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十一點半,一艘航經濱江水域的油輪失火。
陳子坤一接到消息就命令消防支隊組織濱江港消防隊的三艘拖消兩用船前去撲救,并第一時間向分管市領導匯報。武警濱江消防支隊征用了兩艘渡輪,把消防車開到渡輪上前去支援。
剛從陵漴汽渡移泊到長江大橋水域的濱江公安001接到命令趕到事發水域時,章家港港務局派來支援的兩條拖消兩用船已經加入戰斗。
一百多名武警消防官兵、長航分局消防民警和企業消防員奮戰了近五個小時,終于把熊熊烈火給撲滅了,沒發生爆炸,也沒發生油料泄漏,更沒造成人員傷亡。
在此過程中,小魚率領剛掛牌成立的長航公安局水上突擊隊真正發揮了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戰斗精神。
為確保油輪不發生爆炸,在兄弟單位參戰消防員的掩護下,穿著厚重的防護服、頂著炙熱高溫的烘烤、托著沉甸甸的水管,冒著生命危險登上油輪,沿著滾燙的甲板,一邊噴水降溫一邊慢慢往機艙方向進攻。
越靠近火點溫度越高,站在最前面的人最多只能堅持五分鐘。
突擊隊員們輪流上,交替當主攻!
渡輪上的消防官兵和拖消兩用船上的企業消防員無不替他們捏著一把冷汗,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靠近火點,不斷往火點、火點附近和他們身上噴水…
油輪大火成功撲滅了。
市領導和長航公安局領導相繼打電話表揚,可作為主持分局工作的副局長陳子坤卻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一見到剛出國取證回來的韓渝,就苦笑著說:“賈支一到現場就不斷下命令,接管了指揮權。當時江上的情況比較復雜,事發水域上下游至少有四十幾條船,我忙著聯合海事組織執法船艇去上下游提醒過往船只注意避讓。徐少東可能見老部隊領導來了底氣又不足,只能聽賈支指揮。”
在此之前,江上和碼頭發生火災都是長航分局組織指揮撲救。昨夜居然讓武警消防支隊剛上任的支隊長“喧賓奪主”,這跟“主權”被侵犯差不多。
要知道“濱江水師提督”才是中國水上消防協會濱江分會的理事長,長江濱江段的水上消防力量可以說是“濱江水師提督”一造的。陳子坤很是愧疚,感覺沒臉見“濱江水師提督”。
韓渝翻看著消防支隊剛整理好的火災撲救過程報告,笑道:“當時現場只能有一個聲音,不爭不搶是對的。”
“可凡事有一就會有二。”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
韓渝合上材料,抬頭道:“人家只是指揮撲救,并沒有插手我們分局轄區的消防安全管理。現在的消防武警跟以前的消防武警不一樣,他們的裝備越來越精良,專業化程度越來越高。
我們跟他們沒法兒比,想讓上級和港航企業再增加消防方面的投入不現實。雖然我們已經在我們的能力范圍內做到了最好,可相比越來越嚴峻的消防安全形勢,依然有很大不足。”
陳子坤沒想到韓渝會這么說,低聲問:“韓局,你是說江上再發生火災,還讓武警消防指揮撲救?”
“從夜里的撲救過程上看,人家指揮的很好。”韓渝指指手邊的材料,很認真很嚴肅地說:“組織指揮撲滅不是干別的,搞不好是會出人命的,再遇到這種情況,一切都要以盡快撲滅大火和確保人員安全為前提,絕不能意氣用事。”
陳子坤點點頭,沒再問。
韓渝想想又說道:“但有一點我們心里要有數,看看新聞你就會發現,現在有一些領導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想管,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想說了算。如果今后遇到這樣的領導,我們不能怕得罪人,如果一味盲從就是在拿戰友的生命當兒戲。”
濱江水師提督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今后再遇到類似情況,武警濱江消防支隊的支隊長可以指揮,不懂消防的領導不可以,官再大都不行!
由此可見,咸魚沒變,依然是原來的那個“濱江水師提督”。
“明白。”陳子坤心領神會的笑了笑,隨即好奇地問:“韓局,招搖撞騙案的取證工作進行的怎么樣,你這差要出到什么時候?”
“金文普案的證據證詞收集的差不多了,另外幾起詐騙案的證據還不夠,至少要再出七次國。”
“東海那邊的出差費用誰出?”
“當然是東海海事局出。”韓渝輕嘆口氣,苦笑道:“或許在別人看來我這半年過得很瀟灑,三天兩頭坐飛機,隔三差五出國,整天公費旅游。可事實上這差我是真出怕了,如果有選擇,我寧可不要那點出差補助都不想再出差。”
三天兩頭出差,誰受得了?
陳子坤相信韓渝說的是心里話,調侃道:“韓局,你是當導游當怕了吧。”
“老同志們都沒去過香港,只要能從香港轉機都要讓他們從香港轉機,帶他們逛一次沒什么,總逛真沒什么意思。香港的交通費又貴,不但要陪他們逛,還要倒貼交通費。”
韓渝笑了笑,接著道:“最痛苦的是作息時間不規律和飲食不習慣,有時候要倒時差,就算不用倒時差,去的時候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到了地方怎么都睡不著。至于吃飯,簡直一言難盡,國外的飯真不合我們中國人胃口。”
“這叫能者多勞,誰讓你英語說得那么好,誰讓你漂洋過海見過大世面呢!”
“可問題是現在做的這些工作,說重要很重要,沒受害者的證據就沒法兒移訴。說不重要真不重要,說白了就是跑過去找人家做一份筆錄。”
“韓局,在我看來你現在做的工作很重要。”陳子坤指指海事局方向,笑道:“昨天遇到楚局,他說等法院開庭,就聯合海關和邊檢組織船代、貨代等相關從業人員去法庭旁聽。”
“他打算借這個機會搞警示教育,打算來個殺雞儆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換作我,我一樣會這么干。”
“我覺得不能光給別人搞警示教育,他們內部一樣要搞。前天在國外上網,我看到一個討論引水的帖子,你知道人家在網上怎么說的嗎?”
“怎么說的?”
“人家說引水員登輪都會背一個包,每次下船時包里都裝滿了東西。甚至有人跟帖,說船到了某某港口,海事、海關和邊檢走馬燈似的上船檢查,變著法敲竹杠,不把他們喂飽別想安生。”
“我們濱江應該不存在這種情況吧。”
“我們沒看到不等于沒有,就算現在沒有不等于將來不會發生,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加強內部的黨風廉政建設。”
局長顯然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談工作。
陳子坤連忙道:“韓局,別的單位怎么樣我不清楚,但我們分局肯定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老丁這半年的工作可圈可點,一連查處了四個老同志,吃拿卡要的情況基本上杜絕了。”
“這是一項長期工作,要常抓不懈,絕不能讓不正之風抬頭。”
“放心,只要有我在,應該沒人敢。”
“體能訓練呢?”
“結束了,除了個別確實沒辦法的老同志,各項考核基本都達標了。”
“個別?”韓渝下意識問。
陳子坤解釋道:“有兩個老同志身體不好,經不起那么高強度的體能訓練。他們倒是很配合,剛開始積極參加訓練,可運動量大了身體扛不住,甚至要去醫院。”
人都會變老的,想讓老同志跟年輕人一樣生龍活虎不現實。
韓渝沒有再問,畢竟組織體能訓練的目標基本實現了。陳子坤突然想起件事,連忙道:“陳書記調到省廳做副巡視員,相當于退居二線,這幾天就要去江城上任。剛來的政法W書記兼公安局長姓孟,叫孟慶泉,五十一歲,但看上去比較年輕,給人感覺也就四十出頭。市局昨天打電話問我們哪天有時間,說孟書記要來我們分局調研。”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
韓渝還記得陳局剛到濱江上任時去老沿江派出所微服私訪的情景,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陳局都已經退居二線。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公安局長能干十幾年真不容易。
“新來的孟書記以前是做什么的?”
“從鹽海調來的,以前在鹽海的一個縣做過縣W書記。”
相比新來的孟書記,陳子坤更關心剛退居二線的陳書記,問道:“韓局,陳書記對我們分局一直很關心,你這幾天忙不忙,如果不忙,我想請陳書記吃個飯。”
韓渝也覺得不能讓老領導感覺人走茶涼,不假思索地說:“行,我這幾天不忙。”
正說著,小魚興沖沖的跑了過來。
一見著韓渝就興高采烈地說:“韓局,我們突擊隊的裝備都到位了,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帶你去打幾槍!”
“什么時候到位的?”韓渝起身問。
“前天下午,范局安排專人押運,專程給我們送過來的!”
“太好了,槍在哪兒?”
“在槍庫。”
“走,去看看。”
“是!”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都已經是分局局長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喜歡玩槍。看著韓渝急不可耐去看槍的樣子,陳子坤禁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