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灌漿分隊在內,一共有六個分隊在大江兩岸執行搶護任務。
韓渝作為應急搶險突擊隊的隊長,既要考慮隊員們的安全,更要考慮搶護質量。
老丈人昨天打電話說上游正在下雨,中下游也有雨,荊江的防汛形勢依然嚴峻,很可能會出現第三次洪峰,韓渝必須要保證自己搶護過的堤段能經受住有可能出現的第三次洪峰考驗。
于是跟郝秋生等人兵分兩路,分乘長江公安110和濱江公安002檢查搶護情況。
陳子坤是如假包換的老水警,跟小龔一樣會開船。
考慮到小龔太累太困,他親自開船護送韓渝和孫工。
他看著江面,扶著方向盤笑問:“韓書記,我現在算什么?”
“來的路上劉局跟我說了,等回去之后你那個‘代’字就可以去掉,你就是陵海派出所的正科級所長。”韓渝一樣很累很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我現在是不是你們營的官兵?”
“不是。”
“那我的身份豈不是很尷尬。”
“不尷尬。”韓渝睜開眼,笑道:“陳所,你是長航公安,整條長江的治安都歸你們長航公安局管轄,你現在的情況跟荊州港監局交管中心的余主任差不多,你是協助我們應急搶險,為我們應急搶險提供水上安全和水上交通保障的。”
“屬于輔助?”
“嗯,輔助很重要的。”
“早知道會這樣,我那會兒就跟小魚小龔一樣參軍入伍了。”
“你是所長,你怎么能服預備役。”想到他現在的身份是挺尷尬,韓渝想想又說道:“我回頭給黃老板打個電話,荊州港監局和長航荊州分局的同志能加入長航后勤保障組,你一樣能。”
黃鼠狼的長航后勤保障組規格很高,組員大多是長航系統各單位的副處級以上領導干部。
如果從功利的角度出發,作為一個長航公安干警,能加入長航后勤保障組遠比做陵海預備役營的預備役軍官強。因為你所做的一切,你所在單位的上級都知道。
這個道理同樣適用于陵海預備役營的大多預任官兵。
來自陵海公安局、水上分局和長航分局的民警協警,更希望受到局里的肯定和表揚,有些同志甚至擔心跟咸魚來北湖抗洪,上級會認為他們是“不務正業”。
來自其他單位的預任官兵同樣如此,畢竟涉及到今后的工作、生活。
部隊首長和地方政府領導表揚當然是好事,但對大多人而言只是高興一下,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可能只有楊建波和趙江等現役軍官和王老板、錢總等有情懷的“老板軍官”才會真正當回事。
陳子坤豈能不知道韓渝的良苦用心,急忙道:“謝謝啊。”
“這有什么好謝的,你一樣是為了支援北湖抗洪。”
“咸魚,黃鼠狼這是真飛黃騰達了,連我們的齊局、劉局都要聽他的。”
“什么黃鼠狼,要叫黃處,也可以跟我一樣叫黃老板!”
“正在開船呢,注意安全,看前面,別看我。”韓渝笑了笑,解釋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人家是真變了,現在真是領導。”
陳子坤滴咕道:“他好像只是副處。”
“但人家是長航局的副處,不是你們長航公安局的副處,而且他這個‘副’字我看很快就要像你那個‘代’字一樣去掉。”
“什么我們長航公安局,說的好像你沒在長航公安系統干過似的,你在分局當副支隊長的時候,我還在東海的工地上幫我老丈人管事呢。”
“想想也是,我真是老長航干警。”
正聊著,對講機里傳來一個土專家的呼叫聲。
韓渝抬頭朝岸上看去,只見有好幾個“部下”正站不遠處在大堤招手。
陳子坤立即減速,調整航向,緩緩靠了過去。
韓渝則挎上包、戴上手套,打開駕駛臺邊上的玻璃窗,爬到船頭,拿起纜繩準備往堤上拋…
這里搶護的是一個坍坑險情。
昨天夜里,六米多寬的堤頂突然出現了一個直徑三米多的坑,并且在不斷往上冒水,把巡堤的鄉鎮干部和民兵都嚇壞了。
這里屬于長江干堤,險情一旦惡化就會坍塌決口。
韓渝接到市防指的命令也嚇了一跳,當即讓正在執行搶護任務的兩個土方施工班組準備轉場,并跟徐工一起乘001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實地檢查發現,坑雖然很深,但直徑并沒有進一步擴大,也就是說是垂直往下坍的。
塌的只剩一米多厚的臨水側上半部分堤身比較穩定。
大堤的橫切面是呈梯形的,越往下臨水側的堤身越厚越結實。
用001的水下測繪系統勘測,沒發現河床、河灘有坍塌跡象,大堤水下部分一樣沒任何異常。
韓渝和徐工根據實際情況,大膽的決定進行人工搶護。
讓兩個土方施工班組繼續搶護之前的險情,調了兩個土專家、一個機修人員和二十六個132團的戰士,以及水泵、木板、樁木、鋼管、扣件等簡單的搶險設備和物資過來。
一邊在坑里搭腳手架,支撐住坑壁,確保其不會往坑里坍塌,一邊架水泵把坑里的水往外排。
等把坑里的水排空了,再讓戰士們輪流下去挖淤泥。
坑就這么大,工程量自然也算不大,但施工起來卻很麻煩。
因為坑里有腳手架,有些施展不開,坑又比較深,挖的淤泥要用桶往上吊,經過二十九個人六個多小時的搶護,坑里的爛泥基本上都已清理掉了。
韓渝趴在坑口,用手電照著 “不滲了。”
來自四廠鎮白龍港村的村民小組長老花小心翼翼直起腰,抬頭笑道:“咸魚,你知道我們挖到了什么?”
人家是看著自己和小魚長大的。
韓渝對花隊長很尊重,見花隊長竟有心情笑,終于松下口氣,禁不住笑問道:“花叔,你們挖到什么寶貝了?”
老花同志是帶著香煙下去的,擦了擦臟兮兮的手,摸出煙彈出一支點上,美美的抽了幾口,吐槽道:“你問過岸上的那些干部,他們說這段大堤 我們施工時也問過,縣里干部說我們挖著挖著,竟然挖出一根‘河洞管’(用水泥預制的涵洞管),從走向上看是通往江里的。”
韓渝大吃一驚:“
“嗯,直徑有一米多。”
“塌了?”
“塌了,不塌也不會出現這么大坑。”
韓渝話音剛落,孫工就分析道:“韓書記,這里現在屬于干堤,但以前不一定是。建國之后一直在搞水利建設,江堤、河堤不知道修過多少次,干堤的位置也在不斷變化,以前做工程又不像現在都有資料,地底下到底有什么估計附近的老人都不一定記得,更別說現在的村組干部了。”
不等韓渝開口,老花就在頭早堵上了,也伸手往大堤內側摸過,不是早堵上了而是早塌了。”
“你有沒有算過有多少土塌下去了?”
“算過,真正塌下來的也就一方多土。”
這個問題很重要,如果不搞清楚塌下多少土、塌下去的土究竟去哪兒了,就意味著底下究竟什么情況依然不清楚。
老花扔掉煙頭,解釋道:“‘河洞管’有水,‘河洞管’吃不住力塌了,土往下陷的時候水就往上涌,我們之前往外挖的不是淤泥,都是泡了水的堤土。”
韓渝爬起身,回頭問:“老尤,清理出來的泥在哪兒?”
“在那邊。”來自開發區的“土專家”老尤轉身指指堆在不遠處的一堆泥土。
韓渝走過去看了看,又跑回來再次看了看深坑,估算了土方量,終于松下口氣。
陳子坤好奇地問:“韓書記,接下來怎么辦?”
韓渝沒回答他的問題,打開手電一邊觀察坑里的情況,一邊喊道:“花叔,接下來還要辛苦你們,要把 “然后呢?”
“這邊取土回填不方便,你估計幾點能把坑底清理干凈。”
“大活兒都干完,就剩下點小活,再有兩個小時應該差不多。”
“行,我安排人送土過來,順便送點石料。等土和石料送到了,你們想辦法先把涵洞填上,我是說往兩側伸的部分,然后再回填塌坑,回填的時候要夯實。”
“沒問題,這兒交給我吧。”
老花同志和老尤同志現在相當于工頭,132團的二十六個戰士才是干活的主力。
韓渝關掉手電,回頭道:“同志們,辛苦了。”
帶隊的排長急忙道:“不辛苦!”
陵海預備役營根據險情的變化已經調整過好幾次編制,132團關于配合陵海預備役營搶險的計劃一樣要調整。
這一點,下午開臨時黨委擴大會議的時候已經跟彭團長、楊政委商量好了。
見小伙子們身上臟兮兮的,一個個累的精疲力盡,韓渝決定提前宣布,給他們打打氣。
“同志們,考慮到你們在過去幾天中的表現極為出色,而我們陵海預備役營又是一支機械化的搶險施工隊伍,對于輔助搶險施工人員的要求非常高,需要熟悉我們施工流程且與我們配合默契的力量協助。所以上級研究決定,你們營后天不需要與兄弟營換防。”
“韓營長,您是說我們可以繼續跟你們干?”
“嗯,一直干到打贏這場抗洪阻擊戰,干到我們應急搶險突擊隊解散。”
“太好了,謝謝韓營長!”
“不用謝,這是你們用實際行動贏來的。”
韓渝笑了笑,接著道:“考慮到你們的兄弟營也很辛苦,后勤保障又有些跟不上,接下來團里會組織他們輪流來我們這邊休整。就是來洗個澡、吃頓熱乎飯,看場電影,睡個好覺,再回去接著干。
到時候你們如果沒有搶險任務,要協助后勤保障組接待好、服務好。你們團長、政委昨天走的時候再三強調,在兄弟部隊輪流來休整的時候,你們不許得瑟,不然后果你們是知道的。”
能跟著“駐港部隊”吃香的喝辣的,誰愿意回去啊。
戰士們欣喜若狂,爭先恐后保證不得瑟、不顯擺、不炫耀。
帶隊的排長更是咧嘴笑道:“韓營長放心,我們排絕對不會出問題,如果出了問題我第一個打背包走人!”
“好,好好干。”
韓渝拍拍他胳膊,轉身順著纜繩上船,用長江公安110上的高頻電臺,呼叫遠在“陵海港”的值班員,通報這邊的搶護情況,讓值班員安排這邊所需要的搶險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