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國使館。
噤若寒蟬。
在場的乾國人無不呆立著,大氣也不敢出,一個個低著頭,誰都不敢看虛影中的嬴越。
嬴越虎眸含怒,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良久,良久!
他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個人影身上,微微笑道:“友邦貴客見笑!”
眾人紛紛看去,這才發現那個黎國的年輕人一直都在。
趙寧向前走了幾步,面帶笑容地拱了拱手:“恰逢拜訪,無意冒犯,乾王見諒!”
嬴越上下打量她了一眼,目光不由有些驚異:“年紀輕輕便氣度不凡,頗有當年孤當年一位舊友的風范,你是太子還是平陵君?”
聽到這話,趙寧不由心頭一跳,自己的容貌已經改得跟以前差別很大了,為什么嬴越還能問出這個問題。
她笑著搖頭:“不過是宗室一無名之輩,哪能與太子和平陵君相提并論,乾王謬贊了!”
“哦…”
嬴越若有所思,旋即說道:“年紀尚淺便氣完神足,突破胎蛻境以后至少三品靈胎,即便不是宗室嫡出也大有可為,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宗室有人才如此,倒也是你們黎王的福氣。”
趙寧心中有些犯滴咕,這嬴越的眼光也未免太毒辣了些。
她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有所糾纏,只是笑道:“借乾王吉言!今日貴國父子君臣說的閑話,趙某無意窺視,日后定當守口如萍,告辭!”
得嬴越應允后,她便趕緊離開了使館。
嬴越則是掃了一眼使館眾人,平澹道:“書局之事日后順其自然,雖今日尚未歸乾,但遲早有歸乾的一天,若誰再惡意插手,當按律懲處,你們清楚了沒有?”
語氣云澹風輕,更是看不出絲毫怒意,就好像剛才生氣的不是他。
荀志尹有些慌了,下意識看了公孫棣一眼,后者卻肅然稱是,根本沒有看他的意思。
嬴越繼續說道:“當務之急還是百家盛會,乾國疆土儒墨不興,被諸國視為虎狼之國,公孫棣!”
“臣在!”
公孫棣向前一步。
嬴越沉聲道:“此次盛會你既已代表法家,便應當不落法家威名。爭來的百家氣運,一半歸國有,另一半你全拿走,沖擊二品靈胎去吧!”
公孫棣聽得眼神發亮,趕緊點頭:“多謝陛下!”
他早早就達到了凝氣十二層,只要突破胎蛻境便是三品靈胎,正式踏入高手之列。
這幾年來修為止步不前,他心中也憋屈,但他就是想朝二品靈胎搏一搏,若真能得到數道百家氣運,說不定就真的有可能了!
至于嬴無忌…
他有些不敢亂來了,因為這個公子已經完全失控了。不僅是嬴無忌,就連嬴越后面的表現,也跟他預料中的大相徑庭。他現在有些慌,感覺真實的嬴越,可能并不是自己了解的那樣。
嬴越擺了擺手:“孤累了,都散了吧!”
說完,便擺了擺手,虛影頃刻間煙消云散,傳訊符也化作了飛灰。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各自散去了。
公孫棣也揉了揉微痛的下巴,準備離開。
荀志尹趕緊攔住他:“上使!我們該怎么辦?”
公孫棣疑惑:“什么該怎么辦?”
荀志尹急了:“當然是公子無忌啊!他犯了這么大的錯陛下也不罰他,若任由他繼續這么下去,遲早會成為公子無缺的心腹大患啊!”
公孫棣搖頭:“商本賤事,區區幾個商號,如何撼動公子無缺的地位?何況陛下都下令了,荀大人還要抗命不成?我知道你想巴結公子無缺,但為此丟掉性命就不值當了!”
他拍了拍荀志尹的臉,便直接離開了。
荀志尹氣得臉都白了,暗罵了一聲墻頭草,就趕緊回到了自己屋。
一推開門,他就小聲呼喚道。
“上使!”
“上使!”
聲音雖然低,但語氣里的焦急恐慌卻一點沒少。
這次他呼喚的上使當然不是公孫棣,而是一直藏匿在使館的鐵牛。
相較于公孫棣這種站在國家立場擁護嬴無缺的勢力,這鐵牛才是嬴無缺真正心腹。
“別喊了,我都知道了!”
一個敦實的身影憑空出現。
鐵牛依舊穿得十分樸素,乍一看還以為是田里鉆出來的老農,但臉上猙獰的神色卻絲毫沒有農民的憨厚和樸實。
荀志尹小心翼翼地問道:“上使,剛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鐵牛不耐煩地罵道:“廢話!我又不瞎!”
“那我們…”
“書局的事兒以后就別沾邊了,如果你再輕舉妄動,讓公子在陛下那邊失去信任,你干脆也別回乾國了。”
“我…”
荀志尹噎了一下,趕緊把粗口咽了下去,只覺得胸悶得難受,卻還是賠笑道:“上使!話可不能這么說啊,我這不也是為公子效力么,對公子不利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會干!”
“知道了!”
鐵牛有些不耐煩,看得出來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也感覺到有些不安。
荀志尹小聲道:“畢竟只是幾樁生意,倒不如就讓公子無忌折騰…”
“呵?”
鐵牛嗤笑打斷:“只是生意?如果嬴無忌也像你這般蠢就好了!”
荀志尹噎了一下,當場就不說話了。
鐵牛神情無比冷峻,今天的事情他全程目睹,一開始嬴無忌各種旁敲側擊想要商印,發現行不通后,直接破口大罵,看起來有些莽,但細細分析,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看似破口大罵,其實都在訴苦。
父子兩個從未見過面,嬴越對嬴無忌可能并沒有那么多親情,但嬴無忌的母親是他的發妻,面對那種質問和怒罵,他不可能無動于衷。
隨后更是借著跟公孫棣動手,展現了自己的實力。
親情、實力、商業天分、能茍能莽的性格,四重籌碼加在一起,已經足以讓嬴越對他另眼相看了。
即便嬴越沒有動立他為太子的想法,卻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徹底放棄了,而且嬴無忌還有母族,他的母族近來的確沒有什么動作,卻也不意味著他們躺平投降!
莫非…以前嬴無忌的庸碌,都是他們演的戲?可他們為什么要演這個戲?
嬴越對這個兒子的真實態度又是什么?他今天跟嬴無忌也是在演戲么?
鐵牛越想越不安,世人都以為嬴無缺地位穩固,但他知道不是,否則自己也不會被千里迢迢派來絳城。
沉默太久,荀志尹忍不住了:“上使…”
鐵牛望向窗外,似在喃喃自語:“百家盛會,魚龍混雜,這個時候死一個質子,應該很合理吧!”
荀志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