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兆軍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謊,不等于沒嫌疑。
元旦下午,他究竟是幾點以及在哪兒跟盧學芹分別的,又是怎么一個人從濱江市區回長江鎮的,這些細節都有待查實。況且,有些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素質是真好,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總之,他具有重大嫌疑,不能就這么放他走。
長航分局皋如派出所就在長江鎮,只不過不在鎮區。
長航分局皋如派出所與皋如市公安局長江派出所的關系,有那么點像陵海派出所與四廠派出所的關系。
牛總和漢武分局刑警老趙正在董政委陪同下來長江鎮的路上,韓渝干脆讓剛剛趕到的柳貴祥和陳明把霍兆軍帶到皋如派出所再好好審審,自己和蔣支則馬不停蹄趕到位于鎮區南邊的常林服飾有限公司,在長江派出所的民警協助下跟老王等人一起詢問服裝廠的負責人和與盧學芹關系比較好的員工。
這個服裝廠的規模不比慧美服飾小,有四個大車間和兩個小車間,從事縫紉的女工加起來近千人。
出口訂單很多,效益很不錯,員工上班是兩班倒。
韓渝借用一個副總的辦公室,首先詢問的是負責招工的女主管。
“你好,別緊張,我們只是了解下情況。”
“公安同志,你問吧。”廠里員工太多,女主管都不記得盧學芹是誰,專門帶來了一堆員工資料。
韓渝回頭看了一眼正準備做筆錄的蔣支,問道:“盧學芹是幾月份來你們公司上班的,是通過什么途徑來的?”
女主管翻看了一會兒員工資料,找到了盧學芹的履歷,抬起頭扶著眼鏡說:“她是7月16號在人才市場應聘的,7月18號來廠里報的到。她是熟練工,不需要培訓,也沒試用期,來了就上班,反正工資是從7月19號開始算的。”
“哪個人才市場?”
“我們皋如勞動局的人才市場,我們公司訂單多,忙不過來,經常去人才市場招聘。”
“她一個人來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
女主管翻看了一會兒資料,補充道:“7月16號在人才市場招聘了6個人,這6個人中有兩個沒來,17號來了兩個,18號來了兩個,跟盧學芹一起辦入職的那個員工姓王,叫王娟,不過王娟干了兩個月就走了。”
“誰對盧學芹的情況比較了解?”
“她們班長,車間主任。”
“麻煩你幫我們請班長和車間主任過來一下。”
“好的。”
剛目送走女主管,對講機里傳來小魚的呼叫聲。對講機能喊到,說明小魚和小陳離這兒不遠。
韓渝拿起對講機,摁下通話鍵:“收到收到,什么情況?”
小魚剛從一戶建在河邊的農家小院出來,站在轎車邊舉著對講機道:“咸魚干,我們找到幫被害人看過牙的醫生了!也不能說是醫生,這家人看牙是祖傳的手藝,家里不光給人看牙還養蜜蜂。”
又是一個江湖牙醫,并且窩在這個犄角旮旯,難怪董政委想盡辦法也沒查到呢。
韓渝拿起筆,問道:“牙醫記得被害人?”
“記得,一看到照片就認出來了,他說盧學芹是一個星期前去他家看牙的,那會兒牙發炎了,疼的厲害,臉都疼腫了。只蛀了一個洞,他不建議拔,當時也不能拔,就給盧學芹開了點消炎藥。”
小魚頓了頓,接著道:“當時正好有個人在他家洗牙,盧學芹問能不能也洗一下,有錢他肯定要賺,于是先幫盧學芹洗了下牙,然后往蛀牙的那個洞里塞了點治牙神經的什么藥,讓盧學芹牙不疼了再去補。”
韓渝追問道:“盧學芹是一個人去的,還是有人陪她去的?”
“一個人找過去的,騎自行車去的。”
“她是桃園人,桃園在皋如最北邊,緊挨著思崗。她雖然在這兒上班,對這兒應該不是很熟悉,她有沒有跟牙醫說是怎么找到哪兒的?”
“牙醫還真問過她。”小魚鉆進轎車,一邊示意徒弟開車,一邊匯報道:“她說是她的同事告訴她的,她的同事中有很多本地人。”
“知道了,你先回來。”
“是!”
剛結束通話,兩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敲了敲門,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韓渝招呼她們坐下,出示證件,詢問她們的姓名,年齡,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隨即進入正題。
“夏久紅,你是盧學芹的班長,對她的情況應該很了解,她在你們廠上班期間的表現怎么樣?”
“表現挺好的,她性格有點內向,平時不怎么說話,我們不管怎么跟她開玩笑,她也不會生氣。”夏久紅定定心神,忍不住問:“韓局長,小盧怎么了,小盧是不是出事了?”
“她怎么了回頭再說,先回答我們的問題。”
韓渝看著剛才草擬的提問提綱,繼續問:“盧學芹今年二十二歲,作為一個女孩子年紀不算小,二十二歲都沒結婚,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是挺奇怪的,我們問過她。”
“她怎么說?”
“剛開始我們不知道,她說了我們嚇一跳。她十八歲就出來賺錢了,她出國打了三年工,賺了三十多萬!”
班長夏久紅話音剛落,車間主任田祖蘭就一臉羨慕地說:“她是回來之后呆在家里沒事干,才應聘來我們廠里上班的。我要是有那么多錢,我才不吃這個苦呢。”
盧學芹出過國,出國三年賺了三十多萬!
這是一個新情況。
韓渝倍感意外,蔣有為同樣大吃一驚。
“她去哪個國家打工的?”
“塞班,她去塞班也是做縫紉的。韓局,我以前聽說過塞班,就是不知道塞班在哪兒,去塞班打工能賺到這么多錢嗎?”
明明是詢問她們的,反而被她們詢問。
韓渝愣了愣,解釋道:“塞班位于西太平洋上北馬里亞納群島,屬于美國,是美國的海外領地。”
“我說塞班的錢怎么這么好賺呢,原來屬于美國。”
“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盧學芹有沒有說出國打工賺的那些錢打算怎么花,或者花哪兒去了?”
“我們還真問過,她是我們車間最有錢的,我們都叫她小富婆,我們經常跟她開玩笑。”夏久紅想了想,眉飛色舞地說:“說了你們可能不信,她只知道賺錢不知道花錢。”
“不知道花錢?”
“她說她真不知道怎么花。”
“那些錢呢?”
“她說都存在銀行里,她從國外回來就買了一部照相機,別的什么都沒買。”夏久紅想想又笑道:“她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還有錢,我們車間個個都想給她介紹對象,可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沒合適的。”
韓渝追問道:“她有沒有說過她家的情況?”
“說過,她爸她媽都在家種地,她有個姐姐,在桃園開理發店,嫁給了桃園小學的一個體育老師。她姐來看過她,她姐比她還漂亮,人也挺好的。”
“除了她姐姐之外,有沒有其他人來找過她?”
“沒有。”
“有一個。”
“誰啊?”
“昌東電子廠的那個小電工,我記得那個小電工來找她兩次,開摩托車來的。”
不用問都知道她們說的是霍兆軍。
韓渝深吸口氣,趁熱打鐵地說:“對于她的個人問題,她有沒有說什么,或者有什么打算?”
夏久紅想了想,說道:“她倒沒說過找男朋友的事,只說干到年底就辭職。”
“那她有沒有說辭職之后去哪兒?”
“她說沒想好,可能會去皋如,也可能去濱江。”
“去濱江…她在濱江有熟人嗎?”
“有,她說有個一起在塞班打工的大姐在濱江開店,她這幾個月只要休息都去濱江,有時候還請假去。我們這兒是計件工資,她只要請假我們都批,除非忙不過來。”
“她去過多少次?”
“我們廠一個月休息兩天,有時候休息三天,再加上請了幾次假,我估計她去了不下十次。”
“她是怎么去濱江的?”
“鎮上有中巴去濱江,她都是坐中巴車去。”
夏久紅正回憶著,車間主任田祖蘭突然道:“有時候不趕巧,她只能打車回來。我見過一次,從濱江打車回來要花多少錢啊,我還忍不住問她怎么舍得的。”
從濱江打車到這兒起碼上百。
韓渝一樣舍不得,追問道:“出租車嗎?”
“不是出租車,我們這兒又不是大城市,路上看不到出租車,她那次打的是一輛黑色小轎車。”
“她有沒有說跟她一起在塞班打過工的那個大姐,在濱江開的什么店?”
“說過,好像是汽修店。”
“汽修店?”
“就是洗車、修車的店。”夏久紅猛然意識到兩個公安為何覺得奇怪,連忙笑道:“她那個大姐早成家了,男人以前是學汽修的,那個大姐出國打工賺到錢,就跟男人一起租房子開的汽修店。”
韓渝反應過來,追問道:“知不知道那個汽修店開在哪兒?”
“這我不知道了,我都沒去過濱江。”
“韓局長,我也沒去過。”
“你們知不知道她那個大姐姓什么叫什么?”
“不知道。”
“那個大姐什么地方人?”
“小盧沒說過,我們也沒問過,我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