跟自己選的地點一模一樣,不然必然是尸分兩地的結果。
最強的逃命手段。
就這么廢了。
嬴無忌揚了揚眉毛,沖手下命令道:“扁他!”
戰場上血肉橫飛。
屠殺持續了足足半個時辰。
白劫也被各種精神攻擊轟炸了半個時辰。
終于精神扛不住了,強行從正立無影的狀態中被逼了出來。
轉過頭一看。
乾國軍隊和李家人已經全部被滅。
就連自己忍著惡心強行睡了的十個女子,也被砍死了九個,剩下最丑的那個正被李采潭提著,哭得跟殺豬一樣,不斷掙扎卻無濟于事,只能任李采潭丟了過來。
李采潭把人丟下,沖嬴無忌揮了揮手:“李家還有幾個全尸,我去補幾刀!”
說罷,直接提劍離開。
嬴無忌:“…”
龜龜!
究竟多大仇怨?
他笑嘻嘻地跳下馬,走向精神處于崩潰邊緣的白劫,在白劫面前緩緩蹲下,拍了拍他的臉。
“表兄,開心么?我還給你留了一個老婆。”
白劫看了看旁邊倒在地上低聲干嚎的女子,本來就不好看,現在哭得更丑了,渾身彌漫著腥臊味,不知道在褲子里拉了多少。
他既崩潰又憤懣,雙目赤紅地瞪著嬴無忌:“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
“后果?”
嬴無忌冷哼了一聲:“無非就是你們父子倆像狗一樣去舔的乾王陛下再次忍氣吞聲,能有什么后果?乾國的財政,就靠我們玉皂廠續命,而且白家有讓你陛下垂涎欲滴的東西在我手中,你不會不知道吧?”
白劫雙目圓睜,呼哧呼哧喘著氣。
他目光投向魏韓兩家的人:“你們居然也當了趙氏的走狗!”
韓猷哈哈大笑:“走不走狗的沒有關系,還輪不到你們乾國指手畫腳。”
他現在只感覺渾身都褪去了溫度,止不住地渾身發抖。
人都已經死完了。
質問和威脅都是沒有用的。
他知道沒用,但他還是問了。
因為他知道,他不問這些,也根本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呼…”
他仰起頭,咬牙道:“既然如此,你還不趕緊殺了我?”
嬴無忌卻笑了笑:“這個不急!”
他揮了揮手,魏韓兩家立刻撤出了老遠。
等人散盡以后。
他才居高臨下地看著白劫,緩緩問出了一個問題:“想活么?”
白劫愣了一下,隨后譏諷地看著他:“想利用我做什么事情?你配么?”
“啪!”
嬴無忌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抽得他暈頭轉向。
白劫:“你他…”
“啪!”
“嬴無…”
“啪!”
“啪!”
一巴掌一巴掌抽下去。
慢慢地,白劫不出聲了。
“臉皮還真糙!”
嬴無忌罵罵咧咧地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掌,直接從玉鐲里面取出一整套精良的刑具,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白劫的面前。
他淡淡一笑:“知道這是什么么?”
白劫嘴角不停滲著血,臉上本來掛著視死如歸的神情,看到這套刑具之后,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驚駭之色。
“乾,乾獄九刑?”
這種天下人聞風喪膽的酷刑他早有耳聞。
甚至還看人被這么懲罰過,心志再堅定的人,都很難扛過這一套。
他咽了一口唾沫:“你想做什么?”
嬴無忌指著自己的鼻子,呲著森白的牙笑道:“你信不信我能讓你意識清醒地扛十幾輪乾獄九刑而不死?”
“啪!”
“啪!”
嬴無忌拍了拍手,當即有人把刑具抬了上來。
白劫渾身抖若篩糠,卻還是嘴硬道:“你真當我是泥捏的?”
“是不是泥捏的,試一試不久知道了?”
嬴無忌撇了撇嘴,直接讓人招呼上。
一輪行刑。
一輪慘叫。
白劫渾身血淋淋地癱在地上,就像一條死狗,而他的便宜媳婦也嚇暈在了旁邊。
他目光渙散,只想趕緊自殺。
但被那古怪的法陣困著,連調動真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
不過好在,人已經麻木了。
下一輪可能就不知不覺地死去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
他就感覺自己的狀態恢復了很多。
嬴無忌蹲在他的面前,花開頃刻將他破破爛爛的身軀和神魂修復了一些,拍了拍他的臉:“準備好了么?準備好了的話,就準備開始下一輪,放心吧,死不了的!”
白劫:“!!!”
提示:目標情緒波動值達到100,頂格獲得地階法術《天罡三十六法·釘頭七箭》。
提示:目標情緒波動值達到100,頂格獲得地階技法《天罡三十六法·降龍伏虎》。
提示:目標情緒波動值達到100,頂格獲得地階技法《地煞七十二術·大力》。
提示:…
寶貝還真多。
釘頭七箭乃是少有的詛咒法術,通過扎稻草人各種使陰招。
降龍伏虎是個狀態性技能,對待兇獸猛禽傷害增幅數倍,對抗妖族十分強勢。
大力也是一個狀態性技能,渾身氣力能提升數倍。
無論哪一個,完全利用起來都十分強悍,但有種沒朝一塊使力的感覺,導致這個白劫并沒有紙面實力那么強。
不過。
這貨應該是繃不住了。
白劫眼見第二輪刑罰要來:“嬴無忌!你殺了我,有本事你就殺了我,白家人就是我害死的,哪有如何?你不是很有種么,你殺了我啊!”
嬴無忌這才高看他一眼,這個人雖然惡心,但骨頭確實硬。
他擺了擺手:“第二輪開始!”
又是一陣凄厲的慘叫。
再然后。
第三輪。
第四輪。
一直到第十輪的時候,白劫的身心都到了無法修補的邊緣,卻還是嘴硬著沒松口。
嬴無忌撇了撇嘴,沒想到還真小看了這個表哥。
再來一輪,這貨應該就死了。
他輕哼了一聲,手下立刻扣住白劫的下巴,撐開了眼皮。
四目相對。
白劫頓時渾身僵直。
嬴無忌的眼睛就像鏡子一樣,陡然出現在白劫的腦海之中。
一刻鐘后。
他揉了揉脹痛的腦袋,后遺癥還是強啊。
白劫頹然坐在地上,目光迷茫了一陣,便又恢復了清明,恭恭敬敬地向嬴無忌行了一禮。
嬴無忌憑空劈開了一道裂縫,擺了擺手:“去吧!”
“是!”
白劫扛起自己的丑妻,直接踏入了裂縫之中。
腦海里。
鏡中白劫無比驚惶:“這,這是什么妖法?你對我做了什么?”
嬴無忌嘴角微揚,扯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還沒看出來么?你被替換了!剛才的那個人,會像你一樣回到你爹跟前,像你一樣活著。成為一個好兒子,好臣子,然后關鍵時刻給你爹和你陛下屁股上來那么一刀。”
白劫瞪大雙眼,整個人都因為恐懼而顫抖了起來。
之前他還不明白,為什么嬴無缺這么久都沒有從嬴無忌的陰影中走出來。
現在他徹底明白了。
但一切都太晚了。
他咬牙切齒看著嬴無忌:“既然你早有這個手段,為什么還要施刑?”
嬴無忌嗤笑一聲:“看你不爽,折磨折磨你。”
嬴無忌撇了撇嘴。
想折磨他是真的。
畢竟這個人真的惡心。
若不是留他有用,早就幫他尋一個最痛苦的死法了。
本來還想著留幾個李家男子也回去當臥底的。
但想了想。
李家男子回去,肯定混不到核心圈層。
僅僅是幾個種豬罷了,回去被嬴越捆住,硬生幾個娃,差不多也就廢掉了。
收益為零。
放虎歸山。
這么多人,也只有白劫才有活下來的必要。
一旁的鏡子中。
紅塵忍不住問道:“這位兄弟,你是因為什么進來的?”
白劫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嬴無忌替他回答道:“在我面前裝杯。”
紅塵不由點頭:“嚯!跟我犯的罪一樣。”
嬴無忌搖了搖頭,便把意識抽調離開,這一群人被關在這里真的是憋壞了,每天都跟寢室臥談會一樣,時時刻刻都是各種激情的討論。
本來南宮燕自己關在這里十分難受。
因為監獄是她的一生陰影,幽閉恐懼癥相當嚴重。
但現在。
她的孤獨癥都快被治好了。
雖然不怎么跟其他人說話,但聽著他們聊天就感覺熱鬧。
真是全新的坐牢體驗…
半日后。
李家封地。
議事大廳。
嬴無忌悠閑地坐在主位上,躺在搖椅上一晃一晃的。
韓猷低聲賠笑道:“駙馬爺!我們已經完成任務了,我們的約定…”
魏猛也同樣期待地望著嬴無忌。
這兩個人是魏韓兩家帶隊的,也都是各家的核心圈層。
嬴無忌半閉著眼,擺手道:“放心!陛下承諾過的事情,自然不會毀約。一年之后,不論周天子那邊如何,陛下都會修書一封,請求周天子給你們魏韓兩家封國!”
“呼…”
兩人互相對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一開始他們聽說魏韓兩家要替趙氏圍剿乾國軍隊的時候,整個家族都陷入了極其激烈的討論。
因為現在的趙魏韓三家已經水火不容,要不是趙氏占據著法理上的高位,而他們又不想開戰消耗過多,導致組成姬姓聯盟之后地位下降,恐怕早就跟趙氏開戰的了。
沒有一個人能想得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家主愿意跟趙氏這么合作。
但聽到趙暨給出的方案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讓趙暨主動請求周天子給魏韓兩家封國。
那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他們沒辦法抗拒這個誘惑。
哪怕姬峒說過,也就是一年多的時候,周天子就會舉行九州祭,聯合齊國倒逼趙氏接受。
但那時,眾人還在躊躇滿志地準備在新法和趙寧女兒身上搞事。
現在,事情搞了,但都失敗了。
九州祭會不會受到影響?
就算沒有受到影響。
到時候真的聯合了齊國,倒逼趙氏的時候,難道就會一路順風順水么?
雖說跟趙暨口中的計劃相差不了多久。
但風險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況且趙氏承諾,會派出二十多個非趙氏的兵人境高手助陣,最大程度地降低魏韓軍隊的損失,只要在全殲乾國軍隊和李姓男子之后,魏韓兩家主動對外宣揚是自己殲滅的便好。
接受哪個。
難道還要拎不清?
血誓都立了。
只要一年后魏韓兩家沒有被徹底吸死,那就一定能夠獨立出去。
接下來的時間,只要全力對抗趙氏的吸血就行。
嬴無忌忍不住笑了笑。
當時跟老丈人這么商量的時候,老丈人也吃了一驚。
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在這一點上,趙魏韓三家利益其實一致。
周天子試圖早日拆分黎國三家,雖然屢屢受挫,但那一天是遲早的事情,因為齊國必定是支持九州祭的,如果真被他們倒逼,趙氏即便沒有實質性的損失,威望也會受到不小的打擊。
與其如此。
還不如直接主動提出。
一年。
肯定要比周天子出手的時間要提前。
會少吸一段時間血。
但少也少不到哪去。
用這一口血,換魏韓兩家跟乾國明面上的仇恨,煽動乾國內部仇視魏韓的情緒,就更容易把乾國從亂戰的局面中摘出去。
是三贏。
魏猛和韓猷齊齊站起身:“既然事情已經辦完了,那我等就告辭了!”
嬴無忌笑道:“魏兄可以先走,韓世叔再留一會兒!”
韓猷臉色僵了一下,但還是留了下來。
大廳內,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嬴無忌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殿下對你的承諾已經履行了不少,現在輪到你了。”
趙寧的承諾?
韓猷當然記得,趙寧扶持韓猷在韓家上位,韓猷為王室當二五仔。
他臉色有些不自然。
這次行動自己無疑是白撿了一個大功。
自己之所以能帶兵,趙氏暗中可是出了不少力。
好處拿走了。
現在該付出代價了。
他板著臉:“你要我做什么?”
嬴無忌笑道:“我需要你回去鼓動全族甚至魏家,夸大乾國的風險,把盡可能多的兵力朝乾國與韓土交界的地方調。”
韓猷不由皺眉沉思。
這次魏韓兩家,的確跟乾國交惡了,如果嬴越咽不下這口氣,彼此交戰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嬴無忌為什么要讓自己這么做?
黎乾兩國的地圖飛快在他腦海中成型。
魏韓兩家封土占地不小,跟乾國交界的地方雖然不多,但也算不上少,都集中在西邊。
反倒是李家,處于黎國的腹地,跟趙魏韓三土都有接壤。
他悚然一驚:“你又要偷百姓?”
雖然不是特別了解嬴無忌。
但他仍然從嬴無忌貪婪的目光當中猜到了一些東西。
這人也太能偷了!
他頓時變得無比抑郁。
自從過年那波徙民,魏韓兩土都是各種嚴防死守,可即便這樣,也經常擋不住腦子發熱的刁民。
人口一直在流失,只不過流失速度不高罷了。
自從陰山要塞輕易守下來,魏韓兩家就在極力壓制這個消息,但不知為什么這個消息又散播開來了,現在民間相當大一部分人都把新地當成了無比安全的世外桃源,偷偷遷徙過去的念頭更強烈了幾分。
魏韓兩家不勝其煩,只能在通往新地的所有道路強設關卡。
但現在…
李家的封地忽然歸入了趙土。
魏韓兩家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暴露給了趙家。
若是自己再鼓動兵力朝西邊趕,那不相當于朝魏韓兩家的大動脈上戳了一刀么?
這次。
怕是要傷了根基啊!
他雖然得到了趙氏的扶持,卻不敢也不愿意把韓家所有的利益都賣出去。
嬴無忌忍不住笑了笑:“放心!魏韓兩家不全是酒囊飯袋,我們看出的問題,魏桓跟你大哥肯定也都能看出來。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他們限制百姓入李土的措施早就醞釀好了,你不過是幫我打開一顆口子罷了。
你幫我。
韓家只會多掉一塊肉,絕對不會傷筋動骨。
但如果你不幫我…
嘿嘿!
這位韓世叔,你也不希望你跟趙氏勾結的事情,在韓家人盡皆知吧?”
韓猷:“!!!”
一時間。
他汗如雨下,嘴唇都哆嗦了起來。
殺魏遜的時候,魏達就在旁邊,魏達見證了自己投靠趙氏的全過程,而魏達就在趙氏的牢獄中關著。
如果這件事暴露,自己必定受族人唾棄,甚至會把自己從族譜中踢出去,更別說入祖墳了。
“只是多掉塊肉,只是多掉塊肉!”
他不停地安慰著自己。
過了好久才下定決心,咬了咬牙道:“好!這個活我接了,但效果怎么樣,我可不敢保證!”
嬴無忌卻咂了咂嘴,笑著搖頭道:“不!效果一定要好,若是這次我們沒有偷到三萬戶,殿下可能會非常不滿意!”
韓猷:“!!!”
最終。
韓猷還是哆哆嗦嗦地離開了,步履蹣跚,就跟丟了魂一樣。
嬴無忌也終于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一天后。
白劫傷痕累累地出現在了乾黎邊境,剛找上乾國的軍隊,就直接暈了過去。
乾軍連夜趕路,一邊施藥治療,一邊把他送往國都。
終于在馬上面見君王的時候醒了。
“陛下!”
白劫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身體壓得很低,恨不得全身都貼在地面上。
渾身顫抖瑟縮。
臉上涕泗橫流。
嬴越看到他這副模樣,眉頭頓時緊緊鎖在了一起。
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中升起。
隱隱有種熟悉的腦淤血沖動。
一旁。
嬴無缺皺眉道:“白劫!你怎么混成這副鬼樣子回來了,李氏族人呢?”
他是真的不爽。
雖然白劫也是嬴越給他留的太子班底,跟公孫棣等級一樣,一文一武。
但這個人,比公孫棣還討人厭。
公孫棣雖然有些親近嬴無忌的傾向,但畢竟是有真才實學的,而且是實實在在忠誠于乾王室,只要自己登基,就會對自己唯命是從,很難有不臣之心,對自己也會無比尊重。
白劫雖然個人實力也不弱,但整天都一副老子是天才的樣子,一百八十斤的身體,一百七十九斤都是牛逼勁兒。
天人族了不起啊?
這種人不好掌控。
得趁著他落魄,好好打壓一下!
白劫頭都不敢抬:“沒了!都沒了!我大乾一萬多精銳全軍覆沒,李家也一個人都沒有活下來。”
“什么!”
嬴無缺驚了一下:“白氏族人我們放走了九成,你一個李家男人沒帶回來,還搭進去一萬精銳,你怎么做到的啊?”
嬴越也胸悶到了極點,上次這么胸悶,還是嬴無忌當著自己的面把嬴無缺錘死。
他沉聲問道:“說吧,究竟怎么回事?”
白劫咬牙切齒道:“是魏韓兩家!”
“魏韓兩家?”
嬴越聲音含怒,怎么都想不明白,魏韓兩家腦子究竟出了什么問題,居然會截殺乾軍和李家人。
“對!就是他們!”
白劫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幾乎沒有任何保留。
事實上,也不能有太多保留。
這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墻,魏韓兩家人都在,想要完全瞞過嬴越根本就不可能。
與其扯謊徒惹懷疑,不如完完全全地講一遍。
唯一不一樣的事情,就是他是硬挨了幾輪乾獄九刑,假裝體力不支,趁機劈開空間逃跑的。
“又是這個逆子!”
嬴越的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只要碰到嬴無忌,就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
這孽障,究竟是怎么說動的魏韓兩家?
那一堆兵人境強者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而一旁的嬴無缺。
聽到嬴無忌的名字,頓時就沒有了嘲諷的意思,瞳孔微微有些渙散,整個人體內的真氣都有些失控的趨勢。
陰影。
又來了。
白劫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都是末將失職,讓大乾蒙羞,還請陛下賜死!”
嬴越臉色陰沉,卻沒有苛責白劫。
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件事情也不全是你的過錯,下去之后養好傷,回軍營中領一頓軍棍便可!”
白劫忍不住抬起頭,臉上滿滿都是難以置信:“陛下,您當真這么想?”
嬴越淡淡一笑:“那逆子心思毒辣,為了滅掉你們甚至不惜讓利于魏韓兩家,換作誰來可能都要著了他的道,大乾正值用人之際。
你年少成名,二十三歲時便封了將,雖然表現尚且穩重,卻難免心懷驕矜之氣。
經此一役,務必總結得失!
若你因此成了千古名將,今日之事未必是壞事。
快起來吧!”
白劫感動得不輕,這才站起身,虎目含淚道:“多謝陛下教導!”
隨后。
又向嬴無缺欠了欠身:“先前下臣表現太過狂傲,還請殿下見諒!”
嬴無缺看他如此懂事,也沒有理由再苛責他,只是淡淡點頭道:“今日之辱,務必記在嬴無忌頭上,等有朝一日乾黎交戰,白兄勢必能報仇雪恨!”
只要能一致敵視嬴無忌。
那就是我嬴無缺的好朋友。
現在他看白劫,反而比公孫棣更順眼了些。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問題。
他轉身看向嬴越:“父王!此次黎國公開撕毀交易,又殺了我們一萬精銳,我們若是不出兵,恐怕…”
“出兵是一定要出兵的!”
嬴越神色冷厲:“但我們乾國元氣尚未恢復,沒必要跟魏韓死戰到底。白劫,你回去以后,立刻帶兵回乾黎邊境,聲勢浩大些便可。”
打是不可能真打的。
只要能給國內百姓做個樣子便可。
聲勢越浩大,國內矛盾消除得就越多。
他已經猜出了嬴無忌的想法,如果任由國內仇視魏韓的情緒發酵,很可能會影響以后國戰的戰略。
若真是因為這個跟姬姓聯盟死磕,那趙暨那小老二,恐怕會直接笑死在王位上。
但懂歸懂。
徹底消除還是沒有辦法的!
除非乾國打一場大勝,殲滅魏韓兩家兩倍的精銳,或者趙暨將魏韓出的五萬兵全都送到乾國斬首。
但乾國這兩年幾乎不可能大動干戈。
趙氏需要韜光養晦。
乾國同樣需要。
自己手中還有一部分白氏族人,就同樣能換得妖脈的部分使用權,只要中堅力量成長起來,乾國誰打不過?
后者就更是無稽之談,趙暨那小老兒,最多是在朝堂上訓斥魏韓兩家,然后再殺幾個不痛不癢的人,就算是交代了。
這逆子!
可真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
他轉身看向公孫棣:“這件事情,你協助白劫處理!”
“是!”
公孫棣恭恭敬敬應聲,接下了這個臟活累活。
嬴無缺猶豫了片刻,沉聲問道:“父王!無忌他這般過分,勾結他國勢力,滅掉我們乾國的精銳,難道我們就應該這么放過他?”
嬴越冷哼一聲:“不放過又能如何?不如我給你十萬精兵,你去黎國將他擒來?”
嬴無缺:“…”
我開玩笑的。
嬴越看他這般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些天自己這兒子一直在恢復,而且比之以前還學會了謙遜。
一切看似都在變好,甚至很多功課都有不小的進步。
結果不曾想。
還是一扯到嬴無忌就跟失了智一樣。
看他瑟縮的模樣。
嬴越心中愈發郁悶,又不想徹底擊垮他的信心,便沉聲道:“放心!白氏族人中,有人能教他做人!”
白劫明顯有些迫不及待:“陛下!敢問此人是何人?”
嬴越淡淡道:“到時你們就知道了。”
“阿嚏!”
嬴無忌打了一個噴嚏,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這幾天都在原本的李家封地打理事務,隨時準備接魏韓兩地的百姓過來,所以時間耽擱了一些。
現在才剛剛啟程回絳城。
聽說白氏族人六七百口已經到了,被趙暨安排在了李家原來的府邸稍作休養。
就等自己回去一起接風洗塵呢。
結果轉頭告訴我。
這里面有個二五仔?
問名字吧。
還不說!
你這讓我怎么辦?
蛋疼啊!
不過要說蛋疼,其實也沒特別疼。
因為之前白儀就告訴過他,白家人有一部分,就是認準了死理,僅靠現在的人族,面對妖族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必須要迎下天人族才是真正的生路。
誰勸都不好使。
這部分當然不會二到直接逼自己站隊,初來乍到肯定會茍一段時間。
但到關鍵的時候,肯定會做出一意孤行的事情。
自己可以利用這些人,而且是大肆利用。
但該有的防備心,一點都不能少。
所以混進來這么一個二五仔,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不過是多防備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罷了。
老丈人說的沒錯。
信任不信任,從來不是一個問題。
只要手握王道,敵人任何鬼蜮伎倆都很難功成。
隊伍行的很快。
原本的李家封地距離絳城也不遠。
才短短一天的時間,嬴無忌就看到了絳城的城門。
沒有什么凱旋儀式。
畢竟這次的仗是魏韓兩家跟乾國打的。
跟趙氏一點關系都沒有。
所以根本算不上凱旋。
過些天大朝會,還要狠狠地訓斥魏韓兩家一頓。
這些都跟嬴無忌沒有關系。
不過這次回來,還是有人迎接。
花朝。
太子夫婦。
還有抱著白毛狐貍的白儀。
一家子全都到了。
“你這小子,辦事怎么這么慢?”
隔著老遠,白儀就埋怨道。
嬴無忌跳下馬,咧了咧嘴:“您兒子胡言亂語指點江山倒是行,讓我親赴一線辦正事兒,屬實有些太為難了我了啊!”
“無忌你這就太謙虛了!”
趙寧忍不住笑道:“李家封地事務不少,這么短的時間你能處理完已經殊為不易。白嬢嬢這么說,只是因為白氏族人等你都等急了。”
白儀笑著催促:“快回吧,大家第一次到黎國,看不到你回來,心里都不踏實。”
這話倒也沒錯,畢竟白氏在黎國的根基,全都是嬴無忌打下來了。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看向趙寧:“那太子殿下…”
這次。
四個媳婦來得這么齊。
應該是要見婆家的意思。
趙寧不動聲色道:“白家舉族搬遷,日后定是大黎的中流砥柱,我這個做太子的,難道不應該主持洗塵宴?”
也是。
嬴無忌心中自然想調笑幾句,不過沒多說什么,畢竟都在外人的視線當中,自然要合理規矩些。
一行人上了馬車。
他瞅了瞅白儀的臉,氣色明顯好了很多。
以前雖然也表現得頗為正常,但總有一股憂愁之色郁結,想必是因為白家盡皆身陷囹圄所致。
這次白家雖然沒全部脫困,但至少回來了大部分。
心頭負擔小了。
氣色自然也會變小。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馬車停在了李家府邸門前。
當然。
牌匾已經拆了。
嬴無忌跳下車,將白儀扶下,發現門前早已經有人在等待。
年老的年輕的都有。
想必都是百家舉足輕重的人物。
“無忌!快跟娘來!”
白儀拉著嬴無忌的手,便笑吟吟地認起了親戚。
嬴無忌看白家人臉上笑容一個賽一個燦爛,表現得也極為熱情。
大部分都是真情流露,心中卻還是有些毛毛的。
好家伙!
狼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