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云悠悠。
漁陽和上谷交界的關城內,街上行人全無。
百姓閉門不出。
這幾日城內城外兵馬馳騁,形勢不清。
邊關的百姓,倒是不至于太慌亂,但都關門足不出戶,等待變故的塵埃落定。
城內中央的府邸,是一棟四進的大型院落,造型方正。
中堂高聳,四角飛檐,巨柱回廊。
霍去病麾下親軍,正如潮水般涌入。
他們是突襲使詐跟隨熊嚴入城。而入城后,直奔這座中央府邸,具有很強的突然性。
霍去病有擒賊勤王,終結這場戰爭的打算。
府邸內的人看見他們策馬靠近,才意識到不妙,猝然間短兵相接,叛軍紛紛被涌入的漢軍持弩射殺。
霍去病的親軍皆為精銳中的精銳,驍勇善戰,水銀瀉地般交錯走位,往府內推進。
霍去病手執大戟,足下一步一陣紋,融入地面。
自他進入這座府邸,這里就成了‘戰場’,被他送入地下的陣紋封鎖。
親兵一路推進,沿途殺戮,最終成功接近了院落前庭的正殿。
從外邊看,那殿內黑暗無光,難以看清詳情。
霍去病輕喝了一聲:“等一等。”
他的聲音,阻止了要直接殺進正殿的親軍。
霍去病已感覺到前方殿宇內,有氣息洶涌如潮,殺機暗藏,絕非親軍能抵御。
“用鋒矢陣破門!”
張次公跟在他身畔,揮手道。
轟的一聲!
親軍迅速列陣,地面上陣圖交織,鋒芒匯聚,層層疊加,而后從最前方的親軍首領的槍鋒處刺出。
一道直徑過丈的鋒矢箭頭,化作虛影,涌進了前方的正殿。
霍去病手中霸王戟上,也有一縷鋒芒如大龍浮脊,共同刺入了那正殿內。
緊隨其后,霍去病一步跨出,足下陣理交融,倏忽間縮減距離,沖進了殿內。
張次公也跟了進來。
而親兵們則開始占領大殿周邊,封死出入的門窗,連上方的殿宇大頂,也有親軍登上去布防,形成關門捉賊,甕中捉鱉之勢。
不過此時府邸內外,有更多叛軍涌來,對布防的親軍展開沖擊。
廝殺處處。
更遠的城墻上,漢軍從開啟的城門蜂擁殺入。中郎將童軒負責指揮,奪城戰也在展開。
“繳械不殺!繳械不殺!”漢軍齊聲呼喝。
其實都是騙人的,繳械者會被立即刺死,防止反復。
真正的繳械不殺,也要戰后才可能實施。
城內中央。
那殿內寬闊昏暗,造型方正,有七八丈的縱深,地面鋪著青色的大塊地磚。
霍去病進入殿門后,入目便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孤身站在四五丈外的殿宇深處。
“兵尊。”
“冠軍侯!”
那瘦高的身影,著綠色袍服,腰扎一條巴掌寬的玉帶,尊榮華麗。他半點也不像是身陷重圍,單手背負,舉止自若。
鏘啷!
張次公抽出腰間的漢刀,殺氣騰騰。
兵尊面上原本籠罩著一層氣機,真容不顯。
但在霍去病進來后,他臉上的氣機正緩緩退去,露出真容。
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使人印象深刻的是其皮膚晶瑩的近乎通透,閃爍著奇異的光澤,一頭烏黑長發,在頭頂結髻。
其雖然高瘦,但兩肩很寬,骨架極大,非常有氣勢。
他的鼻梁高挺瘦削,雙目如刀兵般銳利,注視霍去病時就如同兩道冷電刺過來。配合著其在眾軍圍困下,仍淵停岳峙的沉穩氣度,讓人莫名心悸。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霍去病和張次公都有一種感覺,就是身體內外,仿佛被對方的視力穿透,衣服幾乎沒有遮體的作用。
包括神魂的狀態,似乎都暴露在他的觀察下,無法遮掩。
這是兵家傳說中的一種窺敵觀戰的秘術,能洞穿根本,查探敵我虛實。
但這種術法早已失,想不到卻在眼前的兵尊身上出現。
“你很好,以一己之力,擾亂了我們的謀劃。”兵尊打量著霍去病。
“你們的謀劃就是躲在暗處和匈奴合謀,做些讓人鄙夷的事?”
霍去病譏諷道:“你們妄圖割裂大漢,愚蠢直至,注定要失敗。”
如今國泰民安,百姓思安而不希望有動蕩,不是吃不上飯的年代,天下紛亂,順勢而行大有可為。
這支暗中的勢力根本沒有反叛的基礎,硬要造出混亂的形勢,只能擴大兵禍,引外族來燒殺搶掠。
而他們趁機謀事。
這種自私自利,霍亂天下的舉措,注定要失敗。
“割裂大漢?伱知道我們想謀劃的是什么?”兵尊氣定神閑的道。
霍去病淡定道:“不論是什么都注定了要失敗,你們的對手,不只是我,還有整個大漢。陛下有什么算計,你們更是一無所知。”
早在淮南王露出反意,霍去病去掃平淮南的時候,皇帝已有了后續的安排。
有一段時間,連霍去病也以為,皇帝是顧念和淮南王當年的舊情而心軟了。
實則皇帝可能比所有人都更早意識到淮南王背后還有算計。
他明面上是緩了一手,沒立即處死淮南王,其實是蓄意為之,借機觀察淮南背后還有什么布置,讓暗中勢力的尾巴越漏越多。
這恰恰體現出皇帝強大的自信,他不認為淮南能翻起大浪。
前晚聽說淮南想密謀奪取大漢東北角的數郡。
皇帝是震怒,而非膽怯慌亂。
且他當時在群臣面前,表現出來的未必是心里的真實狀態。
皇帝有盡在掌握的信心,不動聲色的沉穩,遠非常人能及。
此時對面的兵尊緩緩踱步,目光卻是片刻不離霍去病:“你說我們不知皇帝的算計,指的是淮南 南王的算計,皇帝又能知道多少?你又怎知我們不是蓄意為之,將計就計。”
霍去病心下驟然生出一絲警兆。
對面這位兵尊移動的時候,給他一種詭異絕倫的感覺。
一方面他清楚的看到了兵尊踱步的每個動作,速度不緊不慢,但與此同時,又很清晰的感覺到,兵尊看似‘緩慢’的步履,其實只用了一剎那。
目中見到的‘慢’,和實際上的時間流逝是相反的!
如此詭異的能力,正是兵家的虛實之道,詭道變化之術修行到極致才有的表現。
眼前的兵尊究竟是什么來歷?!
要知道他這種修行,非兵家大賢不能做到。
而兵家必依附一國,統兵征戰,才可能將修行提升到這種地步。
當前大漢一統,兵尊顯然不是漢將,那他憑什么有如此深厚的兵家修行?
單從個人修行上來說,這兵尊的表現,似乎還要隱隱高于舅父衛青…
張次公也意識到其中的關鍵,露出駭然之色:“這人的兵家修行…”
霍去病打斷道:“多說無益,抓住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兵尊輕笑了一聲:“帶了幾個人過來,就想抓我?笑話!”
霍去病突然間一步踏出,足下陣紋交錯。
他這一動,殿內驀地響起千軍萬馬廝殺交戰的聲音,兵鋒乍起,往對面涌去。
“可惜了…你與我為敵!”
同一刻,隨著兵尊的聲音,殿內掀起一種長江怒哮般可怕的聲音,宛若大浪奔騰。
霍去病催發的萬軍交戰對壘的廝殺聲,在這種浪潮般的沖擊下,轉眼便被壓制。
一時間,殿內只剩呼嘯的浪濤聲,震耳欲聾。
所有霍去病的親軍,包括張次公,耳畔都被這種聲音灌滿,幾乎失去思考能力。
如此修行,匪夷所思!
隆隆轟響中天地色變,整個大殿內彷如風暴來臨,又像是無數刀兵在攢動,拂面生疼。
兵尊人影一閃,已欺至霍去病身前,探手抓出。
他的五指,在抓出的一瞬展現出無窮變化,封死了霍去病所有的進攻躲避路線。
虛空中壓力如山!
他的發髻不知什么時候散開,發絲具備魔力般飛卷怒舞,一根根頭發律動,有若千軍萬馬,在輔助他的進攻,連發絲也能成為武器,詭異之極!
霍去病足下千百戰紋閃爍,最終匯聚。
隱約間,長安兵府內的那座秘境里,此刻也有無數陣紋明滅,兵家亞圣吳起親手布置的那座兵府陣列,仿佛和霍去病足下的陣紋,遠隔千里彼此重疊。
一股可怖的力量催發。
天地時空,四面八方的氣機匯聚,經霍去病的霸王戟,一戟刺出。
這一戟仿佛奪了天地造化,有種洞穿萬物的無敵氣概。
“原來你祭煉了吳起的第一層兵府秘境…”兵尊森然道。
而霍去病的識海里,兵書上無數記載兵計兵策的文字,化作一枚枚符號,飛舞如落雨,從他的眉心溢出,結成光壁,如一件戰甲,防護自身。
霍去病在攻守之間,催發了自身強大無匹的力量。
雙方初交手,已涉及生死!
轟隆!
兩股至強的力量碰撞,而后炸開。
張次公等人全體失明般,只有耳內的轟響,如開天辟地。
這一刻,連虛空似乎都被打碎。撞擊的波動擴散,張次公遠在數丈外,仍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他卻是來不及查看自身傷勢,拼命睜大眼睛,往霍去病和兵尊交手的位置看去。
這位兵尊的可怕程度固然驚人,但更讓他驚訝的是霍去病。
太意外了啊。
這位大侄子不僅用兵如神,個人修行竟也攀升到了這種程度,居然能和兵尊這種修行深不可測的存在交手,分庭抗禮。
在張次公的注視下,前方塵埃落定。
“糙…”
眼前的情景,讓張次公咕噥了一句,滿臉震驚。
“你別過來。”霍去病的聲音,阻止了想靠近的張次公。
遠在長安的未央宮,皇帝劉徹目芒遽盛:“兵尊,好一個兵尊。他的陰身有問題…”
“兵尊?”
劉清訝然道:“陛下能聆聽千里外的聲音?”
“嗯,去病身上有朕以神魂祭煉過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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