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再回長安。
他奇襲匈奴后方的事,在劉徹發出告民詔以后,已是天下皆知。
連長安城外都有民眾涌出相迎,不單是為了看霍去病,而是想旁觀漢軍的軍威。
能看到大軍披甲執銳的壯觀場景可不多。
“那就是擊潰匈奴的漢軍?這是我大漢最強的軍伍了吧?”
百姓是看閱兵的心情,非常興奮。他們被城內守軍擋在道路兩側,但興致絲毫不減,翹腳看向由遠而近的軍伍。
“最前邊就是冠軍侯?”
“我的天吶,他騎的馬好高。據說是匹千里馬,能日行五千里,跑起來像一陣風,匈奴人到死都沒看清是被誰殺了?”
“此言臭不可聞,霍剽姚是將軍,卻非妖怪,哪來的日行五千里,鳥一天都飛不出去五千里。”
“說誰臭不可聞?冠軍侯是武曲星,那馬也是武曲馬,不然如何能領千軍就大破匈奴蠻子?”
“冠軍侯是武曲星倒是真的,古今能破匈奴者,皆為蓋世名將!”
翹首以盼的百姓五花八門,熱情高漲。
中原大地自古飽受外族襲擾,劫掠從沒斷過,部落時期就開始與外族征戰。
所以從古至今,能抵御外族者皆受倚重愛戴,從前秦開始,千年后仍如是。
其余眾將在稍后位置隨行。
衛青對這種跨馬游街的舉措和自家外甥一樣,略感羞恥。
但是看外甥游街,興致勃勃,將車簾掀開一條縫隙,看的很仔細。
此外還有張次公,公孫敖等將領,都是霍去病的叔伯輩,亦都跟在后邊有看熱鬧的心里。
唯獨將領隊列里的李廣,有些不是滋味。
他家中從秦時就為名將,算是門蔭顯赫。
他自詡勇武不輸任何人,想不到先有衛青,用數年時間走完了他一輩子也未達到的高度。
如今又出了霍去病。
隊伍前行,在沿路民眾矚目下,很快從北門入城,沿安門大街,往未央宮走去。
城內人更多,但變得安靜了些,多是目光熱切的旁觀。有些女子眼神落在霍去病身上后,就移不開了。還有人跟著隊伍移動,神色激動,是軍屬。
“公子!”
霍去病在人群里,看見人高馬大,比一旁的男子還高的熊三。
熊三身后的墻頭上,站著自家那只貓,眨巴著寶石似的貓眼,一副大冤種模樣,委屈巴巴的盯著自己的一生之敵,戰馬今安。
今安打了個響鼻,小碎步跑起來,得意洋洋,蹄聲清脆。
“喵——”
大貓倏然從墻頭竄下來,速度飛快。
霍去病擺手讓道路兩側,想靠近把貓趕出去的士兵退后。
這時大貓來到今安前方,背脊一拱,在今安低頭注視下,保持著比今安超前一步的距離,大搖大擺的走在前方。
霍去病看了片刻才明白,大貓是在模仿今安走路,貓頭高昂的邁著馬步。
它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意思是想告訴霍去病它也能當馬,會走馬步,拿它當馬也能行。
這貨顯然覺得今安能得寵,主要是因為能被騎,想改變下地位。
爭寵爭到把自己變成一匹馬,絕對天花板級別。
“那貓怎么怪模怪樣的。”
有民眾小聲議論:“這么大的貓還是第一次見,它是在學冠軍侯的馬嗎?”
霍去病伸手輕招。
大貓立馬眼神一亮,縱身上躍,跳到他懷里,用頭拱來拱去,怨氣全消。
霍去病雙腿輕夾馬腹。
今安加快速度,小跑往前方沖去,很快靠近了未央宮。
道路兩側的氣氛變得肅穆,禁軍林立,披甲執銳。
百姓已不許進入這一區域。
有禁軍看見霍去病等將領經過,紛紛將手中長槍略微舉起。
這是漢時的軍禮,以武器致敬沙場歸來的同袍。
隊伍一路穿過長街,而后經過未央宮正門,遂看見劉徹,身著帝袍,站在未央宮前殿的御階上,迎接眾將凱旋。
霍去病來到衛青身后,與眾將并列,一起進入未央宮正殿。
百官當面,皇帝劉徹宣詔,加封主將衛青。
此時的衛青已先后歷經了龍城、漠南,高闕奇襲戰、定襄北等戰役,皆勝。其職權進一步提升,加封食邑為八千七百戶,節制諸將,位與丞相同,已是實際上的軍方第一人,位極人臣。
難道我記憶偏差,舅父不是定襄北之后加封大司馬…霍去病心忖。
歷史上,多認為衛青到了元狩四年(前119)才加封大司馬,但也有部分認為是定襄北之戰以后。
不過眼下衛青的實際權力,已達到了頂峰。
其他眾將亦各有封賞,期間自有一番熱鬧。
而后百官退去,一干心腹將領隨同皇帝來到內書房。
臨近正午,其余受封將領,也都陸續退去。
書房里,皇帝留下了霍去病和衛青,準備與兩人一起吃午食。
“你二人有話對朕說?”劉徹瞅瞅衛青和霍去病。
“陛下明鑒。”
霍去病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舅父衛青來說。
衛青斟酌了一下,道:“去病回來的路上,說了一個閃擊匈奴的建議,要請陛下定奪。”
遂將霍去病的建議道出。
劉徹歷來推崇武勛,但他是個胸有成算的皇帝,聽完露出思索神色:
“衛青你能說出來,想是已仔細盤算過,覺得此策可行否?”
“不敢瞞陛下,此策能成與否,最多五成。”
續道:“換成去病領兵,或可增一成勝算。他現在還只有兵符境,以神妙行軍策來行軍,帶不了萬軍以上同行。
如此,我軍一旦進入匈奴王庭五百里,必被匈奴所發現,絕難隱藏。”
“匈奴王庭的常備兵馬在五到八萬間,盡為精銳,若全力聚集,兵馬至少可增一倍,加上從屬部眾,人數還會多,所以匈奴王部能壓制各部,號令近百其他部落。
我軍以五萬左右精騎沖擊,若失去突然性,勝負難料。
要是被匈奴王庭的兵馬拖住,其他各部大抵一到兩日可來援。此戰勝負全在能否快速沖破敵陣,在匈奴兵馬組織起來前,對其造成盡量大的沖擊。”
衛青回來這幾日路上,一直在思索推演雙方的勝負手,侃侃而談:
“且我軍如何出關不被匈奴人發現,甚至我大漢的非出征人員也要先瞞住,否則消息不秘,這都是很大問題。”
“可以考慮分散行軍。”
霍去病目光閃閃:“我獨領一萬軍,先于后軍主力前沖擊匈奴王庭,幫后軍爭取時間。”
衛青頷首道:“你說的方式我亦想過,但伱若率萬軍沖陣,自身太危險了,千軍萬馬的對壘,你個人的武力在兩國交鋒的過程中,會被國之氣運淹沒,能發揮的作用,絕不如你想象那么大。
稍有不慎就是你統率的人馬,全軍盡沒的局面。”
霍去病:“兵無常勢,很多時候都靠戰場應變和對戰機的把握來定勝負。眼下交談,各有所見,是說不出勝負的。”
兩人不是在爭執,而是一種探討。
劉徹的身軀略微前傾,矮席下的雙腿繃起堅韌有力的線條,道:
“你二人可想過,匈奴各部是時常遷移的,雖說王部在烏蘭巴托,鮮少移動,但此番受去病沖擊后,會不會有變化?”
“被我擊潰的那些部落,必會遷移位置,但本部王庭至少今年內不會,我已去烏蘭巴托看過,那里的水草仍舊豐茂。且我建議出兵的時間,是一個月后的八月。
匈奴此番回去,必全力搶救夏收,不會在這種時候將時間浪費在遷移上。”
霍去病還有一點沒說,但劉徹和衛青都能領會。
他剛打完匈奴后方,伊稚斜不會輕易遷移,不然外人看來,就像是他被霍去病嚇跑了。
撤軍后,王庭立即遷移,匈奴大單于不要面子啊。
不過匈奴大概率會增加后方的防守,所以衛青說霍去病的建議,雖然突然性很高,但勝算仍只有五六成,打還是不打,要皇帝來決斷。
“朕與你二人廟算推演一番如何?”
整個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過,三人在書房嘀嘀咕咕了一下午。
臨近傍晚,霍去病和衛青才從皇帝的書房出來。
推演過程,是互有勝負的局面。
“你覺得陛下可會答應?”衛青問。
“陛下沒立即答應,是在思索若一旦敗了,能不能承受后果。這是陛下和舅父必須考慮的問題。”
霍去病直白道:“陛下崇武,已大為心動,最多兩三天就有回應。”
衛青笑道:“我和陛下需要先慮敗,你呢?”
“陛下是君,舅父是帥,我為將,自該銳意進取,摧城拔寨有我。”
衛青想了想,發現極有道理。
“陛下說明日準備了國宴,百官皆來,妻亦可列席,舅父記得帶舅母一起。”霍去病特意叮囑。
讓賢惠溫順的舅母多露面,刷刷存在感還是有必要的。
也算為將來做個鋪墊。
兩人還未出宮門,便有宮中內侍來宣,皇后衛子夫召見,讓他們去說話。
霍去病真正離開未央宮,回到霍府時,天色已擦黑。
府內亦是得了皇帝的封賞,披紅掛彩。門口懸著四盞御賜的宮燈,高高挑起,隨風輕晃。
家里的仆役等十余人,都等在門口恭迎。
此外還有劉相,劉溪,及其他三五宗室子弟。姚招等人也都過來湊熱鬧,慶賀出征歸來。
府內前殿里,還有十余個劉相帶來的舞姬,準備唱小曲充當氣氛組。
宋然,肖應,岳饒也在。
趁其他人熱鬧的時候,宋然和肖應靠近對霍去病道:“我等已調查過那個黃車使者虞初…”
而在此時的長樂宮,長定殿。
劉清發現自己面前的一面古玉,閃爍著微光。
她訝然分化元神,寄托在一只飼養的大鳥身上。
那鳥扶搖飛出長樂宮,轉眼又出了長安城,在空中略一徘徊,便落在城郊的一座小山上。
山上坐著個中年女子。
劉清寄托的飛鳥落下來:師尊!
道德宗,也被稱作隱仙宗,當代道尊的師姐秦青玉,劉清的授業師尊親自來到了長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