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大先通過雷達看到目標,再用望遠鏡確認目標的那一刻,王隊長就再次降低航速,開得很慢。
韓渝三人抓緊時間把吊臂安裝到后甲板的左舷,試著拉了幾下“葫蘆”確認好用,就見一條紅色的海輪救生艇出現在不遠處的江面上,宛如一片樹葉在大風大浪中上下起伏、隨波逐流。
“咸魚干,船上有人!”
“看見了。”
“救生艇上的人請注意,救生艇上的人請注意,我們是來救你們的,我們會給你們扔一根纜繩,請你們先接住纜繩…”
王隊長用高音喇叭不斷喊話,結果救生艇上的人沒任何反應。
韓渝很奇怪,心想難道死了?
金大剛從駕駛室下來,跑到左舷消防二號位,正準備扔纜繩,見救生艇上的人沒回應,比韓渝更奇怪,趕緊拔出插在口袋里的手電照。
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驚。
看上去很舊的救生艇上,居然擠了五個人。
他們或穿著救生背心,或套著救生圈,蜷曲著擠在一起。
有的凍得瑟瑟發抖,有的閉著雙眼像是失去了知覺,有一個正看著001,但眼神呆滯,面對手電照射沒絲毫反應。
他們臉上的懼色,讓金大意識到他們已經被隨時可能來臨的死神嚇呆了!
指望他們配合營救是指望不上的,金大急忙回頭問:“咸魚,我們能不能下去一個人,把他們綁上,再一個一個吊上來。”
“只能這樣了。”
韓渝也看出那些人的魂兒已經被嚇飄了,勐地把伸出去的吊臂拉回甲板上方。
上次救援失控的水泥船,一不留神錯過了登船的機會。
梁小余不想錯過第二次,把安全繩扣解下來套上吊鉤,喊道:“咸魚干,我力氣比你大,我下去!”
“你吃的也比我多。”韓渝笑罵了一句,趕緊轉身去找繩子。
金大抬頭看著二層駕駛室,舉著對講機喊道:“王隊長,小魚下去救人,我們一個一個往上吊,你一定要穩住!”
王隊長探頭看看外面,舉起對講機:“風浪太大,水流太急,讓小魚下去之后先帶纜。”
“收到。”
“系上纜繩之后你用絞盤往前拖。”
“明白。”
正說著,梁小余已被韓渝用“葫蘆”吊起來了。
站在韓渝對面的朱寶根喊了一聲“走”,隨即勐地一拉,梁小余就隨著吊臂從甲板上方懸到了左舷外的水面上方。
風太大,梁小余像陀螺似的轉了起來。
韓渝見救生艇越來越近,喊道:“小魚,我開始往下放了。”
“放吧,放低點。”
“你看準了,爭取一次成功。”
“知道,趕緊放,他們過來了。”
救生艇正在往東漂,001正在緩緩往西航行,把小魚放下去的時機很重要。
如果放早了他不但要洗江水澡,也會被救生艇撞上。
要是放晚了,他不但要洗江水澡,而且王隊長要趕緊調頭追過去再調頭,再來一次。
韓渝緊盯著越來越近的救生艇,朱寶根固定好吊臂方向,抓住“葫蘆”的鐵鏈,隨時準備幫著把小魚往下放。
金大則跑到船尾,把安全繩扣好,隨時準備扔纜繩。
這時候,眼看快靠到001左舷中部的救生艇,竟被一股涌浪推了三四尺高,幾乎快與001的船舷平齊。
救生艇上的人全閉上了雙眼,要么死死攥住救生艇的繩子,要么死死抱著同伴,不敢看甚至不敢想,完全聽天由命。
王隊長急忙調整航向,努力保持船身平穩。
老天保佑,救生艇沒撞上001,也沒被這股涌浪掀翻,艇上的人只是被江水澆成了落湯雞,事實上他們身上早濕透了。
《獨步成仙》
韓渝瞅準時機,喊道:“放!”
朱寶根勐地拉起鐵鏈,隨著嘩啦啦的“葫蘆”轉動聲,梁小余感覺身下一軟,低頭一看,竟摔在兩個呆滯的船員身上。
“小魚,別傻看了,趕緊脫鉤!”
“哦。”
“葫蘆”像個小起重機,不是錨鏈機,鐵鏈很短。
梁小余急忙爬起來,用腳勾住救生艇上的繩子,雙手抓住吊鉤,解下套在上面的安全繩套。
“接纜繩!”
“在哪兒。”
“這兒呢,看準了!”
韓渝生怕小魚接不住金大扔的繩結,趕緊跑去抱起第二根。
梁小余是在船上出生船上長大的,他家的小漁船在江上顛簸搖晃更厲害,不是之前沒怎么上過船的徐三野,一次就接住了金大扔的纜繩。
朱寶根看得清清楚楚,喊道:“還有一根,也要接住。”
“在哪兒?”
“這兒呢。”
韓渝看準時機,勐地拋了過去。
梁小余再次成功接住,麻利地繞在手臂上。
“一根系在救生艇前面,一根系在救生艇后面。我們一根系船頭,一根系船尾,先把救生艇固定住!”
“知道。”
“浪太大,趕緊把安全繩扣住,別被掀進江里。”
“我用腳勾住了,現在顧不上。”
韓渝和金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想幫又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看著梁小余在上下顛簸的救生艇上,不慌不忙的系纜繩。
而救生艇繼續隨波逐流,已從001的左舷,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慢慢漂到了001船尾十幾米處。
“咸魚干咸魚干,前頭系好了,開始拉吧。”
“收到!”
韓渝看著越來越遠的救生艇,一邊示意剛把纜繩順到船頭絞盤的金大趕緊收纜,一邊舉著對講機喊:“王隊長王隊長,我們開始收纜,注意角度。”
“看到了,放心收吧。”
王隊長既在開船,也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他放下對講機,輕輕撥動舵盤,調整001與救生艇的角度,確保救生艇不會被拉進001的螺旋槳,也要確保救生艇不會受001的尾波影響。
經過近二十分鐘的忙碌,救生艇終于被一前一后兩根纜繩,相對固定在001后甲板左舷。
梁小余把繩子綁在一個五十多歲的船員腰上,確認捆得很結實,再把繩子套上吊臂放下的吊鉤,舉手示意起吊。
韓渝拉了兩下,感覺不對勁,喊道:“拉不動,不能硬拉,看看怎么回事。”
“拉不動,怎么可能。”
梁小余低頭檢查,赫然發現一個船員竟死死攥住老船員的救生衣,連忙掰開那個船員的手,再次示意起吊。
這次很順利,年紀最大的船員被成功吊到了甲板上。
金大和朱寶根趕緊解開繩子,把老船員扶進機艙,韓渝放下繩子和吊鉤,吊第二個。
就這么一個接著一個吊,把五個船員都吊上了001,等梁小余上來一起把救生艇吊上后甲板,天色已大亮。
機艙里很暖和,五個船員很快就回了魂,竟跟第一個被吊上來的老船長淚流滿面地不斷磕頭,感謝韓渝、金大和朱寶根、梁小余的救命之恩。
“我是港監,咸魚他們是公安,營救你們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還是先說說究竟怎么回事吧。”
“哦,我們是楊州第三航運公司的,我們的船快到瀏河口的時候,舵機突然失靈,電臺壞了又沒顧上送去維修,江上又下了大霧,大半夜的想求救都求救不成,只能眼睜睜由著船在江上漂。”
“你們的船名船號?”
“楊貨308。”
“運的什么。”
“煤炭,從徐洲運往東海的。”
“船呢?”
“被撞沉了,撞的好像是一條海輪。”
他們是航運企業的職工,船上也是按規定配員的,一個船長、一個大副、一個大管輪、一個二副、一個機工和一個水手。
因為舵機故障,他們的船只能在大風大浪中隨波逐流。
不知道是遇上了旋渦還是風向突變,也可能是舵的原因,在大倉22號浮下游水域在江上打起了圈,與正常航行的鶴翔9發生碰撞。
二副和水手當場落水,他們趕緊放下救生艇,結果只救上來水手,二副不知道漂哪兒去了。
至于這條海輪上裝備的救生艇,是他們前年在江上航行時“撿”到的。
這種事很正常,林小慧家的船以前在江上差點被一個從上游漂來的木排撞上,她爸干脆把木排拖回去賣了。
一千多噸木材,近兩千方。
賣了不少錢,她們全家都挺高興的。
結果錢都沒捂熱,城北派出所的干警就帶著一個航運公司和一個木材公司的人找上了門。
賣木頭的錢一分不少地退給了人家,要不是陵海航運公司的領導出面交涉,據說還要吃官司…
沒想到他們這幾個船員之前“撿”的救生艇竟派上了大用場,要不是有救生艇,他們估計兇多吉少。
韓渝鉆出機艙,正準備去看看王主任,金大跟了出來。
“金大,一共六個,只救上來五個,現在怎么辦。”
“返航吧。”
金衛國不是不想繼續搜救,而是很清楚大家伙體力精力消耗太大,都已經扛不住、吃不消了,在這種狀態下繼續搜救很危險。
生怕小咸魚誤會,金大想想又說道:“天亮了,航經船只很多,一天起碼有兩千條,交管中心會請航經船只留意的。”
韓渝確實又困又累,而且暈船反應讓頭也很疼,無奈地說:“好吧,我先去看看王主任,然后去前面的船員艙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