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航分局和水上分局在白龍港設有水上嚴打指揮部,港務局經濟警察支隊在曾經的長航分局消防支隊院子里也設了個嚴打指揮部。
保衛處長兼經警支隊長陳向陽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盤算長航分局破了幾個案、抓了幾個人,自己這邊破獲幾起、抓獲幾個。
最大的期待則是下個月市里召開關于嚴打斗爭第二階段的總結會議,聽市局通報各區縣公安局和各支隊上個月的成績,聽市局領導點評。
點評主要是兩個方面,干得好的表揚,干得不好的批評,甚至讓倒數第一的單位負責人上臺檢討。
長航分局雖然隸屬于長航公安局,但要接受市局和長航公安局的雙重領導。
平時,市局不怎么管長航分局。
嚴打期間,市局不可能再不管,從開始動員的那一刻,就把長航分局納入進水上分局、公交分局、機場分局同一梯隊。
上個月,公交分局戰果最大,機場分局“扛榜”(倒數第一)。
但機場分局轄區小、航班少,能去坐飛機的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本來案件就少,沒能破幾起案件情有可原。
換句話說,上個月真正“扛榜”的是長航分局!
陳向陽翻看著指揮部的工作日志,笑問道:“沈所,你說我們是不是爭取下,請市局把我們納入第三梯隊,跟幾個分局同臺競技。”
老沈摘下老花鏡,抬頭笑道:“只要我們爭取,市局領導應該會同意。但之前的成績只能代表過去,上個月的成績已經清零了。如果真擠進去卻干不出成績,那不成搬石頭砸自己腳么。”
“好破能破的案子都破了,好抓能抓的嫌疑犯也都抓了,接下來的工作是具有一定挑戰性。但我們難,姓何的比我們更難!”
陳向陽遞上支煙,想想又笑道:“機場分局轄區小,長航分局實際上的轄區也不大,他們現在就一個客運碼頭,現在坐船出行的旅客又少,他能折騰出個什么名堂?”
“誰說他們只有一個客運碼頭的,白龍港客運碼頭又沒經警,不一樣歸他們管么。”
“咸魚那邊的旅客也不多,就算見人就上去盤查一樣折騰不出什么花樣。”
“陳處,咸魚跟別的干警不一樣,他是從陵海公安局調過來的,去年剛跟陵海公安局聯合偵辦過一起詐騙案,跑東廣去抓回來幾個人,繳獲罰沒幾百萬!”
“此一時彼一時,去年雖然也嚴打,但跟今年的嚴打不一樣。陵海公安局的日子不好過,上個月倒數第二,周慧新差點上臺做檢討,他現在正焦頭爛額,哪顧得上咸魚。”
嚴打,公安是主力。
具體到濱江公安系統,七個區縣公安局又是主力中的主力。
思崗經濟搞得不怎么樣,一直被戲稱為濱江“小七子”,但思崗公安局在嚴打斗爭中的表現竟可圈可點,在前一階段的評比中,居然把長州、開發區和陵海幾個公安局遠遠甩在后面。
倒數第二,這個排名很危險,能想象到陵海公安局上上下下的壓力有多大。
在這個節骨眼上,人家自顧不暇,確實不太可能會幫咸魚湊成績。
老沈同志正想著主動請纓加入第三梯隊的評比也未嘗不可,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我是港務局經警支隊,請問哪位?”陳向陽拿起電話問。
“陳處,我老楊啊,匯報個情況,我們做了李海濤父母一上午思想工作,總算把李海濤父母的工作做通了…”
李海濤原本是郊區農村的孩子,由于征地全家轉了戶口,而他也考進了港務局技校。
從農村來到城市這個花花世界,很快就學壞了,整天跟著港務局的幾個不學好的孩子吃喝玩樂,家里給的生活費總是不夠花。
四年前,竟伙同兩個社會上的小混混,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摸進港務局職工醫院的收費處,試圖撬開收費處的保險柜。
結果保險柜沒撬開,反而驚動了晚上值班的醫護人員。
兩個同伙被醫護人員和住院的幾個干部職工抓了現行,李海濤由于對港區的地形比較熟悉,趁亂跑了。
甚至有人說跳了江,很可能早有葬身魚腹。
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只要沒見著尸體這個案子就不可能銷,于是就成了長航分局要抓的逃犯。
電話那頭的老楊同志原來是長航分局治安科的副科長,在擔任治安科副科長時,不止一次去過李海濤家做其父母工作。
沒想到這次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居然真做通了李海濤父母的工作,也可能是今年嚴打的聲勢太大,其父母被嚇壞了,意識到兒子早晚會落網,與其被公安抓,不如主動自首…
陳向陽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激動地問:“那小子躲在哪兒?”
“躲的不遠,就在江對岸,在章家港的一個鄉鎮企業里打工。”
“太好了,你們什么時候回來,我安排車送你們過江抓人!”
“我馬上回去,陳處,過江抓人要不要跟港區分局打個招呼,請港區分局刑偵大隊安排兩個人跟我們一起去?”
“跟他們打什么招呼,你剛才不是說過么,李海濤的父母很配合,按規定這屬于投案自首,我們是過去接人的,不是去抓捕的。”
“對對對,是去接人的!”
六個逃犯,我又先下一局,抓獲一個,看姓何的怎么跟上級交代。
陳向陽越想越激動,放下電話笑道:“老沈,我去給楊科他們找輛車,市局那邊你聯系。”
老沈下意識問:“聯系什么?”
陳向陽意氣風發地說:“我們自娛自樂,哪有跟長航分局、水上分局、公交分局和機場分局同臺競技有意思,聯系市局,申請加入第三梯隊,參加第二階段的評比。”
“行!”
與此同時,何局和江政委正在水上分局的小會議室里,跟水上分局的彭局、王政委一起等韓渝那邊的消息。
“何局,喝口茶,咸魚那邊沒什么好擔心的。”
“是啊,咸魚雖然年輕,但論跑船的時間可不短。范隊長是陵海航運公司船隊的老隊長,以前是拖‘一條龍’的,對航道和水流都很熟悉。”
“二位,我不是擔心航行,我是擔心在江上的抓捕。”
“抓捕一樣沒什么好擔心的。”
王政委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說:“咸魚從參加工作就開始在江上執法救援,不但經歷過大風大浪,也見過大場面,抓捕幾個‘油耗子’實在算不上什么。”
彭局深以為然,不禁笑道:“他們剛參加過‘捕鰻大戰’,有的是江上圍追堵截的經驗,而且武器裝備也很全,真沒什么好擔心的。”
何局好奇地問:“他們有什么裝備?”
作為局長,居然不知道部下有哪些武器裝備,王政委徹底服了。
江政委有些尷尬,連忙道:“何局,江上的情況跟岸上不一樣,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所以在武器裝備上,白龍港派出所的槍支彈藥應該是最全最多的。”
“有多全,有多少?”
“八一杠三把,五六沖兩把,五四式手槍兩把,鋼盔六頂,防彈背心六件,除此之外還裝備了前蘇聯的431式照明火箭。子彈和火箭彈具體多少,我就不清楚的,不過他們那兒有臺賬。”
何局嚇一跳,驚問道:“還有火箭彈?”
江政委解釋道:“是照明火箭彈,有點像火箭筒,但比部隊用的火箭筒要小,發射起來也簡單。”
照明彈火箭彈是去年捕鰻大戰時咸魚跟上級申請配發的。
那些非法捕撈鰻魚苗的船只和人員都是在夜里活動,在夜里執法照明是繞不開的問題,光靠執法船艇上的探照燈遠遠不夠。
想到這些,王政委不禁笑道:“咸魚當時向上級申請配發迫擊炮,打算用迫擊炮發射照明彈。但我們是公安,不是解放軍,也不是武警,就算武警部隊配發迫擊炮的也很少,上級研究了下,最終不知道從哪兒給他找來兩大箱照明火箭彈。”
“他還想申請配發迫擊炮!”
“他以前用過,用習慣了,不但能解決照明問題,也能對不法人員起到一定威懾作用。”
只要是領導,誰不擔心槍支彈藥會出事。
彭局接過話茬,微笑著解釋道:“何局,那個照明火箭彈在捕鰻大戰時我見過,說是火箭彈,其實跟一個大煙花差不多,跟部隊的火箭筒還是有一定區別的。”
之前只知道咸魚是徐三野的徒弟,所以那小子不太好管,跟他師父一樣有點野。
直到此時此刻,何局才知道徐三野師徒有多狂野。
執法居然動用迫擊炮,這也太夸張了。
他正暗暗感慨,王政委笑問道:“何局,江政委,陳子坤負責查的那個陸中華,情況基本摸清楚了。我中午跟彭局匯報過,我和彭局都認為可以收網,用不著再等。”
這個情況何局早上就知道了,回頭問:“老江,你有沒有問過法制?”
“問了,法制說我們有管轄權,陸中華、陸中軍兄弟回收、提純、販賣廢油的行為,已經觸犯了生產、銷售假冒偽劣產品罪,可以立案偵查,可以收網。”
江政委笑了笑,又補充道:“他們同時也涉嫌非法經營,甚至造成了環境污染,收網時可以叫上工商和環保部門。”
何局點點頭,問道:“老彭,你們認為什么時候收網比較合適?”
“今天夜里吧。”
彭局不想讓鄰居覺得自己心急,想想又笑道:“陳子坤回了白龍港,但跟陳子坤同一小組的民警協警還在東啟盯著呢,并且已經盯了二十多天,同志們都已經扛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接下來有更大的行動,我們能抽調的警力就這么多。如果現在不收網,等接下來有大行動人手肯定不夠。再說抓人是一回事,人犯抓回來要審,要追贓,要補充偵查。”
追贓是重點!
這段時間水上嚴打指揮部花錢如流水,其他支隊和派出所一樣要嚴打一樣要花錢,分局已經周轉不過來了。
何局意識到不能再拖,笑道:“沒問題,就安排今天夜里收網。”
江政委抬頭道:“何局,那邊是水上分局的轄區,老賈又走不開,陳子坤建議由水警一大隊的趙紅星同志負責抓捕,你看怎么樣?”
“行,我們兩家同氣連枝,用不著分什么彼此。”
何局點點頭,想想又感嘆道:“江上的情況跟岸上的情況確實不一樣,就說案件管轄權,以江城港不翼而飛的那兩千多噸鐵礦石為例,長航江城分局有管轄權,江城公安局水上分局也有。
鐵礦石是從我們濱江港運走的,我們分局也有管轄權。轉運的船隊經過你們水上分局管轄的水域,甚至可能在你們分局管轄水域內監守自盜的,所以你們分局一樣有管轄權。”
聊到江上的案件管轄權,彭局抬起胳膊指指江對岸:“船在江上航行跟車在岸上行駛不一樣,尤其對兩千噸以下的小船而言,根本不存在要靠右航行這回事,如果轉運船隊曾靠著對岸那邊的航道航行過,那對岸的長航姑州分局和姑州公安局水上分局也有管轄權。”
王政委樂了,不禁笑道:“這么說的話,長航震江分局,楊州公安局水上分局,只要轉運船隊航經過的地方公安部門都有管轄權。”
何局長嘆口氣,無奈地說:“好破能破的案子個個搶著立案偵查,不好破很難破的案子大可推諉,所以說想真正搞好江上的治安,任重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