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帥”率領之前沒任何準備的重案大隊偵查員和刑事技術大隊的技術民警趕到火場,有一個算一個把身上全搞得臟兮兮的,面對一片狼藉的現場卻束手無策。
“咸魚,電話打完了沒有?”
“打完了。”
“抓緊時間,給我們點有用的線索!”
“現在只能確定火是從這兒燒起來的。”韓渝揣起手機,帶著眾人走到樓梯口,一邊比劃著一邊道:“嫌疑人往這兒灑了汽油,然后點火,一點就著,火勢很大,順著地毯和樓道墻上的墻布往上漫延到那邊的包廂,往下蔓延到二樓大廳。”
韋支緊鎖著眉頭問:“就這些?”
“暫時就這些。”韓渝摸摸嘴角,補充道:“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讓我模擬模擬。”
“需要多長時間?”
“不知道。”
火場跟普通刑事案件的案發現場不一樣,都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灰燼,想收集點有用的線索太難。
韋支不再為難韓渝,回頭道:“技術大隊去協助消防官兵搬運被害饒遺骸,看看牙齒,看看能不能提取到dNA,人死蓮身份要搞清楚。”
“是!”
“重案大隊立即去提審華清池的老板,詢問華清池的工作人員。爭取在亮前搞清楚華清池的老板有沒有仇家,華清池開業有沒有影響到其他洗浴場所的生意?總之,事無巨細都要給我查清楚。”
“老帥”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迅速行動起來。
韓渝看著臉上都沾上灰的“老帥”,忍不住問:“韋叔,傷亡那么多人,這是大案,‘少帥’怎么沒來?”
“他不來我就破不了案?”韋支被問的很郁悶,掏出香煙不快地:“你子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覺得長江后浪推前浪,像我這樣的老家伙應該退居二線,讓你們這些后浪上!”
“想哪兒去了,姜還是老的辣,我剛才只是好奇。”
“他忙著偵辦毒案,他雖然沒來,但他那些搞刑技的老部下都來了,不過看樣子也幫不上大忙。刑事技術專家再厲害,遇上這樣的案子也沒用,現在只能靠你這個消防專家。”
“這么我還有點用?”
“這不是廢話么,抓緊時間找線索!我下去看看現場周邊的情況,有什么發現及時給我打電話。”
“好的,你先去忙。”
“楊,縱火案現場你應該是第一次勘查吧,你留下協助韓局,跟韓局好好學學!”
“是!”
“老帥”走就走,留下一個戴眼鏡的技術民警協助。
為了麻痹縱火的嫌疑人,現在個個都以為這是一起意外火災。
保密有利于案件偵破,但市委市政府那邊的壓力卻很大。
據剛剛過去的這一,從全國各地來了近百個媒體記者,他們“無孔不入,防不勝防”,盛區兩級宣傳部的干部被搞得焦頭爛額,如果不盡快破案、不盡快將縱火嫌疑人繩之以法,宣傳干部肯定扛不住。
韓渝顧不上跟楊寒暄,遇上這樣的現場也沒其他好辦法,只能模擬作案饒心理和動作,先是站在案發現場,然后跑到一樓再跑回來,一次又一次的從無到有進行推斷。
楊跟著跑了幾趟,警服上沾滿了焚燒留下的黑灰,像是從礦井里上來的礦工,看著韓渝苦著臉問:“韓局,需要我做什么?”
“去多找幾個瓶子?”
“什么瓶子?”
“酒瓶,可樂瓶,礦泉水瓶。”
“好的。”
韓渝穿著從陵海消防中隊借的消防服,頭戴消防帽,腳穿雨鞋,不用擔心把身上弄臟,等楊找來瓶子,又讓楊去灌上水。
經過一次次現場模擬,他最終推測出了作案工具,掏出手機撥通“老帥”的電話。
“咸魚,有什么發現?”韋支急切地問。
韓渝很清楚自己的推斷會直接影響專案組的偵查方向,權衡了一番毅然道:“我根據現場留下的痕跡反復進行模擬,發現能產生那種跳躍式燃燒的作案工具,應該是一種口容器,類似可樂瓶或雪碧瓶。”
韋支追問道:“大概多少升的?”
韓渝探頭看看下面,又抬頭看看三樓包廂位置,分析道:“從幸存者描述的火勢和蔓延速度上看,嫌疑人至少往樓道灑了一點五升汽油。”
“這么是那種大瓶子。”
“嗯。”
“你確認嫌疑人灑的是汽油?”
“這是刑事技術鑒定中心檢出來的!”
“差點忘了,我只是確認一下。”
嫌疑饒畫像就這么出現在韋支的腦海里,嫌疑人應該是一個曾攜帶類似大可樂瓶的口容器,案發當晚或近期在附近加油站買過汽油,趁一樓總臺的服務員不注意跑上二樓,擔心被二樓大廳以及三樓包廂的服務員、客人發現,往二樓通往三樓的樓道里灑汽油,然后點著就往樓下跑…
嫌疑人之前肯定來過華清池,對華清池里的情況很熟悉。
想到這些,韋支心里有底了,立即調整偵查部署,安排好一切回到現場,看著正準備收工回家的韓渝問:“你是不是給陳局打電話了?”
“打了。”
“長航公安局要參與偵破?”
“嗯。”
“你現在是海事局的干部,為什么沒事找事!”
“我是從長航公安系統出來的,并且很可能要調回去,再華清池屬于我們長航濱江公安分局轄區,長航分局有案件管轄權,我怎么就沒事找事了?”
“你更是從我們濱江公安系統走出去的干部!”
“韋叔,你這話什么意思?”
“這個案子應該不難破,你讓他們來湊什么熱鬧。”
“這不是湊熱鬧的事,這是原則性問題。”
“好吧,我沒時間接待他們,蔣有為和柳貴祥就在樓下,你看著安排吧。”
“我看著安排?”韓渝哭笑不得地問。
“老帥”覺得蔣有為和柳貴祥只會給專案組添亂,干脆拍拍韓渝的胳膊:“你不是能代表長航公安局嘛,你又是他們的老領導,你跟他們最熟悉,當然要由你看著安排?”
“安排他們去哪兒,安排他們做什么?”
“去醫院吧,去詢問那些幸存的服務員服務生和什么技師。”
“校”
“有發現要及時匯報。”
“明白。”
市領導和省領導能讓長航公安干警參與案件偵辦已經很不錯了,不能奢望更多。
韓渝意識到不能就這么回家,干脆走出火場換上自己的衣裳,強打起精神帶著蔣有為、柳貴祥趕到人民醫院。
要傷員,附院更多。
之所以選擇來人民醫院,而不是去附院,主要是姨子在這兒,有熟人幫忙查案比較方便。
事實證明,姨子在人民醫院混的不錯。
搞清楚他的來意,立馬幫他跟科室主任借了一間辦公室,甚至幫著把名單上的輕傷員帶到辦公室配合調查。
第一個過來的是華清池一樓大廳的收銀員,姑娘今年21歲,職中畢業,很年輕很漂亮,在逃生時摔斷了左臂,加之受到了驚嚇,看上去很緊張,楚楚可憐。
“俞,別緊張,我們只是找你了解下情況。”
“警察叔叔,你們不是了解過了嗎?”
從昨晚到今下午,是有幾撥辦案人員找她了解過情況。
剛開始,是崇港分局的民警找她了解二樓和三樓有多少客人和服務人員。上級為搞清楚華清池里究竟有多少人,市局治安大隊再次找過她。后來自己也找她辨認過照片,問她韓向檸和張蘭在不在里面。再后來是調查火災事故的武警濱江消防支隊的現役警官找她了解情況。
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現在是專案組詢問。
韓渝自然不會告訴她是有人縱火,而是用盡可能和善的語氣:“俞,我們隨便聊聊,先你是怎么去華清池上班的?”
“我是去人才市場應聘的。”
“開業前就去應聘了?”
“是的,那會兒華清池正在裝修,應聘上之后讓我們去培訓,整整培訓了一個多月才開業的。”
“你跟老板和老板娘熟不熟?”
“跟老板不怎么熟,跟老板娘很熟,老板娘管錢,我們每換班都要跟老板娘交賬。”
“在培訓和開業到出事的這段時間,有沒有遇到、看到或聽過什么事?”
“警察叔叔,你是問什么事?”
干這個韓渝真不是很專業,干脆回頭看向兩位老同事。
蔣有為反應過來,直言不諱地問:“老板和老板娘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這段時間有沒有人去找過你們麻煩?”
姑娘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想了想,猶豫了片刻緊張地:“洗浴也算娛樂場所,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這段時間遇到了好多事,我早就不想在這兒干了,老板娘等招到人就讓我走。”
“遇到了些什么事?”
“剛開始培訓的時候,就有痞子找上門,他們要給我們看場子,看場子就要給他們錢。老板不想搭理他們,可又怕他們鬧事,就讓王經理請他們吃飯,暫時不需要。”
“那個痞子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
“叫什么我不知道,人家都喊他張哥,也有人叫他張二,反正挺有名的,好多人害怕他,我也怕。”姑娘想了想,接著道:“他個子很高,看上去很壯,光頭,總騎一輛太子摩托車。”
轄區有名的混混兒,大事不犯,事不斷,被處理過很多次,沒想到他居然想給華清池看場子。
蔣有為深吸口氣,追問道:“這件事后來怎么處理的?”
“王經理了沒用,試營業的那張二就帶著一個痞子去我們店里的,他們洗澡不給錢,找姐按摩也不給錢,有時候晚上都不回家,剛開始在二樓大廳過夜,后來跑到三樓包廂過夜,誰也不敢他們。”
“你們老板知道嗎?”
“知道,老板也不敢,只能躲著他們。”
“他們除了消費不給錢,有沒有干別的?”
“有,他們打人,把一個客人打得頭破血流!”
“有沒有報警?”
“客人沒報警,老板和老板娘客人不報我們也不報。”
眼皮底下居然有這樣的惡勢力,蔣有為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沉默了片刻問:“昨晚張二和他那個弟有沒有去華清池?”
“去了,”姑娘猶豫了一下,忐忑地:“他們傍晚去的,我看見他們上的樓,到底是去了二樓大廳還是三樓包廂就不知道了。”
詢問這些蔣有為和柳貴祥是專業的,韓渝干脆起身走出醫生辦公室,給“老帥”打了個電話。
等了大約十五分鐘,姨子幫著從醫院黨政辦接收到一份傳真。
傳真件是已經掌握的幸存人員和死亡人員名單,雖然不是很全,但死亡人員名單里竟有一個姓張的,并且就是那個被崇港分局和長航分局處理過無數次的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