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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百家修兵

  西漢建元二年,張騫奉漢武帝之命,由長安出發,以胡人甘父做向導,率一百多人出使西域,打通了漢朝通往西域的南北道路,即赫赫有名的“絲綢之路”。

  他這次出使前后用時十三年,歷盡艱辛。

  不論從哪方面來看,張騫都是一個相當傳奇的人,對后世,對整個華夏的發展都有著莫大影響。

  張騫的府邸門口,匾額高懸,寫著嶄新的博望侯府字樣。

  霍去病名動長安,連張府的門房也認識他,看他過來,有門房趕忙將正在接待的一人讓給另一門房,小跑著迎上來:

  “侯爺讓小人專門在這里等候霍侍中,請隨我來。”

  “霍侍中。”

  不遠處,卓懷也從一輛車架上下來,步履輕快的來到近前。

  他其實已在府外等了一會,這種長安權貴齊聚的地方,他一個商人,想借一借霍去病的聲勢,共同入府。

  張騫的府邸是劉徹感念其功,在他回來后所賜,從大門進入中庭,諾大的方形院落,非常規整。

  華夏的古文化講究四平八穩,地載厚物,官宦人家的院落尤其講究。

  院內兩側種著兩株樹,一株是古杏樹,另一株不是古杏樹,而是一株油松,蔥郁繁茂,枝干挺拔。

  此時院里已有不少人,商賈居多。

  商賈地位不高,雖受邀而來,但大多難以登堂入室。

  如果不是張騫出使西域,知道邊貿通商的重要性,這種場合,很少有商賈受邀。

  霍去病在門房引領下,走向院落對面的前庭。卓懷跟在一旁,沿途八面玲瓏,和一些商賈點頭執禮,在眾多商人艷羨的注視下,走進了前殿正廳。

  正殿建筑亦為正方形,宮室星昏居正北,形成了建筑史上規矩應天的理念。

  建筑主體為木質,內外色彩鮮明,粗大的木柱,房梁,巧奪天工的卯榫結構,瑰麗壯觀。

  “去病!”

  霍去病一進入正殿,就有一個華服青年迎過來。

  這青年給人的感覺是眉眼靈動,步履舉止間也頗為靈活,少了霍去病的英氣和鋒芒,但五官分明,賣相也是不差。

  霍去病與這青年從小就認識。

  對方叫劉相,宗室出身,其父乃中山王劉勝,皇帝劉徹同父異母的兄長,也有封國在外。

  其子劉相住在長安,和霍去病認識很多年了。

  中山王劉勝安于享樂,沒什么追求,子孫之多,有一百二十余人。

  劉相子承父志,風流灑脫,不爭不搶,因為他爹子嗣太多,怎么搶都輪不到自己。

  劉相年紀輕輕已經決定荒廢人生,每天聲色犬馬,腰子被掏空是常事。

  他視霍去病為少時好友,向來熱絡。

  見霍去病進來,劉相從廳內的席位上起身相迎,滿臉喜色:

  “還以為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不會來,早知你要來,去府上尋你,一起過來。我們同席如何?”

  霍去病搖頭,不愿和這貨同席,因為劉相是個話癆,自詡有社交牛逼癥,喋喋不休。

  霍去病和他坐一席,耳朵遭殃。

  霍去病的到來,讓整個殿內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衛氏新貴,霍去病不僅得寵於皇帝,背后還站著大將衛青,以及皇后。如今的衛氏稱得上外戚第一,顯貴無雙。

  他一進來,眾人眼神各異。

  絕大部分人都是一臉賠笑,諂媚的自己都不敢照鏡子。

  霍去病昂然來到前方,在右側極靠前的一個位置入座。

  他坐下后,眼神掃過殿內。

  作為主人的張騫和幾個先來的朝中重臣,還在后宅小聚,并未出來。

  殿內都是長安勛貴家里的年輕一輩,男女都有,身份最高的無非劉相這種皇親宗室。

  霍去病身畔就是劉相,而劉相另一側的位置是個穿白色漢服,十六七歲的少女,青春洋溢,皮膚如同新剝嫩柳般,有一股活潑的氣質。

  少女叫劉溪,她爹膠西王劉瑞。嗯,家里一堆爛事,挺大的年紀喜歡男的小郎君。

  劉溪倒是開朗和氣,見到霍去病眼睛彎成了月牙。

  前太常張當居的長孫張霄遠,現任太常周平的侄子周延順等文官子嗣形成了另一個小圈子。

  為首的是個面生的青年,身形筆挺,目光沉斂,眉峰濃如重墨。

  這青年頭發結冠,意氣風發,一身灰褐色漢服,安然坐在一張席位后,位置和霍去病遙遙相對。

  霍去病進來,一干武將子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都坐到他附近,和對面的文官子弟隔空對視。

  兩伙人像是放在籠子里的斗獸,火藥味十足。

  “你來之前,對面那些人賣弄學問,講經道古,議論成敗,還進行過一場兵策推演。”

  霍去病不用問,劉相就開始竹筒倒豆子,解釋兩方人對立的原因。

  所謂兵策推演,在長安是常態。

  要知道上承春秋戰國以后,華夏這片土地上,戰爭一直是國家最重要的事,關乎生死,存亡。

  “兵”是百家之一,但百家皆修兵。

  所有的修行流派,三教九流各大家都繞不開兵家。

  在長安勛貴之間,都愛議論個兵策,后世沒事就對詩詞歌賦,在這時候是不存在的,眼下儒家初興,詩詞歌賦還占不到絕對主導的地位。

  反而因為從春秋戰國一路打過來,幾百年間風云變化,名將層出,光芒璀璨,議論兵事才是主流,幾乎各家都會參與。

  而且這里的議論兵事,并非后世那種純粹的紙上談兵。

  孫子兵法中曾有介紹,議兵事也被稱作廟算,即在廟堂之上,以交戰雙方的客觀條件,來估算戰事勝負的可能性,并制訂作戰計劃。

  講的是戰略運籌,決勝千里,以紙面實力進行推演。

  更甚者還會以修行化氣,較量高下。

  儒家想壓倒兵家,主掌廟堂,對兵家也是多有研究,若論紙面上的推演兵策,和真正的兵家較量亦是絲毫不輸,所以每有聚集,雙方爭執再平常不過。

  儒家個個如斗雞,夸夸其談,詞鋒犀利,以壓制兵家為樂事。

  “對面那個為首的青年,你猜是誰?”

  劉相興致勃勃的問。

  話罷看霍去病連抬頭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自己咕噥道:“從小你就這樣,能不能給點回應?

  對面那青年極有來歷,伱莫要小瞧了他。”

  見霍去病依然無動于衷,跟沒聽見似的。

  劉相一副被打敗了的模樣,自己往下接:“那人是董仲舒董老夫子的弟子。”

  霍去病哦了一聲就沒了其他反應。

  董仲舒確實是個很了不得的人,儒家大成的代表。

  霍去病五六歲的時候,劉徹曾下詔征求治國方略,董仲舒在著名的舉賢良對策中把儒家思想與當時的社會需要結合,并吸收了其他學派理論,創建了以儒學為核心的新體系,深得劉徹贊賞。

  不僅劉徹深受其影響,后世儒家成為華夏社會的正統思想,影響長達兩千多年,和董仲舒有直接關系。

  按儒家的修行品級,能稱夫子者歷代都不多見,已是近乎半圣,登上神壇的人物。

  后世影響越大,儒家越深入人心,他的地位也將越高。

  “大一統”學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等主張,也都是他提出來的。

  董仲舒即便后來辭任回家,劉徹有大事,也經常會想起這位飽學之士,派人去求問國策,可見其地位。

  此時張霄遠正附耳在董仲舒的弟子身畔嘀咕。

  那青年隔空看向霍去病,片刻后和張霄遠碰了下眼神,微微頷首。

  張霄遠整了整衣冠,朗聲道:“霍侍中,久聞你精通兵法,你沒來時,我等曾談議兵策…”

  他話音未落,門外又有一行人走進來,卻是淮南王長子劉遷,身畔是其妹妹劉陵。

  還有四五個隨員。

  劉遷過來,效果比霍去病還轟動,畢竟是劉氏宗親,且是世子,將來要繼承王位的人。

  張騫開宴,之所以這么多人愿意來。

  一個主因是漢和匈奴博弈,西域是重中之重,所以對西域最了解的張騫也跟著變得炙手可熱。

  劉遷的席位,正好在霍去病的上首。

  他路過霍去病所在矮席時,駐足看了一眼,嘴角微挑:“霍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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