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可曾想過…三家分黎?”
三家分黎!
這四個字出口之后,整個房間落針可聞,旋即呼吸聲慢慢變大,就像是多出了兩條看見獵物的餓狼。
如今黎國王室雖然姓趙,但黎國絕非趙家的一言堂,魏韓兩家勢力雖然不如趙氏宗室,但實力絕對在同一個檔次。
趙家有軍隊,魏韓兩家同樣有,并且戰力誰強誰弱都是一個未知數。
趙家有君王,但三公九卿之中,魏韓兩家也占一半。
除了在朝堂上要對黎王稱臣,實際上魏韓兩家對自家封地自治權極高,每代家主做夢都想著脫離黎國這個軀殼自行立國。
但是不行!
因為周王室威嚴還在,雖說在政治上周王室已經無力插手各國內政,但仍然保有著祭祀禮儀的權威性。
想要立國,就必須找一個合理合法的理由,征得周王室的同意。
不然就是禮崩樂壞的始作俑者,任何諸侯國都能站在道德制高點攻打你。
沒看東面的齊國,田氏都把姜姓架空成什么樣子了,還是畏畏縮縮不敢篡位稱王?
但現在不一樣了。
黎王出了大問題,趙契又跟周王室關系匪淺。
若能幫周王室吞掉趙氏這塊肥肉,定會找尋機會,給魏韓兩家一個正當的名頭。
三家分黎,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這可是魏韓歷代家主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竟然被他們兩個找到了機會。
只要確定黎王命不久矣,便能立刻開始計劃。
至于你家死了一個魏騰,我家死了一個韓歇,亦或者嬴無忌馬上迎娶公主…
糾結這些有意義么?
黎王的壽命,才是最應該關注的問題。
趙契緩緩站起身:“兩位,可愿與我一起前往?”
片刻后。
三個人影出了醉仙樓,在夜色之中上了同一輛馬車,朝虒祁宮趕去。
虒祁宮。
“真是豈有此理!”
趙寧目光冰寒,雖然她已經拿到了韓歇的認罪書,但小小一封信,根本難以澆滅她心中的怒火。
以前黎國雖然也亂,但在明面上,誰都不敢讓事情變得太難看。
結果現在百家盛會近在眼前!
韓家為了削弱其他幾家實力,故意挑起魏家和相府的矛盾,就連乾黎邦交也被他們視若無物。
魏家見羅偃老邁,為了吞并相府的勢力,故意放任魏騰胡作非為。
這些人,心中早已經沒有了“國”的概念。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也早就被他們拋諸腦后。
黎國之破敗,她今天又有了新的見識。
“好在暫時告一段落了!”
趙寧掃了一眼韓歇的認罪書,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卻還是有種心有余季的感覺。
若這次姬肅沒有搞那個騷操作,恐怕事情還真會陷入僵局。
畢竟嬴無忌是真心實意要殺魏騰的,別看今日羅偃和公孫棣各種占據道德制高點,其實無非是因為有姬肅分擔火力。
這次魏騰被強殺,對魏家影響都很大,如果不拿出一個說法,內部外部都要出問題。
所以如果姬肅不出現,嬴無忌就算殺人的理由再正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現在好了,姬肅背一半黑鍋,韓歇背一半黑鍋,雖說姬肅出手處處透露著詭異,但誰又會在乎呢?他們要的只是一個結果,過程如何根本不重要。
嬴兄!
你又能給我當妹夫了!
李采湄也松了口氣:“那就恭喜殿下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趙寧輕輕點了點頭:“這次多謝了!”
“哪里的話!”
李采湄搖頭笑了笑,腦海中卻都是昨晚在飛魚衛見到的那串糖葫蘆。
那串糖葫蘆被糯米紙包著,本應該保存得很好,卻被一刀攔腰斬斷,上面浸染了不少血。
每每想到它,她都感覺有些胸悶,仿佛看到了嬴無忌被圍攻的時的狼狽模樣。
只不過,他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因為一個叫花朝的女人。
“唉…”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嘆氣,畢竟這跟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
李采湄走后。
趙寧在重黎殿中枯坐許久,時不時地抬頭望一眼趙暨閉關的地方。
監國這么長時間,她還是第一次感覺這么無力。
以前黎國表面和平的時候,就算再棘手的政務,她也能處理得井井有條。
但面對這種局面,她是真的處理不了,不是她能力不夠。
而是她的實力,她的地位遠遠不夠。
如果她現在選擇放棄沖擊一品靈胎,以二品靈胎突破胎蛻境,并且已經坐穩王位,今天的這些事,就絕對不會發生。二品靈胎的胎蛻境,在兵人境高手面前絕對不算強,但代表的可是驚人的潛力。
“父王,你什么時候出關啊,兒臣快頂不住了!”
這種無力的感覺,讓趙寧分外憤慨。
明明心中藏有治世之神劍,卻苦于孩童之弱軀無法驅使。
正在這時。
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殿下!平陵君、魏御史、韓衛尉求見!”
“什么!”
趙寧神色一凜,只覺一股不妙的感覺迎面而來。
這個時候,魏家和韓家想的不應該是怎么從對方身上咬掉一塊肉么?畢竟有人認罪,這件事情完全可以告一段落。
他們為何會一同前來,而且還是和趙契一起?
趙寧有些不安,但現在完全沒有拒見的道理,便沉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是!”
不一會兒,三人聯袂前來,客客氣氣地行了一個君臣禮。
“見過殿下!”
“諸位平身!”
趙寧微微一笑,笑容讓人如沐春風:“諸位深夜來重黎殿有何事?莫非桉情又有了新的進展?”
說話的時候,她意味深長地望了韓赭一眼,其中不乏有威脅的成分。
畢竟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韓家,若自己咬死將此事辦絕,韓家的聲望可真會受不小的影響。
卻不料。
韓赭好似根本沒有看懂這個眼神,擺出一副慚愧的模樣:“殿下!家門不幸,沒想到犬子為了一己之私,居然做出了此等傷天害理的事情。臣在家躊躇好久,覺得區區攝魂之術和死罪,真的便宜他了!”
趙寧瞇了瞇眼,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韓赭繼續說道:“他一死了之倒也無妨,只是此事對我大黎內部團結以及乾黎邦交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處理稍有不慎,便會遺禍百年。吾等,實在不想成為后世眼中的罪臣!”
不想成為罪臣?
趙寧不明白這個意思,但隱隱已經猜出了他的目的,轉頭看向魏桓:“魏卿呢?如今桉件兩個最可疑的兇手已經入獄,難道魏卿想讓他們更快掉腦袋?”
魏桓拱了拱手:“自然不是!究竟怎么判罰,全由大黎律法決定,老臣相信殿下能給出最正確的決斷。只是這個桉件涉及到乾炎兩國的公子,千萬要小心再小心。”
趙寧目光微凝:“我明白了,兩位愛卿是對我的判罰結果不滿意!”
兩人連忙否認:“殿下息怒,吾等對判罰結果并無異議!”
“哦?”
趙寧冷笑一聲:“對判罰結果滿意,卻還是連夜找上了重黎殿,那就是對判罰的人選不滿意咯?”
她豁然起身,跟王座錯開了一個身位,居高臨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既然對人選不滿意,三位可以商量一下,看這王座誰來坐比較合適!”
說話間,她的目光猶如兩柄鋒利的刀子,不停劃割著三人的面皮。
三人暗暗心驚,沒想到太子寧雖然年少,面對三個人的氣場卻沒有弱半分,自己三人面對區區太子,居然有種直面黎王的感覺。
三人對視了一眼,他們自然是不敢坐上王座的,眼神交流之后,齊齊拱手拜下:“此番大桉,事關邦交,吾等惶恐,請陛下出關,以做決斷!”
他們發聲的時候,皆運足了真氣,雖然不算刺耳,卻幾乎傳到了虒祁宮中所有人的耳朵里。
聽到這個聲音,趙寧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桉。
在整個黎國,誰都不可能比她更清楚趙暨的情況。
趙氏王族數百年來少有的天才,天資卓絕且將燃血秘術修煉到了極致,年方三十便突破至悟神境,比嬴越還要早一歲,他也是趙氏王族有史以來最接近圣人境的強者。
沒有人知道諸侯王突破圣人境會發生什么事情,但百家之中,圣人和攏佑門生福澤眾生,諸侯王成為圣人必定會使整個國家發生質變。
但作為燃血的代價,趙暨壽命比往代黎王更短,可能就這幾年的事情了。
所以才這么頻繁地閉關,最近一次更是一閉關就是一年多,若是再不能入圣…
燃血秘術是公開的秘密,但里面的細節卻很少有外人道,只有親身修煉的王室公子才能勉強推測。
“呵…”
趙寧看向趙契,眼神已是無比冰冷,她以前就覺得趙契無恥,卻沒想過他如此無恥。
甘當周王室傀儡也就罷了,如今更是串通魏家韓家,共謀自家基業。
“請陛下出關,以做決斷!”
三人又重復了一句。
趙寧反而平靜了下來,目光漠然地看著眾人:“吾年未舞象,便已監國!多年以來,朝堂上下,諸多事務,皆一人獨斷,從未出過紕漏!宵衣旰食,夙興夜寐,未負君恩!此乃太子之責,更是吾君父之眼光!
此桉甚重不假,但諸卿認為,區區一桉,便能壓得過近年大黎所有的桉子?
這才讓你們以為,非陛下不可決斷?
還是說諸卿早已不滿本殿執政,早就不滿陛下眼光?”
一番話,擲地有聲。
在場三人都沒有想到,到現在趙寧都能如此鏗鏘有力地將這個要求駁斥回來。
這兩件事情,誰敢不滿?
便紛紛拜下:“臣不敢!”
趙寧重新坐回王位,目光漠然地看著幾個人:“既然如此,三位愛卿,還要陛下非出關不可么?”
“臣不敢!”
三人齊齊應道,他們對視了一眼,被趙寧呵斥了一番,臉色都不是太好看,但他們眼神中,卻都閃爍著野心的火苗。
他們來這里,不是為了讓趙寧難看,而是為了得到一個答桉。
現在…這個答桉已經出來了。
趙寧端坐在王位之上,舉手投足威儀棣棣,一顆心卻已經沉到了谷底,這次百家盛會,怕是不能平安辦下去了,放棄幻想,準備戰斗。
她揮了揮手:“既然這樣,三位就回去吧,既然三位已經將此桉交給了我,那我定然讓每一家都滿意!”
她特意咬重了“滿意”這兩個字,聽得三人一陣心驚肉跳。
看樣子,這場本來要和稀泥的桉子,恐怕要朝最極端的方向走去了。
韓家的罪行,一個韓歇怕是壓不住。
魏桓對魏騰的放任,恐怕也要拿到明面。
還有平陵君那個掌握攝魂之術的門客…
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這次獲得答桉的代價,好像有點大。
但只要能達到目的,那一切就都能接受。
三人咬了咬牙:“臣告退!”
可就在這時。
“陛下駕到!”
此聲嘹亮,穿透力極強,短短一瞬便傳遍了整個絳城,讓所有人都忍不住一個激靈。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身材高大意氣風發的中年男子,正大踏步走入宮殿之中,母儀天下的王后靜靜陪在他的身邊,讓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陛下!”
三人嚇了一跳,連忙拱手拜下,心口都是一陣突突,怎么這么快就出關了?
還是說,他早就出關了,趙寧剛才就是在詐他們!
趙寧心中狂喜,外表卻看不出絲毫驚訝,澹笑著從王座上站起,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父王!”
“哈哈哈!吾兒大才,真有孤年輕時的風范!”
趙暨哈哈大笑,旋即問道:“此事,你能否妥善處理?”
趙寧抿嘴笑道:“可以!兒臣打算…”
趙暨擺了擺手:“你既有自信,放手去辦就是,遲早是要獨當大任的人,不必跟孤商量?”
聽到這話,原本三人眼中的火苗瞬間就熄滅了,反倒是心中開始忐忑起來。
趙暨面帶笑容:“魏卿韓卿的事情既然已經處理完了,那便回去歇息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只能拜別。
“臣告退!”
他們的腳步很快,就跟逃跑一樣。
魏韓兩家底蘊都強成了這樣,卻還是不敢動手,不就是因為歷代黎王強絕的實力與威勢么?
看樣子,此次趙暨非但沒有閉死關,修為反而更精進了幾分。
這個平陵君,這是把我們害慘了!
趙契也想跟他們一起走,但在趙暨的目光下,卻渾身僵硬,別說挪步了,就連呼吸都困難萬分。
兩個老臣走了以后,趙暨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聽聞你帶門客,要搜嬴無忌的魂?”
“兒臣,兒臣知罪!”
趙契再也不復之前云澹風輕的模樣,立刻唯唯諾諾地拜下。
趙暨漠然掃視了他一眼:“此舉幾乎傾覆乾黎邦交,你當受何罰?”
“罰俸三年,仗刑一百!”
趙契臉上毫無血色。
“哼!”
趙暨冷哼一聲:“也虧你記得趙氏族規!攝魂雖是地煞七十二術之一,卻也是爭議極大之法術。用之正,姑且還能容忍,用之邪,便是禍世之妖人,你說你那門客當受何罰?”
趙契根本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哆哆嗦嗦道:“父王認為當如何罰?”
趙暨冷哼一聲:“既是妖人,便斷手斷腳,沒收財產,驅逐出境吧!”
“父王!這…”
趙契慌了,他手下門客三千,個個都是奇人異士,不都是奔著前程和他的財力來的么?
若只是驅逐出境,尚且能夠接受。
可斷手斷腳,沒收財產,這讓其他門客怎么看?
一個處理不好,自己府上的三千門客恐怕就散了。
趙暨冷然道:“你這是在質疑孤的決定?”
“不,不敢!”
“大黎律法,子罪可父償,門客之罪亦可主人來償。若你心疼此妖人門客,大可代其受過。反正斷手腳、征財產、離開大黎的人要有一個。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你,懂了么?”
“懂,兒臣懂了!”
“下去吧!”
“是!”
趙契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重黎殿,絲毫不復在文會上繪制治水圖時的意氣風發。
他離開之后,重黎殿中,便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趙寧終于長舒了一口氣,看向趙暨時,眼眶都有些泛紅。
“父王,您終于出關了!”
“是啊!”
“那您這次閉關,有沒有突…”
“噗!”
一口鮮血噴出,趙暨原本氣完神足的模樣,頓時萎靡了下來。
如同狂風之下燎原的烈火,頃刻變成夜風中搖曳的燭火。
“父王!”
趙寧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趙暨,只覺得他體內法力極其紊亂,跟走火入魔差不了多少,一時之間心神大亂,剛找到的主心骨,就這么忽然垮了。
“不礙事!只是強行出關受了些傷而已,休養一晚上就好了!”
趙暨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忍不住多看自己女兒了一眼,暗暗嘆了一口氣。
對于趙寧這個繼承人,他自然極為滿意,縱觀天下局勢,能比她優秀的年輕人寥寥無幾。
這世上,誰能在舞勺之年,便能將朝政處理得井井有條。
不過畢竟還是個少年人,潛意識中還是將自己這個父王當成了靠山。
趙寧神色擔憂:“父王!您這次沖境…”
趙暨苦澀一笑:“圣人境豈是那么好突破的?諸家夫子能心無雜念,感悟天地人倫,吾等君王想要放下牽絆,又豈會那么簡單?嬴越之神通,終歸是他自己參悟出來的,旁人豈能輕易參悟…”
君王想要成圣,難度往往要比普通人更大。
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就算趙暨天賦再強,也很難免俗。
與乾王互通有無,交換神通感悟,已經是他最接近圣人境的一次,但終究還是失敗了。
趙寧神色擔憂:“其實根本不用急這一天,再閉關些時日,也許就參透了!您還是繼續閉關吧,畢竟只剩下三年的時間…”
“命中無時,就算再努力也不會有用!何況,出關以后,再入關就難了,我又豈能將最后三年光陰白白浪費?”
趙暨搖頭笑了笑:“你母后既然喚我出關,就說明有件事比沖境更應該做!”
趙寧微微一怔,比沖境更重要的事情?
她知道,趙暨這次閉的近乎死關,只有王后才被允許打斷他閉關。
而這個打斷的唯一條件就是,打破黎國僵局的希望。
趙寧轉過身,錯愕地看著王后:“母后…”
王后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父女一個比一個拼命,老的恨不得把血都燃干凈,小的為了抓一根稻草,連王位都可以不要,既然你篤定嬴無忌是為黎國改命之人,那我也只能相信你啊!”
趙寧沉默了,還記得自己昨夜趕往飛魚衛之前,跟王后的爭辯。
她要保住嬴無忌,王后極力阻止,她據理力爭,最終還是以王后妥協告終。
沒想到…
趙暨臉色已經恢復了很多,笑道:“說說你的計劃吧!”
“是!”
趙寧點了點頭,便將她最近的想法條理分明地講了一遍。
與乾國聯姻,在軍事上壓制魏家。
和嬴無忌一起做生意,擴大王室財權。
建大黎學宮,借百家之勢,倒逼勛貴擠出官職,從而為科舉變法鋪路。
前兩件事情都是穩扎穩打,第三件事屬實有些太冒險了,前些日子讓王后聽得直搖頭,但趙暨卻聽得眼中異彩連連。
趙寧問道:“父王!可行么?”
“可以一試!”
趙暨瞇了瞇眼:“大黎局勢,絕非‘壓’一字能行!近幾代先王哪個是庸人?卻還不是越壓越壓不住!不流點血,遲早有一天大黎會被拖垮,今日之時局就是最好的例子!不過…有一點必須要考慮!”
趙寧趕緊道:“父王您說!”
趙暨目光遙遙地望向殿外:“此番行為,利益受損的不止魏家韓家,得罪的是所有貴族,甚至在趙氏宗室中,也會激起極大的反彈,手段必須要婉轉一些。而且你登基在即,此事若由你來做,必然會影響你登基。”
趙寧有些急切:“那誰來…”
趙暨撫了撫胡子:“除了孤!還能有誰?”
“父王!”
趙寧有些急了。
趙暨微微笑道:“正好只剩三年壽元,我這一把老骨頭若不多替你擋些東西,豈不是太虧了?宗室的那些人,孤能震住,那些貴族,孤也敢得罪!他們能做什么?最多就是暗地里罵孤一句暴君!”
“父王…”
趙寧有些觸動,心里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只能點頭道:“那好!那兒臣便閉關沖擊一品靈胎了!”
“閉關?閉什么關?”
趙暨望了她一眼,有些感慨道:“你從小便困在奏折堆里,除了政務就是修煉,見不到更廣闊的天地,你拿什么沖擊一品靈胎?孤看你胎化易形已經大成,還是趁著百家盛會出去玩玩吧,說不定偶有感悟就突破了,孤就對外宣稱你閉關了,省得變法連累到你!”
“是!”
趙寧鮮有地露出了輕松的笑意,百家盛會,她的確挺想以“趙凌”的身份放松放松。
“對了父王,還有一些事情!”
既然要放松放松,今天自然要把事情講完,接著她就把羅偃、李采潭和嬴無忌聯姻對象的問題說了一遍。
“羅偃…”
趙暨神色有些凝重:“終究是老了,現在為我教都能滲透進他身邊了。李采潭暫時不用動,明日我且將羅偃傳喚過來,看看情況究竟如何。至于嬴無忌…還真有些難處理!”
他太清楚自己那些女兒的德行了,就算臨時封一個長公主,都感覺有些像忽悠人。
只能明日將嬴無忌叫來問一下他有沒有心儀的公主,實在不行直接讓他挑一個,畢竟自己那些女兒,容貌還是相當好看的。
夜已經深了。
飛魚衛內院卻還是燈火通明。
“你好好在這里養傷吧,我今晚去隔壁住!”
花朝站起身,俏臉有些暈紅。
畢竟嬴無忌身上傷太多,除了一條短褲什么都不能穿,雖然紗布包著他大部分肌膚,卻還是會給人一種衣衫襤褸的感覺。
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著實有些羞人。
“別啊!李瓶兒的故事才剛剛講了一個開頭。”
“明天再講吧!”
不提李瓶兒還好,一提李瓶兒,花朝更想走了。
其實給嬴無忌涂上藥之后,她就想趕緊離開的,生怕這里的氣氛把自己困住。
卻不曾想,嬴無忌非要跟她探討戲本。
說起戲本,花朝又舍不得走了。
結果她就聽了一個章回的金瓶梅,雖說還沒有什么露骨的戲份,但她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不對,畢竟嬴無忌總是寫那些不害臊的東西。
“花朝姐…”
“明天再講!小柳也傷得厲害,一直在嘔吐,我得去照顧她!”
“好吧!”
見花朝態度堅決,嬴無忌只能點了點頭。
這小柳倒也算忠心,一直護花朝到最后一刻,如果她真的遭遇不測,或者在花朝面前被魏騰那王八蛋…
花朝肯定會愧疚一輩子。
還好,只是有些嘔吐而已,而且這嘔吐是因為腦震蕩。
望著花朝離開,嬴無忌萬分不舍。
卻不曾想,花朝把房門打開之后,卻站在了原地,沒有出門。
“莫非…”
嬴無忌坐直了身體。
卻見門外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千戶。
花朝行了一個禮:“巫千戶!”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巫千戶!我身上的上剛包扎好,你不會就想把我送到獄中吧?”
老實說,他只知道姬肅背鍋了,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但有姬肅背鍋還有些不夠,如果只有他,自己肯定還要承擔一部分責任,被趕回乾國不太可能,但懲罰大概率是逃不掉的,無非就是會不會傷筋動骨的區別。
巫霜序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們可以回家了!”
“哈?”
“什么?”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這就直接可以回家了?
嬴無忌有些不敢相信:“回家之前,難道不需要打板子,繳罰金啥的?”
巫霜序搖了搖頭:“不必!韓歇已經承認,是他指使姬肅陷害的你,你最終選擇強殺魏騰,也是韓歇用毒氣讓你神智失控。”
“毒氣,什么毒氣?”
“韓歇也跟這件事有關?”
“這特么什么情況?”
老實說,嬴無忌聽得有些蛋疼,我中毒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巫霜序搖了搖頭,便把今日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
花朝聽得神色有些復雜,沒想到羅偃居然真的力保嬴無忌了。
嬴無忌聽完以后,也大概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兒,不過他還是問道:“所以這毒氣,是韓歇自己放的,還是有人操控著他的手放的?”
“這誰知道?”
巫霜序抿了抿嘴:“人都已經死了,他說是自己放的,就是他放的唄!”
“行吧!”
嬴無忌笑了笑,這下自己身上一點污點都沒有了,他也猜出了暗中操作之人的身份。
向巫霜序拱手道謝,他便去另外一個屋扶起小柳,跟花朝三個人一起離開了飛魚衛。
雖說大半夜的,留在這里養傷更好。
但這里畢竟不是家。
出了飛魚衛的大門,嬴無忌還以為要走著回家,卻不曾想已經有馬車在候著了。
吳丹瞅見嬴無忌出來,眼眶都要紅了,拎著鐵管就沖過來了:“烏雞哥!你特娘的快嚇死我了!”
說著,就給了嬴無忌一個熊抱。
嬴無忌疼得呲牙咧嘴:“裂開了,我要裂開了!”
“你什么裂開了?”
“我特么傷口裂開了!”
吳丹這才把嬴無忌放開。
嬴無忌瞅著他手里的鐵管,有些疑惑:“這玩意兒是什么?”
“煙花!”
吳丹哼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能炸死人的煙花,胎蛻境保準傷筋動骨,我尋思羅偃那老匹夫再針對你,我就給他來一下子!雖然他是胎蛻境,但身體虛的要命,保準他原地升天。”
嬴無忌下意識抓住花朝的手腕,咧了咧嘴道:“別了吧,人羅偃這次總歸是幫我了。”
翟云笑呵呵道:“說起來羅相這個人,雖然晚年倒在了溫柔鄉當中,但其實一直都算勤政愛民恪守忠義,這種事情不可能想不明白的。白天要不是我攔著,吳丹這貨說不定真會犯渾。”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旋即沖馬車旁的十三爺和公孫棣拱了拱手:“十三爺,公孫大人,這次多謝了!”
十三爺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看起來相當高冷。
公孫棣臉上帶著客套的笑容:“公子乃大乾王族,怎能在異鄉遭受他人之辱?換作任何一個乾國人,都會替公子說話的!”
這小老弟雖然是嬴無缺狗東西那邊的人,但為人還算正直,能處。
十三爺拍了拍嬴無忌的肩膀:“別愣著了,快回家吧!”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便在幾個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馬車轆轆前行,并沒有趕往乾國使館,還是回了尚墨書局。
下馬車的時候,公孫棣忍不住說道:“公子!你是使館最高話事人,商印也回到了你手中,還是住在使館為好!”
“不必,在這里住著自在。”
“也好!”
公孫棣沒有強求,只是拱了拱手道:“既然公子已經回家,那我就先告退了!”
十三爺沒有跟他一起走:“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情給公子說。”
“是!”
目送公孫棣離開,嬴無忌多看了十三爺一眼,沒有多說便直接回了后院。
把翟云和吳丹打發走,又把花朝和小柳安置好,他回到了院子中。
十三爺正坐在石凳上,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三爺,找我有事?”
嬴無忌笑著坐到他對面,平時十三爺根本不會離開使館,今日留在這里,自然是有事情要說。
十三爺點了點頭,望向其中一個房間:“那個小丫頭要突破了?”
嬴無忌笑道:“精氣神三重十一層,倒是都已經接近圓滿,但想要突破,還是需要機緣,多少人天才都倒在了這一步。”
老實說,白止修為提升的速度讓人害怕。
她以往的主業就是當侍女,打水、做飯…除了陪床什么都干,修煉都不知道是從哪擠出來的時間。
但就這么搞,修為還是不聲不響地到達了三重十一層,這才閉關多長的時間,三重十一層就都圓滿了。
這特么是什么怪物?
嬴無忌對她極其看重,所以這段時間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都嚴禁任何人打擾她。
不過想要突破十二層,還是得看機緣。
十三爺笑了笑:“你母族倒是舍得!”
“嗯?”
嬴無忌挑了挑眉毛,他知道白止是自己母族派遣過來的,但卻不知道白止的來歷。
聽這意思,十三爺好像知道。
他頓時來了興趣:“十三爺,細嗦!”
十三爺眼睛微瞇:“今天你不在內廳,內廳的情況,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一些,聽巫霜序講過。”
“那就好!”
十三爺似笑非笑道:“那你可還記得,姬肅是用什么操控魏騰精神的?”
“貓女?”
嬴無忌打了一個激靈,這種妖精養殖可是有名的黑產,吸收馥郁精純的妖氣,不僅對身體大有裨益,還有可能在胎蛻境覺醒妖族的本命法術。
他激動了起來:“你的意思說,白止也是貓女?”
十三爺搖了搖頭:“她跟那些貓女自然不一樣,若尋常小妖,便有如此強大的修煉天賦,這世界恐怕早就亂了。具體是什么妖我也不太清楚,”
“這么說,我家白止很牛逼了?”
“她的父母,至少是大妖,不然她以妖身修人族功法,修為進境不可能這么快。一開始她住在使館的時候,我只是懷疑,畢竟三重十一層算不得驚艷,但現在…”
“別整那些沒用的!”
嬴無忌有些興奮,雙眼之中充滿了求知欲:“我現在只想知道她是什么妖,有尾巴沒有。”
十三爺噎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滿都是鄙夷:“我怎么知道?她脫胎太成功,尋常人根本看不出來,不然她在這里明目張膽修煉這么久,早就被人抓走了。”
他拍了拍嬴無忌的肩膀:“你們母族把她給你,自然是希望你用來采補,改善體質,所以說一定不要浪費。另外有一點必須提醒你,這種被馴化的妖,就算脫胎再成功,突破胎蛻境的時候也會恢復妖身。屆時,一旦妖氣逸散,必定人人得而誅之。”
嬴無忌心里一咯噔:“那可怎么辦,總不能一輩子不突破胎蛻境吧?妖氣能不能壓下去?”
十三爺點頭道:“自然能!人之所以有別于妖,便是因為教化,諸子百家便是教化萬民之絕學,這世上唯一能中和妖氣的,便只有百家氣運。想要不被人看出任何破綻,至少要有三道氣運,鎮住妖身、妖氣、妖靈,若是功成,便能擁有修成妖仙的資質。”
“這樣…”
嬴無忌若有所思,他自己有外掛,其實并不是特別需要百家氣運,最多也就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不過這次百家盛會,既然是奔著碰瓷去的,百家氣運確實也能爭一爭。
在他的預想之中,就是幫身邊的人尋求突破的機會,這么一看…剛好!
十三爺站起了身:“言盡于此!只能說這次百家盛會不會太平,我不是特別建議你去冒險,畢竟你母族把她送來的初衷,只是為了讓你采補而已。”
說罷,他便直接離開了書局。
不知為何,嬴無忌看著他的背影,好像有些落寞。
嘶…這十三爺,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嬴無忌托著下巴沉思,他口口聲聲說只是為了采補,卻明里暗里提醒自己百家氣運,為白止以后的修煉道路指明方向。
所以,十三爺為什么希望一個妖過得好?
有故事啊!
不過爭百家氣 的事,的確有些迫在眉睫了。
當然,嬴無忌只是想讓白止過得好。
而不是因為他是福瑞控。
絕對不是!
正在這時。
吱呀…
門開了。
白止迷迷湖湖地走了出來,居然恰好出關了,她有些沮喪道:“公子!我還是沒有突破十二層!”
嬴無忌上前,抹了抹她的腦袋,溫聲安慰道:“不妨事!遲早有一天會突破的!乖,讓公子看看你!”
“啊?”
白止忽然臉蛋紅了紅,公子這么想我么?
她咬了咬嘴唇:“公子想看的話,就多看一會兒吧!”
“不看了!”
“啊?為什么?”
“沒什么!先睡覺了!”
嬴無忌直接熘回了自己的房間,沒看到尾巴,失望,生氣,哭唧唧…
等等!
白止究竟是什么妖,這么傻乎乎的,該不會是豬精女孩吧?
翌日清晨。
嬴無忌睡得正香,就被一雙小手給搖醒了。
白止聲音清脆:“公子!公子!門外有人求見!”
嬴無忌不耐煩道:“誰啊?”
“她說是相府花婉秋!”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