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香爐輕煙陣陣。
一男一女彼此對視。
嬴無忌看著花朝如水的眼波,感覺隱隱好像有那個地方不太對。
不是等我吃大飯么?
為什么吃大飯會是這幅神情?
這是一個問題!
但他感覺,自己現在最不想做的就是思考問題。
因為花朝的目光,讓他心中一揪一揪的疼。
“花朝姐,你…”
鬼使神差的。
嬴無忌伸手觸向她的臉頰,第一滴眼淚剛從花朝的眼角滑落,便被他用指尖揩走了。
花朝下意識后退了幾步,神情有些慌亂,飛快給嬴無忌拉開木凳,指著小鍋中煮著的酒說道:“快坐下吧,還熱著!”
“嗯!”
嬴無忌點了點頭,便上前坐下。
只不過,他并沒有坐在花朝讓他做的地方。
卻坐在了花朝的旁邊。
花朝怔了一下,雖說兩人之前就經常這樣并肩坐著,但自從嬴無忌成婚之后,她就一直很注意距離,嬴無忌也很注意分寸。
可這次,他竟然主動坐在了自己旁邊。
而且看他神情自然,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不對。
是了!
通心麝!
花朝想到了自己那位閨中密友說過的話:通心麝沒辦法當毒,也沒辦法當補藥,它唯一的功用就是,讓一個人理性思考的能力降到最低,讓一切都交由感性支配。
所以說,現在無忌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他真正想做的對不對?
他本來就想靠近我?
冬夜很冷。
即便屋內也有些涼。
一個年輕高大的男子坐在身邊,就像是一個小暖爐。
花朝也想跟他靠得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近他的時候會暖和一些。
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烈。
讓她忍不住想要朝嬴無忌肩膀上靠。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對!
在屋內呆得太久。
通心麝的藥效也開始影響我了!
花朝感覺不妙,只想趕緊把自己想問的問題問出來,可剛準備開口,就看到嬴無忌敬來了一杯溫酒。
嬴無忌笑道:“花朝姐!方才公事和私事都比較多,所以耽擱了一段時間。你久等了,我給你賠罪!”
“沒有!我愿意等!”
花朝脫口而出,又下意識地補充了一句:“只要是你,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花朝:“…”
壞了!
怎么一點矜持都沒有了啊?
她終于意識到了通心麝藥效的恐怖,雖然它不能控制人的思想,卻能讓人的思想失去所有理性的束縛。
在嬴無忌略顯灼熱的目光中,她有些慌亂,趕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從而掩飾尷尬。
嬴無忌看著她,愈發覺得不對勁。
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點很難放到不對勁上面。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句“只要是你,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完全頂不住啊!
愧疚。
自責。
期盼。
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嬴無忌,你在期盼什么?
一時間,心虛有些亂了。
嬴無忌深吸了一口氣,終于發現了空氣中的麝香味,這個麝香絕對有問題!
有人下毒?
他飛快檢查自己的真氣,卻是感覺到有一股奇怪的藥力。
但在花開頃刻的作用下,他都沒有察覺到這藥力有什么危險。
不是毒!
那又是什么?
但不管是不是毒,這種失控的感覺,都讓嬴無忌很沒有安全感。
他伸手就想把香爐移走,卻不曾想,剛伸出手,就有一只修長的手,按住了香爐。
嬴無忌忍不住道:“花朝姐,這麝香不對勁。”
“我知道不對勁!”
花朝忽然站起了身,看著他,胸口起起伏伏,情緒顯然有些激動。
嬴無忌咧了咧嘴,頓時明白了,這倒霉麝香,就是花朝安排的。
他強撐著最后的理智:“花朝姐,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這些話,可以暫時放一放,有這麝香在,感覺要出事情啊!”
花朝咬了咬牙:“沒有這麝香,才要出事情!”
嬴無忌有些掙扎:“可…”
花朝眼眶有些泛紅:“無忌,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勇氣,才等你到現在么?”
房間內沉默了。
兩人就這么站著。
嬴無忌想搶香爐,花朝卻死死護著。
護著,護著,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把嬴無忌看得那叫一個心疼,無奈地把手收了回來。
花朝緊張的神情,終于放松了一些,緩緩坐在的長凳上,雙手托著額頭,感覺有些疲憊。
剛才情緒波動有些大,好像對她的體能造成了極大的消耗。
嬴無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花朝姐,你如果有什么話想說,就直說吧!”
“嗯…”
花朝輕輕應了一聲,這才撐起腦袋,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其實她早就準備好了問題。
這些問題早已在她口中演練過很多次。
就算被通心麝影響了心智,也絕對不可能把這個問題忘掉。
她想問的是:無忌!你往后余生,愿意一心一意只愛我一個么?
就在剛才,她無數次想問出這個問題。
可每次這個問題快要出口的時候,就會感覺到一股無法承受的恐慌感。
明明已經設想好的啊!
如果答桉是肯定的,那就把自己全部交給他。
如果答桉是否定的,那就徹底斷了這個念想。
可為什么?
話到嘴邊的時候,我竟然這么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桉。
或許是剛才…從他身上聞到的女子香?
花朝心中很害怕,今日聞到的女子香跟上次聞到的稍有差別,卻大差不差。
想來應該是那位原陽公主。
她之前已經認定,嬴無忌跟原陽公主不是真愛。
可萬一呢?
萬一嬴無忌給了自己一個否定的回答,那自己真要一輩子不見他么?
之前一切的理智好像都已經灰飛煙滅,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桉,她就覺得如墜冰窖,渾身都因為恐懼瑟瑟發抖。
嬴無忌看她驚惶的眼神,心中也有些慌了,生怕她出什么問題。
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花朝姐,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花朝咬了咬嘴唇:“我,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需要回答就好了,多的話一句都不要多說。”
嬴無忌點頭:“好!你問吧!”
花朝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強逼著自己問出那個問題,但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無忌,你愛我么?”
嬴無忌怔住了,理智告訴他…
去他娘的理智。
沒有理智。
他捧起花朝的臉頰,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愛!”
從書局開起來的時候,他就想娶花朝當媳婦了。
一直到現在。
花朝微微松了一口氣,雖然剛才問的問題,不是她原本想問的問題,但這個回答,卻讓她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因為這是發自嬴無忌內心的答桉。
她又問道:“那,那你愿意往后余生都對我好么?”
嬴無忌這次片刻都沒有猶豫:“愿意!不論你是不是我的妻子,我都會對你好!”
心中涌出的一絲絲甜意,讓她嘴角微微揚起。
雖然對這些答桉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時,還是心中美滋滋的。
所以。
只剩最后一個問題了:你會不會只對我一個人好。
花朝嘴唇張了又張,卻怎么也問不出這個問題。
她都有些不懂自己了。
明明這個問題,才是我最關心的啊!
為什么問不出口?
你在害怕什么啊花朝!
嬴無忌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已然猜到了她想說什么,畢竟他喪失的是理智,而不是智商。
可就算從感性的角度,他也不敢輕易去招惹花朝的感情。
可是剛才我回答的是什么勾八?
嬴無忌心里亂糟糟的,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渣男,但又沒完全渣。
不行!
渣誰都不能渣花朝姐啊!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迫自己開口:“花朝姐!我一直都想娶你當妻子,可是你想要的我給不了,現在我…”
“你不要我了么?”
花朝一句話。
直接給嬴無忌干沉默了,剛才什么話都說了,現在轉過頭說“我不要你”?
他腦子有些湖,到底是渣一次對花朝傷害大,還是“我不要你”對她傷害更大。
看著花朝婆娑的淚眼,他有些迷茫。
花朝有些生氣,直接攥住了他的衣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他推搡到了墻邊。
然后雙手在墻上一撐,鼓足了畢生所有的勇氣說道:“我知道你想說,現在你身在王室身不由己!可是王室想要的東西,我不會搶啊!
只要你愛我,只要你愿意對我好,只要你…我可以不要名分啊!我可以躲躲藏藏啊!
我是不是很?
但你已經出現了啊!
我已經習慣有你了啊!
你讓我怎么再去過沒有你的日子啊?”
花朝看著他,等著他,等到肩膀微微顫抖,她終于忍不住了:“我已經向你走了這么多步,你能不能向前走哪怕一步?”
“我能!”
“唔…”
花朝只覺嘴唇一熱,好像還帶著一絲米酒的甜味。
旋即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感覺仿佛整個人都要被融化了。
二十七年的漂泊無依,仿佛在此刻徹底了結。
在這個懷里,她感覺以前曾經懼怕過的所有東西都不足為懼。
良久。
唇分。
她只感覺全身都綿軟無力,就這么靜靜地伏在嬴無忌的肩上。
等恢復了一些氣力,她聲音細弱蚊蠅:“還不夠…無忌,你,要了我吧!”
“嗯!”
嬴無忌沉沉地應了一聲,便把她抱在懷中,輕輕放在榻上。
他已經不想思考任何問題了。
現在的他只知道,花朝缺的任何東西,自己都要給。
眼前這個溫柔到骨子里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
四目相對。
花朝沖他投了一個鼓勵的眼神,卻在他的手探向自己衣襟的時候,紅著臉抓住了他的手:“你,你能把燈吹滅么?”
片刻之后。
燈滅了。
另一間屋子里。
羋星璃小心翼翼地扒著窗縫,遙望著對面客房的場景。
雖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今晚。
會不會發生什么故事呢?
說實話,她有些期待。
在楚國的時候,她接觸的都是些王公貴族,聯姻來聯姻去的,每個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子。
愛情?
不存在的!
直到和花朝接觸多了,她才發現這世界上居然還真有戲本里面的感情!
還有嬴無忌的那燒包,在各方勢力中間周旋,大格局和小心機都不少,對待花朝卻如此小心翼翼。
這一對雖然有些超出她以前啊的認知,但卻滿足了她對愛情的一切幻想。
要是能看到他們在一起。
羋星璃覺得比自己找到一個好夫君都甜。
奇怪!
這世上居然有我這么奇怪的人。
但…今天不會失敗吧?
仔細想想,嬴無忌這人實在太圖利了,說不定還真會吃完大飯就熘。
如果他真熘了。
我就一個月不跟他說話了!
不對!
兩個月!
實在太氣人了。
正當羋星璃嘴角在微笑和猙獰兩種狀態瘋狂切換的時候。
花朝屋里的燈…
滅了!
而且等了許久都沒有看到嬴無忌出來。
“彩!”
“彩!”
“彩!”
羋星璃莫名激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么。
雖說可以借著花朝跟嬴無忌的關系,有一定幾率把嬴無忌騙到楚國,但這段關系最多只是一個突破口,距離成功不說差十萬八千里吧,起碼也是泰山之巔到冥海之淵的距離。
所以我在激動什么?
別人禁忌圓房,我在激動什么?
羋星璃有些迷,但就是控制不住傻樂,甚至還在考慮要不要去聽聽動靜。
聽聽吧?
聽聽又不犯法!
她覺得可行,旋即準備偷偷出門,到對面窗戶下聽一聽。
卻不曾想,剛想推門出去,就隱隱聽到了轆轆的馬車聲。
“這…”
羋星璃迷了,這大半夜的,哪來的馬車?
她收回了準備推門的手,準備穩健一波。
雖然這馬車聲大概率不是駙馬府的,但還是先穩一穩。
但她沒想到,馬車聲真就停在駙馬府的門口。
然后,一個身著宮裝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
“嘶!”
“原陽公主!”
“啊這…”
羋星璃心跳憑空加快了幾分,她不明白,為什么原陽公主自成婚到現在都沒有回過駙馬府,怎么今晚就回了。
但她感覺自己很緊張,感覺馬上被抓女干的就是自己。
原陽公主肯定是為抓女干來的!
別啊!
人家有情人剛成卷屬,你這個尸位素餐的惡毒原配就來了?
羋星璃捂住了眼睛,有些不忍看到接下來的場景。
“彭!”
趙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看著駙馬府的牌匾,她神情有些恍忽。
“我…就這么過來了?”
她揉了揉腦袋,確實有些困,身體也有種疲累的感覺。
“我來這里,應該只是為了休息吧?”
趙寧有些不解,感覺自己的動機很不合理,好像是占有欲作祟?
因為躺在嬴無忌曾和李采湄睡過的床上睡不著,所以我就要從王宮趕到這里,跟嬴無忌睡在一張床上?
這合理么?
不對不對!
我原本的想法是在駙馬府尋一處房間住下,又不是跟嬴無忌睡在一起!
就是這樣!
趙寧做好了心理建設,便大踏步走進了府中,門房有意阻攔,卻屁都不敢放一個。
“臥房燈是滅的?”
“想必嬴兄已經睡著了!”
“正好我尋一處睡下,也免得尷尬。”
于是她開始搜尋客房,很自然就走到了唯一一個有動靜的房前。
里面隱隱傳來一串靡靡之音。
諸如“花朝姐”“無忌,你溫柔點”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憑借趙寧的修為,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趙寧:“…”
她懵了。
上次是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這次畫面沒了,聲音卻如此生動。
嬴兄!
我這次來的,為什么也正是時候?
你不是跟羅相的私生女很克制么?
怎么會…
屋內傳來的細碎聲音,讓趙寧心煩意亂。
她只想把嬴無忌揪出來好好冷靜冷靜。
但這種場景,出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眼不見。
心不煩!
趙寧咬了咬牙,轉身走向了自己跟嬴無忌的臥房。
睡覺!
等明天再說!
可是躺在這個承載著新婚夜記憶的床上,她腦海中便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晚的場景。
再聯想起今天先后見到的畫面和聽到的聲音。
便感覺丹田中的真氣說不出來的躁動。
還有一種失落的錯覺,更是讓她心煩意亂。
造孽啊!
另一處客房。
羋星璃迷了。
你不是來抓女干的么?
怎么抓到一半人走了?
你這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啊?
生氣了你就當場抓,再不濟也得回王宮找黎王告發啊!
如果不生氣,最起碼也得有情緒波動啊!
比如在門口吹一曲《鳳囚凰》啥的。
就這么回自己的屋,是不是太平靜了?
屋內。
風雨暫歇。
嬴無忌緊緊摟著花朝,生怕片刻的分離會給她帶來恐慌感。
剛才的一切,旖旎到了骨子里。
他也沒想到,平日里溫婉的大姐姐,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害羞的小姑娘。
不過。
一如既往。
溫柔得像水一樣。
現在肌膚相親,嬴無忌心中是說不出的滿足與歡欣。
麝香的味道還在房間中縈繞。
就這種拒絕任何理性思考的感覺,仿佛能夠把人變成戀愛腦。
兩個戀愛腦相擁在一起的時候,簡直幸福到沒邊。
“無忌…”
花朝湊在他的耳邊,仿佛夢囈一般:“我是你的了。”
嬴無忌點頭:“你一直都是!”
“我剛才是不是很笨?”
“有些,但我喜歡。”
“有多喜歡?”
“一輩子都不會膩的那種。”
“撲哧!”
花朝輕笑一聲,迷戀地看著他,縱然光線無比昏暗,只能看到一個若隱若現的輪廓,她卻也仿佛看到了他的臉。
但很快她又有些哀傷:“只可惜我沒有別的女子那般年輕,雖說現在仍有幾分容貌,但再過幾年…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但我會嫌棄我自己。趁著我容顏還在,讓我多陪陪你吧!”
嬴無忌有些不忍:“沒事!你還可以修煉,若是能突破胎…”
“有些晚了!”
花朝輕輕嘆氣:“其實我從決定跟你的時候,就問過羅銘。他說我修煉有些太晚了,就算動用修煉資源,也很難到胎蛻境。除非有高手愿意傳功,但這樣特別傷元氣,而且一旦真氣駁雜,兩個人都會廢掉,怎么會…啊!你做什么?”
“花朝姐,我還想…”
“那,那來吧!”
子時。
李氏別院。
李采潭盤膝打坐,混元真氣在體內瘋狂游走,入臻大成的混元真氣無比渾厚,哪怕紅塵給她留了折磨人的傷勢,也在混元真氣的作用下一點一點去除。
她現在愈來愈能感覺到混元真氣的逆天。
之前,她雖然以三品靈胎突破了胎蛻境,成為了世人眼中實打實的天才。
但面對那些真正的高手時,她仍然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個螞蟻。
直到混元真氣大成,她才有了真正的強者心態。
現在的她,有信心面對兵人境之下的一切強者。
即便是趙寧這種突破一品靈胎的怪胎,在與本命神兵沒有完全融合之前,她也有信心過上幾招。
若是能如嬴無忌所說,煉化了嬴無缺的本源真氣,讓混元真氣入臻圓滿,再以此突破兵人境,就算是面對紅塵這種悟神境大老,她都未必會輸。
畢竟,紅塵的強,在于他根本不用在乎軀體的死活,以及強悍的戰斗意識。
這種人,對修為低于自己的人,很容易造成一邊倒的屠殺。
可對手一旦突破兵人境,紅塵的優勢就會飛速下降,甚至成為劣勢。
原因無他。
紅塵想要奪舍一個兵人境,需要的條件極其苛刻。
而他的本體,好像很弱。
李采潭一想到當日在冢盤中,紅塵背棄自己選擇了姜太淵,心中就戾氣滋生。
為今之計,只能安心在這里呆著了。
等妹夫出手相助一波。
她選擇相信自己妹妹的眼光。
其實。
也是她只能這么選擇。
因為她犯下的錯誤太多,同時混元真氣展現的潛力也太恐怖,已經徹底被趙暨給盯上了。
這段時間,隨著真氣越來越渾厚,她的靈覺也越來越強,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如今的李氏別院有一個兵人境的大老坐鎮。
外加諸多守衛極其嚴密復雜的看守方式。
就算想逃,也根本逃不出去。
哪怕是向紅塵求助都無濟于事。
不過好在她心態調整過來了。
就死等!
相信妹夫。
“呼…”
李采潭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緩步走到窗前。
這扇窗,恰好能看到王宮的方向。
平時她想妹妹的時候,就會在這里駐足了望一會兒。
大大了。
可能采湄又在吃那無聊的大飯吧!
不過嬴無忌那小子現在是駙馬爺來著,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桌。
這小年輕真是大膽啊!
真好!
哪怕是偷偷摸摸的真愛,也比轟轟烈烈的欺騙強。
正當李采潭胡思亂想的時候,王宮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團亮光。
因為離得太遠。
在李采潭的視線當中,只有小拇指甲蓋那么大。
但她能看得出來,這團亮光是彩色的,一綹一綹就像是春日的柳條。
她能想象得到,如果是在王宮看,這團彩色的柳條會有多好看。
“這東西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采湄能看到么?”
“還是說,這就是嬴無忌那小子放給采湄看的?”
李采潭沒有任何證據,她只是單純地這么希望。
煙花持續了多久,她就在這里駐足了多久。
甚至等到煙花停了,她也久久不愿挪動步子。
直到敲門聲響起。
“進!”
“吱呀!”
門開了。
一個中年守衛端著托盤進來了。
“李姑娘,太子妃殿下給你準備了吃食!”
“放下吧!”
李采潭瞥了他一眼,便沒有再理他。
中年守衛應了一聲,便放下托盤,離開了房間。
房間內,又只剩下了一個人。
李采潭這才坐下,笑意盈盈地打開托盤上的食盒,里面果然有各種精美的菜肴,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
一如既往。
還是自家妹妹關心自己。
更加喜出望外的是,在食盒最底部,還碼著一塊塊白皙如凝乳的塊狀物。
玉皂!
李采潭忍不住眼睛一亮,她沒有去參加百家盛會前的洗塵宴,卻也聽說了玉皂這個東西,本來想著淘一塊用用的,但洗塵宴上只有試用裝,市面上根本搞不到。
這讓她一直有些心癢難耐。
畢竟傳說中它能洗去一切塵垢。
哪個女子能不喜歡。
這樁生意好像是嬴無忌的。
真好!
妹妹懂事,妹夫也懂事。
這么多玉皂,應該能用不短時間吧!
李采潭樂得合不攏嘴,把玉皂收起來,便拈起精致的糕點品嘗了起來,胸口攢了兩個多月的悶氣,也終于一掃而空。
不過吃著吃著,她就感覺有些不對。
食盒的第三層,一般會擺一些調養身體的丹藥。
但現在,她覺得適合第三層隱隱有些躁動。
她打開第三層,發現一個白色瓷瓶里面有若隱若現的光芒閃動。
這個瓷瓶,雖然跟其他瓷瓶長得很像,卻沒有其他瓷瓶的紋路,并非王室出品。
“有貓膩!”
李采潭眉頭微皺,按照正常情況,這樣的瓷瓶絕對不會出現在食盒里面。
但它還是突破沖沖阻攔出現了。
這是有人想要聯系我?
食盒想要進來,除了在宮中要經過一遍篩查,來到李氏別院,也需要七個人先后檢查。
所以最后一道工序,也就是那個送飯的中年侍衛,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究竟是誰,居然能在這么嚴密的防守中安插人手。
他們又想做什么?
李采潭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瓷瓶。
瓷瓶打開的瞬間,就有一團詭異的真氣躥出,這團真氣就像是駁雜的線團,每一縷都非常純凈,但湊在一起就混亂得讓人害怕。
這團真氣直接竄向她的手心。
但她卻一點都沒有阻攔的意思。
因為這團真氣雖然詭異,但強度實在太弱了,真氣的主人恐怕連胎蛻境都沒有突破。她自信憑借自己的混元真氣,它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
果然。
這真氣剛剛鉆入,就被混元真氣限制得死死的。
一道微弱的念頭從她手掌傳出:“不愧是混元真氣,果然名不虛傳。不過采潭啊,不用對堂姑有那么大的戒心,分別引一縷真氣到耳目,堂姑能幫上你的忙。”
聲音只是微弱,還是能讓人從中聽出調笑的語氣。
堂姑?
那便是李家嫁出去的奶奶級的女子誕下的女兒。
李家以聯姻立足,奶奶級的聯姻犧牲品也很多,只憑這個信息根本猜不出是誰。
但是據說,南宮陵那個老匹夫為了保自己的兒子,把女兒給賣了。
應該是…
“南宮燕?”
“是啊采潭!”
“呵…”
李采潭目光微冷,雖說有一些血緣關系,但面都沒見過一次,又何來所謂的親情。
不過南宮燕費這么大的力氣找到自己,肯定是有大事要說。
而且這個大事,至少在表面上利好自己。
反正她奈何不了自己,聽聽也罷。
于是便將這真氣撕裂,一分為二分別引入耳目之中。
緊接著,李采潭的視線當中就出現了南宮燕的虛影,她不禁嘖嘖感嘆,南宮燕實力雖弱,但對于真氣的掌控能力,實在是強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直接通過真氣改變視覺和聽覺,那除了自己,便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說吧,我不喜歡廢話!”
李采潭低聲說了一句,便靜靜等著南宮燕的下文。
南宮燕撇了撇嘴,有些不滿:“你們黎國人都這么無趣么?虧我還是你的堂姑,難道就一點親情都沒有么?”
李采潭:“…”
南宮燕看李采潭不想跟她說廢話,便也不再繞彎子:“你跟為我教和姜太淵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想殺姜太淵,卻沒有人幫你,所以我想來和你做一個交易。”
“什么交易?”
“你看我的真氣怎么樣?”
“詭異的很!”
李采潭想了想,如是說道。
每一縷真氣都無比純正,卻偏偏混亂地纏繞在了一起。
除了真正的高手,正常人真氣都不會特別純凈,甚至稱得上是駁雜。
但正常的駁雜,跟南宮燕的駁雜卻完全不同。
就像這點心。
尋常人的真氣,是把豆沙糕和桂花糕碾成了泥,混合以后重新捏成了糕點。
而南宮燕的真氣,卻像是一粒豆沙糕緊挨著一粒桂花糕,壘成了一塊糕點。
雖然吃起來沒什么不同。
但本質上卻是天差地別。
這代表了南宮燕對每一種真氣都做到了極致的掌控,只是因為未知原因,這些真氣糾纏到一起了而已。
不然南宮燕也不可能做到這般詭異的事情。
南宮燕笑了笑:“就不瞞你了,我對真氣的掌控很強,足以將天下任何駁雜的真氣提純,若我助你,想要獲得最強的本源真氣,甚至不用費盡心機接近王族。
屠殺千位嬴姓后人,我就能提純一縷不下于嬴無缺本身的本命真氣。
只要你點頭,你混元真氣缺的,一年之內我都能給你。
甚至還能救你離開!”
聽到這話。
李采潭狠狠地心動了。
她答應嬴無忌的要求,也只是因為她會助自己提升混元真氣。
至于殺姜太淵,他只會在合適的時候,才會助自己一臂之力。
誰能保證嬴姜一定會處于矛盾的狀態!
所以想殺姜太淵,歸根結底是靠自己,準確說是靠自己的實力,只要混元真氣圓滿,她就有可能躋身一流高手。
一年之內!
南宮燕開出的條件已經十分優厚了。
李采潭沉聲道:“說吧,你的條件!”
南宮燕微微一笑:“殺掉趙寧和嬴無忌!”
“腦子有毛病,你可以滾了!”
李采潭冷笑了一聲,便直接調動真氣,準備把南宮燕擠爆。
前者是保下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妹妹的丈夫,后者是自己妹妹鐘情的男人。
她可以恩將仇報。
但李采湄在乎的人,她絕對不會生出絲毫歹意。
何況…
這兩人是能輕易殺的?
南宮燕驚了一下,她預想到李采潭會拒絕,但沒想到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她明明能夠借助李采湄下毒或者挑撥離間的。
趕緊改口道:“可以換一個條件,比如你把混元真氣給我,并在這一年的時間,隨我一起建立姬姓聯盟。我能承諾,只要姬姓聯盟一成立,就會立刻聯合田齊,徹底剿滅姜姓!”
混元真氣?
這是李采潭的命根子,但她修煉混元真氣,就是為了讓姜太淵生不如死。
姬姓聯盟聯合田齊剿滅姜姓。
這個提議,戳中了她的心。
南宮燕見她動心,聲音頓時充滿了蠱惑:“你不妨煉化一縷我的真氣,雖然我南宮家并非王室,卻也是統御周軍近千年,配得上你的混元真氣。順便體會體會,我能給你何等的幫助!”
“這…”
李采潭猶豫了片刻,但想想只是煉化一下,自己不會有任何損失。
于是便催動混元真氣。
本來駁雜如線團的真氣,在混元真氣的作用下,如抽絲剝繭般解開,化作一縷縷無比精純真氣細絲。
這一幕,讓南宮燕看得眼睛大亮,困擾她近二十年的無解問題,居然在混元真氣面前屁都不算!
一時間,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狂熱。
而李采潭也小心翼翼地煉化了一絲,僅僅一絲,就讓她眼神大亮。
她很清楚,南宮燕本身實力不強,這一團真氣,也只是她的九牛一毛。
但這一縷真氣,論精純程度,甚至已經接近了本源真氣。
若能得到南宮燕全力協助,她甚至能讓混元真氣修煉到前無古人的地步。
天階!
未必是混元真氣的上限!
一時間,她的目光充滿了貪婪。
同時內心陷入了瘋狂的掙扎。
南宮燕的真氣實在太香了,但任她驅使,就算徹底背叛了黎國。
哪怕姬姓聯盟稱霸天下,自己能護采湄一生周全,恐怕也很難被她理解。
可是采湄在自己的庇護下,怎么可能比在黎王室的屋檐下過得差?
但再想想。
究竟是南宮燕可靠,還是嬴無忌可靠?
這兩人都會堅定地跟自己背靠的勢力站在一起,就如同紅塵一般,不可能把殺姜太淵當做自己的第一要務,無論姬姓聯盟還是黎國,都未必會成為姜姓的死敵。
選南宮燕,就背棄了嬴無忌。
選嬴無忌,就相當于放棄了天賜良機。
可是…
南宮燕的真氣,是擺在眼前的。
而嬴無忌的承諾,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李采潭意動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像做出了抉擇。
可就在這時。
窗外忽然變得無比明亮,隨后便有一陣爆聲傳來。
她轉頭望去,發現夜空中綻放了一朵無比美麗的煙花。
一朵。
又一朵。
縱見過繁花無數,這個瞬間她還是失神 南宮燕不滿地催促:“怎么不動了,你做好決定了沒有?”
李采潭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我覺得可以!”
于是。
不由分說。
瘋狂吸收南宮燕留下的所有真氣。
南宮燕有些不明所以:“你這是同意了?你這覺得可以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別急著煉化,把事情講清楚再說…”
聲音越來越弱。
就當李采潭把所有真氣都煉化完的時候。
聲音徹底消失不見。
李采潭冷笑一聲,從抽屜內取出一張符紙點燃,這中符紙,李氏別院里只有三張,留作她做緊急匯報,能助她聯系到黎王室。
十息之后。
一個身影憑空出現。
李采潭感覺這個人很強,應該就是趙暨派來監視自己的兵人境高手。
她笑了笑,拱手道:“前輩,我要見太子殿下,或者嬴無忌。勞煩代為告知,采潭有大禮相贈!”
兵人境高手上下打量她了一下,冷冷地拋下一句話:“等著!”
隨后。
身影緩緩消失。
李采潭目光閃動,她不是特別確定,這煙花是不是李采湄派人來放的。
但在煙花亮起來的那一刻,她心中就已經做了決定。
跟南宮燕合作。
做夢!
但南宮燕那提純真氣的詭異手法。
她是真的想要。
太香了。
這種真氣煉化起來,恐怕也只有玄女功配合李家雙修秘法轉嫁的真氣能夠媲美了吧!
得到這種方法。
并不一定非要跟南宮燕合作。
還可以…殺了南宮燕。
黎王室未必不能幫自己。
清晨。
尚未破曉。
嬴無忌豁然睜開了雙眼,房間內通心麝的味道已經散盡,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軀體。
他心頭一咯噔。
轉頭望去,發現花朝正在自己懷里睡得香甜。
這種肌膚相親的感覺,讓他無比享受。
但又讓他頭皮發麻。
“艸!”
“我他娘的做了什么?”
“這該怎么收場?”
如果這屋里只有他一人,他指定已經開始瘋狂給自己大耳瓜子了。
回想起昨晚種種失控的表現,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花朝嘴角還洋溢著笑容,一看就知道她很幸福。
但這笑容越幸福。
嬴無忌就越心季。
這要是讓花朝自己腳踏兩條船,不得當場心魔爆發啊?
不僅是花朝。
他昨晚聽到花朝擔憂衰老的時候,一個腦熱,就把糖糖昨晚渡給自己的真氣,全給花朝渡過去了。
如此純凈的真氣,只要完全煉化,至少也能凝結三品靈胎。
這些真氣是糖糖的啊!
若是兩人見面,不調動還好,一調動糖糖必然有所察覺。
這要是讓她知道…
完全解釋不清啊!
完了!
完了!
嬴無忌不覺得自己是那種,隨便露出一絲王霸之氣,就能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的大種馬。
花朝雖然做出了很大的讓步,表示可以不介意自己身邊有其他女子,甚至可以不要名分,但嬴無忌不覺得她連“一心一意”的問題都不在乎了。
糖糖雖然沒有要求那么嚴,但她也曾明確地說過,自己身邊出現任何除趙寧以外的女子,她都會難過。更何況…這女子還有著她贈予自己的真氣。
天崩。
嬴無忌麻了,這該怎么搞?
俺對待感情向來認真,怎么就變成渣人又渣心的大渣男了?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懷中忽然傳來一聲嚶嚀。
花朝緩緩睜開眼,在他懷中輕輕蹭了蹭,腦袋枕著他的肩膀,在他脖子間嗅了又嗅。
聲音如同夢囈,又充滿了委屈:“無忌,你從原陽公主那邊回來的時候,能不能把她的味道洗掉啊?”
花朝聲音低落了幾分,又小聲問了一句:“可不可以?”
嬴無忌連忙點頭:“可以!可以!我聽你的!”
“嗯…”
花朝輕輕應了一聲,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貪戀地在他懷里蹭了蹭。
就這么躺了一刻鐘左右。
她逐漸恢復了清醒。
昨晚旖旎的記憶也逐漸清晰。
她有些害羞。
但更多的是慌亂。
因為最重要的問題沒有問!
她勐然撐起身,死死地盯著嬴無忌的眼睛:“無忌!昨晚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
嬴無忌心頭一咯噔:“什么?”
花朝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因為驚惶有些顫抖:“你以后…會一心一意只愛我一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