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寒風呼嘯。
淮南王劉安從戰場上被人所救,改變形貌后,化身成了另一個人,正在逃亡的路上。
他躺在一處特殊的空間器物內,被另一人隨身攜帶而行。
劉安眼前一陣陣發黑,這是神魂受損的征兆,而胸腹間的巨疼,又讓他保持著清醒。
他躺在器物空間內,面如金紙,對器物外的人傳聲道:“剛才的脫身,我覺得有些古怪。”
“南王懷疑霍去病還有布置,想借機挖出你淮南一脈的余眾?”
“不,他當時一心殺我,我能感覺得到。且那種情況下,也不是他能完全控制的…不過我被他所傷,借半天圖挪移離開后,這一路太平靜了,沒遭到任何追擊,你不覺得奇怪?
憑禁軍,繡衣的力量,我們真能這么輕易甩開他們?”
正和淮南王交談的,是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漢子,五十上下,隱匿氣息而行,傳聲回應:
“南王當時能脫身,用的是半天圖,瞬間挪移百里。我身上還有上古異寶渾天簡,即便你的懷疑是真的,也沒人能這么快找到我們。”
淮南王想了想,認同了對方的判斷。
不久之后,他強忍疼痛,從胸腹間取出一塊羊皮,其上滿是咒文。
早在他主掌淮南時,就和匈奴有密切的聯系。
淮南王推動神念,取出一塊瑩潤如水的刀型古玉,其上流轉著一枚枚咒文。他從中分化氣機,融入皮卷,遂以手指在卷上寫道:“伱匈奴答應與本王相合之事,推進的如何?”
皮卷彼端,回應的正是匈奴薩滿恩敕:“苣都已有布置,在漢以西。”
一問一答間,淮南王便感覺意識昏聵,腦內疼痛加劇,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皮卷。
西關外…
驪山地下。
霍去病讓人去搜了大尊的尸體。
“這是你說的器物?”
錢坤藻知道能將東西送入皇陵的方法,但需要特殊的器物來輔助。
大尊便掌有這種特殊的器物。
從他的尸體上,搜出一顆白色的珠子。
“縱橫道數十年探查,發現有兩種東西,進入陵寢,能在一定時間內,抵御焚魂之火。而東西只要落在皇陵內的地面,焚魂之火就不會再出現。”
錢坤藻解釋。
從大尊的腰囊里,搜出來的珠子有寸許直徑,圓潤,內里隱有潮汐之聲,翻騰著濃重的水氣。
“汲水珠。”白南妤道。
“正是,用汲水珠分化出部分精氣,包裹住想送進去的東西,配合陣盤,就能將一些小東西送入皇陵。”錢坤藻說。
“你剛才說有兩樣東西能抵御皇陵之火,另一樣是什么?”
錢坤藻瞅了眼道尊:“是道祖留下的道簡。”
道尊皺眉道:“你們用我道門的道簡,試過送入始皇陵?”
錢坤藻尷尬點頭:“是,道尊從豎井的位置往皇陵看,偏東位置,兩座玉橋的不遠處,地面上便有一枚道簡,掉到皇陵里拿不出來了。
那也是唯一能在皇陵里不損的東西。”
道尊面色崩壞,眼巴巴看向皇陵內,果然在錢坤藻說的位置,看見一枚道簡。
那道簡被皇陵的某種氣機觸發,卻是凌空懸在皇陵內距地面數尺的地方,玄黃道韻流轉。
“我說進入這地宮就察覺到道簡氣息,但又十分隱晦,原來在皇陵內…”道尊說。
這時錢坤藻手持汲水珠:“我們先試試,過程霍侯和道尊一看便知。”
話罷取出同樣從大尊身上搜出來的一個青銅陣盤,其上祭刻著繁密的位列標記。
“這陣盤是模仿皇陵頂壁星圖位列,制作而成。
用這陣盤和汲水珠配合,能在氣機上與皇陵頂壁的星河陣列圖相融,減少觸發殺陣的幾率。”
錢坤藻邊解釋邊將力量融入,觸發了汲水珠和陣盤。
兩者相合,形成一個半尺直徑,水泡模樣的氣團。
錢坤藻遂推動氣團落在豎井里,像一滴水融入了湖泊,悄然穿過始皇陵頂壁的光幕。
“我們現在看見的過程,將東西送入似乎不難,實則是縱橫道耗費無數,才摸索出來的方法。
這陣盤的推動要和時辰結合,每個時辰的推動方式都不一樣。
送進去的東西不能是活物,否則就會觸發陣列,體積稍大的器物也不行。”
錢坤藻額頭微微見汗,往陣盤上送入神念,便能適當調整進入皇陵的那團氣息的位置。
就見那氣息進入皇陵后,緩緩下沉。
皇陵內忽然浮現出一縷殺機,將那氣息絞殺干凈,是真正意義上的堙滅,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不論是什么器物,都會被絞殺的點滴不存。”錢坤藻說。
“傳聞有一種仙陣叫微塵陣,能剿滅萬物為微塵…”
霍去病話音未落,驀地生出感應,往后退了一步,同時送出力量,將錢坤藻也逼退了一步。
那豎井的裂口內,猝然竄出一股淡綠色的火焰。
沒有溫度,但是能感覺到其中強大的毀滅氣機,正是皇陵內的焚魂之火。
火焰一現即收,又沉入古井。
錢坤藻臉色微白:“往皇陵里送東西,有時運氣好,才能送到陵內的地面。不然就會是眼前這樣,被絞滅的干干凈凈。
不過就算東西送入地面,也放不了多久就會被毀掉。
目前我們嘗試送進去的東西,只有道簡能抵御皇陵的氣息,沒有損壞!”
“縱橫道研究了這么久,就研究出這些?”
錢坤藻:“霍侯有所不知,皇陵內單是一個頂壁的星空圖就奧秘無數,傳說是上古仙物。我等想勘破其秘,自然不易。
而這始皇陵內,類似的布置還有很多。”
“我曾看過一份秘卷,說上古流傳的許多器物,都被秦皇放入了這座陵寢,甚至導致上古傳世的器物斷層,一個時代被埋在這皇陵里。
人力想解開其內的布置,何其艱難。”
霍去病思索著道:“皇陵內的陣理需彼此相通,才能配合協同,不然就會有漏洞。”
錢坤藻點頭,這道理他也懂。
“所以地上的秦俑軍陣和頂壁的星圖,是彼此呼應的關系。
既如此,觀察地面軍陣,就能反向推演出上方頂壁的部分運轉規律。
上下的規律都有了,則能從中一窺出入的脈絡。”
錢坤藻:“霍侯說的,我也考慮過,但實際推演起來,難度非常大。”
霍去病理了理思路:“我進來時聽上方的守陵人說,皇陵的俑陣是武安君和王翦兩位兵家布設。”
白起擅長的戰陣,霍去病最是熟悉不過,他的行軍法便脫胎于白起。
“這陵寢內的俑陣,既然出自白起之手,必與他傳世的陣圖一書一脈相承。細看其位列,和書中的九真八角戰陣略像。
兵位得九,對應八角,生門與陰陽合…”
霍去病沉吟片刻,又道:
“現在子夜剛過,按斗列坤位順序走三兵位,將這皇陵地宮當成一座戰場,從左側數坤土三十六,對應的就該是生門。若無生門可泄,陣圖運轉便會遲滯…所以生門位不會錯。”
錢坤藻略感驚愕。
他多年研究皇陵布置,能聽懂霍去病所言,心忖這位冠軍侯的推演速度也太快了。
他在腦內模擬霍去病所說,隱隱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具體是什么又說不上來。
這時,配室外傳來敲門聲。
霍去病停止了推算,來到銅門處,外邊站著一名禁衛,對他低聲匯報:“霍侯,已安排好了…曹硝官長親自去的。”
配室內,錢坤藻臉上,慢慢有些抑制不住的亢奮浮現:
“霍侯,我們按你說的方法再試試?兵位測算之術我不算精通…但你說的讓我想通了些阻礙。”
道尊也往皇陵里瞅了瞅,他道門的五軍陣,就是讓霍去病幫忙完善修好的。
其對陣圖一道的天賦,道尊已不是第一次見。
所以霍去病能迅速摸準皇陵內的俑陣路數,道尊半點也不奇怪。
此時霍去病走回來。
他意識里的古井,每當靠近皇陵的陣眼,就會出現特殊律動。
“皇陵的陣列越靠近中央越兇險,臨近皇陵中殿的位置,被死氣所封,沒半點生機空隙。
想推演出進入皇陵的安全路徑,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先走吧。”
霍去病放棄了立即進入皇陵的打算,轉而往外走,出門后吩咐道:“把這處配殿封起來,嚴禁出入。”
道尊從后方跟上來,低聲道:“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安排?”
霍去病不答反問:“什么其他安排?”
“淮南王從你手里脫身時,我就覺得不太對。”
道尊嘀咕道:“你當時加持十萬兵勢,誰人能讓你阻攔一下都做不到?你當時稍作攔阻,董仲舒就能出手將人留下。
就算他們有特殊的方法,能瞬間掙脫你的戰場氣機束縛,你事后為何不追?
上次子現身,你憑借萬民冊烙印在他身上的氣息,就能大致掌握他的位置。
這次淮南王被你所傷,且被赤霄劍傷的很重,你感覺不到他的位置?追都不追豈不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沒追?”霍去病好笑道。
道尊頓時明白過來:“你是不是發現了新的東西,臨時將淮南王放跑了,你在干什么?
也不對,當時的情況不像是你將他放跑的…”
霍去病避而不答:“眼前有個難題,是這驪山秘宮可能還藏著其他秘密,我們先找出來再說。”
此時董仲舒,張湯,姜堰等人陸續趕來匯合,道尊便也沒在追問。
“錢坤藻,這地宮里,還有什么秘密或特殊的地方?”
錢坤藻道:“最下邊有一處所在,大尊不允任何人進去,不知算不算秘密。”
不片刻間,一行人跟著錢坤藻來到地宮底層,一個封閉的入口外。
周圍被火把的光芒照亮。
禁軍打開地面上大概三尺直徑的石板,露出斜向往下的臺階,內部黑幽幽的。
這里像是一處地宮底層的地窖。
有禁軍進去探查,很快回來奏報道:“內部面積不大,有人活動居住的跡象。”
眾人隨即進去查看。
內部像一座簡陋的地下寢殿,有床榻和坐臥的矮席。
一側的墻壁上,還有一條甬道,筆直往一個方向延伸。
一行人進入后,在石制的甬道盡頭,看見一堵銅墻。是那種大型銅磚壘砌的墻體,像一座城池的外墻,上面祭刻著致密的咒文。
“秦皇陵的外壁。”姜堰觀察道。
這地窟曾有人長時間居住,并開鑿出一條到達皇陵外壁的甬道。
甬道盡頭和皇陵外墻間,還放著一個石臺,表面光滑,似乎是用來打坐修行的地方。
情景莫名古怪。
有人蟄伏在地下,貼近始皇陵外壁,打坐修行?
霍去病細細打量:“這里曾有人潛居,待得時間很長…”
他伸手輕觸挨著始皇陵打坐后留下的石臺,片刻后收回手指,面色略有些凝重:“這人的修行,至少在天人六境以上。”
“霍侯是根據什么做出的判斷?”
“這石臺被人日夕盤坐,殘留著其稍許氣息。”
白南妤試了試,沒什么感覺,是自己太遲鈍?
霍去病一邊說話,一邊也挨著始皇陵外壁,在石臺上盤坐,雙目輕闔,嘗試推動力量修行。
倏地,霍去病耳畔聽到了一種特殊的聲音,像是從皇陵內傳來,非常低弱。
他睜開眼,恍然道:“我知道坐在這里的是誰了,是他救走了淮南王!”
霍去病話罷,扭頭看向身后的皇陵銅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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