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長江航道局水上生活船的加入,“陵海港工程指揮部”的大躉船編入了一支隊,“陵海開發區管委會”的小躉船回到了韓渝這邊。燩 陶副師長去陵海預備役營點驗時上過公安躉船,不敢相信公安躉船居然變成了陵海開發區的躉船,再想到在一支隊那邊慰問時看到的情況,心里不免有些遺憾和失落。
認為既然是預備役部隊就應該打出預備役部隊的旗號,結果不但看不到幾面陵海預備役營的旗幟,甚至連岸上的那些牌子上都沒陵海預備役營。
搞不清楚的真以為是陵海市開發區、陵海市路橋公司和交通部垂直管理的幾個單位來抗洪搶險的,真會以為與江南省的預備役部隊無關。
“濱江”這個詞完全被屏蔽掉了,在這里完全看不到。
秦副市長都沒說什么,不提預備役部隊陶副師長自然也不好說什么,慰問完在躉船值班的趙江和韓工,就在韓渝陪同下乘鐵劃子連夜去慰問水上水廠船、炊事船、水上加油站和長江航道局的水上生活船。
其它船都出去執行搶險任務了,在一支隊“基地”也只能看到這幾條船。
不來慰問不知道,慰問完后勤保障部隊的官兵,參觀完幾條后勤保障船,才意識到此行的收獲很大。燩 回到管委會躉船二層的小會議室,陶副師長一坐下就從公文包里掏出筆記本,飛快地記錄下幾個重點,隨即抬頭笑道:“韓渝同志,秦市長、沈市長,從供水分隊的吳恒同志和白莉同志剛才的介紹上看,水上水廠的技術很先進,并且很多技術難題是你們自己攻關的。”
怎么把我排在秦市長和沈市長前面,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韓渝頭大了,連忙道:“報告陶副師長,制水技術其實很成熟,像我們這樣的水上水廠,以前長江沿線至少有二十家,后來因為出了幾次水上交通安全事故,水上水廠少了,都改成了用一條船或修建管道從長江取水。”
“超濾呢,超濾技術很先進。”
“超濾技術在國外一樣比較成熟,我們國內的自來水生產企業之所以沒上,可能與我們現行的飲用水標準有一定關系。我們國內的飲用水標準比較低,無需用超濾技術進行二次生產。”
“那你們為什么要上超濾?”
“我們主要考慮的是汛期的水源受到了污染,我都不敢向三位領導匯報,擔心匯報之后三位領導不敢喝我們的水。”燩 “沒事,你們能喝我們一樣能喝!”
“如果在白天,能看清楚地看到人畜糞便漂浮在江面上,也能看到腐敗發臭的動物尸體,甚至能看到人的尸體。”
韓渝從趙江手中接過一份打撈記錄,補充道:“截止今天下午5點,我們在抗洪搶險的過程中,已從江里打撈出六具浮尸和四十多頭牛、豬、羊、狗等動物的尸體。”
秦副市長下意識捂住嘴,心想好好的你問這些做什么。
沈副市長見怪不怪,下意識看向陶副師長,想知道陶副師長是什么表情。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陶副師長并沒有覺得惡心,而是饒有興致地問:“這么說你們自主設計、自主改裝建造的水上水廠船,確保了全營官兵的飲水安全?”
韓渝猛然想起眼前這位領導跟劉叔一樣上過老山前線,打過仗、見過死人,不害怕這些很正常。燩 只要上過戰場的人都值得尊敬。
韓渝正準備開口,王書記就笑道:“陶副師長,我們現在不只是陵海預備役營,也是長江防總和荊州防指的應急搶險突擊隊。由于我們具有水上機動能力,所以我們承擔的不只是險情搶護任務。”
“王書記,能不能說具體點?”
“好的,比如遇到重大險情,為了更好更快的進行搶護,我們會以長江防總和荊州防指的名義接管現場的指揮權,地方上的防汛負責人和執行搶險任務的部隊都要協助我們。”
王書記散了一圈煙,眉飛色舞地說:“比如402軍的孟軍長,就親自率領一個團協助我們修筑了兩道防波堤、加固了一點六公里沒有江灘的干堤。我們說怎么干,人家就帶頭怎么干。
前段時間,魚嘉縣的牌洲灣潰決,為了讓水上搜救連盡快趕過去救援,韓書記甚至征用了402軍的一個汽車連。孟軍長平易近人,完全沒架子,韓書記一開口,孟軍長就讓汽車連協助我們行動。”
開口閉口就是孟軍長!燩 韓渝聽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跟孟軍長并肩作戰的這點事,老王同志能吹一輩子。
不過相比老王同志,老葛同志現在的格局更高。
秦副市長和陶副師長來慰問,他都懶得接待陪同。
砂市是荊州市的一個區,他在砂市離荊州防指近,現在見的都是省領導、部領導乃至中Y領導,跟荊州市領導都是平輩論交的。
老丈人雖然一樣是高級專家組成員,但混得遠沒他們兩位好,只知道呆在躉船上盯著雷達看明天有沒有雨,或者幫著接接電話,還有幫自己這個女婿洗洗衣裳。
韓渝正想著老丈人的社交能力有待提高,老王同志抑揚頓挫地說:“兩岸干堤能不能守住,靠的不是我們應急搶險突擊隊,而是在兩岸大堤上抗洪的幾十萬軍民。
這幾天情況好多了,前段時間到處缺搶險物資。荊州防指想方設法籌集的物資有限,怎么調配也是一個問題。上級考慮到我們每天都在江上機動,就把部分搶險物資的調配權下放給了我們。燩 比如哪里的子堤快被淹了,沙袋不夠,抗洪的軍民又找不到編織袋,我們就要就近給人家送過去。我們的土方灌裝分隊正在24小時不停的灌裝沙袋,盡管如此,依然不夠用。
只能有沙袋給人家提供沙袋,沒沙袋只好給人家提供編織袋。在提供沙袋的過程中有個感人故事,我聽到之后感動的都流淚了。”
沈副市長雖然是濱江預備役團副政委兼陵海預備役營第一書記,但從未真正把陶副師長當過上級,甚至不太喜歡陶副師長。
見老王同志說的天花亂墜,還把402軍的首長搬出來壓人,沈副市長偷著樂,故作好奇地問:“什么感人故事?”
“在迎戰第三次洪峰時,有個部隊在附近的一個堤段搶險。因為離的近,我們盡可能給兄弟部隊提供灌裝好的沙袋,一連給兄弟部隊送了三天,加起來約六萬六千多個。”
老王同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接著道:“由于我們應急搶險突擊隊必須要講究效率,所以每次給兄弟部隊提供沙袋,都是把船開過去,讓兄弟部隊安排官兵上船幫著把沙袋往皮帶輸送機上搬,輸送到岸上之后,岸上的官兵要往附近需要沙袋的堤段運。
兄弟部隊的一個小戰士搬運了三天,跟我們水上運輸分隊的同志熟了,最后一天拉著我們的同志說,老班長,謝謝你們給我們送沙袋,沒你們的沙袋,我們團負責的這一段真守不住。”燩 這很感人嗎?
陶副師長糊涂了,下意識回頭看向秦副市長和沈副市長。
秦副市長和沈副市長一樣覺得奇怪,示意老王同志繼續。
“我們的同志說不用謝,大家都是為了抗洪。”
老王清清嗓子,隨即話鋒一轉:“那個小戰士回頭看看岸上,又拉著我們的同志說,老班長,能不能請你們再幫個忙。我們的同志說,可以啊,需要我們幫什么忙。小戰士流著淚說,你們再灌沙袋能不能別灌那么滿,太重了,我們搬不動。”
陶副師長愣了愣,猛然反應過來。
想到在一支隊見過的沙袋,秦副市長也意識到怎么回事了。燩 陵海預備役營灌裝的沙袋都是標準的,灌裝的比較滿,每袋都在八十斤左右。并且袋口是用縫口機縫的,不像用繩子扎的袋口,比較容易搬運。
陵海預備役營講究效率,要用最快的速度把灌裝好的沙袋送到地方,好回來裝運第二批往別的地方送。
人家雖然有了壘子堤所需的沙袋,但要往需要加高子堤的地方背。
一袋八十斤,不算重,力氣大點的背上就走。
但要背的不是一兩個八十斤重的沙袋,而是六萬六千多個!
如果淋上雨,每袋肯定不止八十斤,誰背得了那么多,誰又能吃得消?
正因為抗洪搶險是力氣活、打的是持久戰,所以在電視新聞里經常看到官兵們背的沙袋并不滿,很多編織袋里可能只有半袋沙土。不是人家不想多裝多背,而是真背不動…燩 陶副師長沉默了。
秦副市長輕嘆口氣心情格外沉重。
“陶副師長,你剛才說供水保障,其實我們供水分隊不只是保障全營的飲水安全,也要兼顧在附近堤段抗洪搶險的軍民供水。比如402軍,又比如已經確定撤編但依然來抗洪的沙家浜團,他們喝的都是我們提供的水。隨著附近幾個民垸棄守,我們還要給在附近大堤上避洪的群眾提供飲用水。”
“供水分隊發揮的作用很大。”
“我們早晚是要回去的,但住在堤上的群眾想重回家園要等洪水完全退去。我們陵海市W葉書記和長航局政策法規處的黃副處長研究決定,等我們完成抗洪任務回去時把水上水廠船捐給荊州市防指,因為人家比我們更需要。”
“為什么要跟長航局研究?”
韓渝抬頭道:“因為水廠船是在長江港監局查扣的一條‘三無駁船’基礎上改裝的。”燩 陶副師長記錄下來,沉吟道:“王書記,你們不是有照相機么,回頭多拍點水廠船的照片。韓渝同志,改裝水廠船的圖紙你們應該有吧,圖紙一定要留下,最好復印一套,回頭讓夏堅強同志安排人送到師里。”
韓渝不解地問:“師里要照片和圖紙做什么?”
“水廠船上的超濾技術國外有,國內沒應用,軍內更沒有,這就是填補了國內空白,并且經過了抗洪搶險供水保障的實戰檢驗,只要有照片、有圖紙,再讓參加設計、建造的官兵寫一篇論文,回頭師里就可以幫你們申報全軍科技進步獎!”
“這個技術含量不是很高…”
“誰說技術含量不高,我看已經很高了。”
陶副師長敲敲桌子,很認真很嚴肅地說:“科技大練兵、一切為打贏,這不只是一句口號,這兩年全軍上下都在搞科技練兵,各單位都要出科技練兵的成果。
人家改裝個伸縮折疊的擔架都拿去申報,我們有這么先進并且經過實戰檢驗的科級成果為什么不申報?想拿一等獎不容易,三等獎我看問題不大。”燩 這也能申報全軍科技獎…
韓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想到許多部隊的裝備那么落后,又覺得水上水廠船有資格“參賽”。
讓眾人更不敢相信的是,陶副師長竟看著筆記本道:“除了水上水廠船之外,自動化灌裝沙袋生產線和灌漿搶護大堤開裂和管涌險情的裝備,都是積極響應上級號召的科技練兵成果。
軍區年底要舉辦科技練兵成果展,水上水廠船要捐給災區,只能用圖片和文字介紹參展。但自動化灌裝沙袋的生產線和灌漿搶護設備要帶回去,到時候就可以用實物參展。”
“你們這是怎么了,我不是在開玩笑。”
“沒有,我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之前都沒聽說過有這方面的評比,也不知道有這方面的成果展。”燩 “部隊裝備展覽展示,一般都不會公開報道,這涉及到軍事機密。”
江南陸軍預備役師乃至省軍區今年不用再擔心沒科技練兵成果了。
陶副師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想又笑看著眾人道:“這三個科技成果能不能獲獎我不敢保證,但一個全軍科技練兵先進集體肯定跑不掉。這也是全軍性的榮譽,我們省軍區和我們師從來沒有過的。韓渝同志,這次就看你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