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對岸的章家港和熟州經濟發展的雖然很快,但只有貨運港口沒有客運碼頭。
每到春運,從長江中上游城市回來過年的章家港人或熟州人,都會乘坐客輪在濱江港客運碼頭下船,再乘坐公共汽車或直接去濱沙汽渡過江回家。
對岸有鐵路,也有人坐火車回家過年。
不過火車票比船票緊張,并且火車站在姑州市城區,距章家港和熟州挺遠的,人家還是覺得坐船要方便一些。
正因為如此,長航客運雖然越來越不景氣,幾乎成了“夕陽行業”,但一到春運依然很繁忙。
售票室、候船室里里外外全是旅客,韓寧從今天開始別想一下班就回白龍港,帶著剛來濱江派出所實習的長航警校學員忙著維持秩序,要執勤到年三十才能回家。
“同志,你這是去哪兒?”
“東海。”
“沒買到票?”
“售票員說只有后天的,我怎么可能在這兒等兩天!”
居然有人買不到票,韓寧不由想起客運碼頭最繁忙、效益最好的那些年,見旅客大包小包的堵在售票室門口,笑道:“同志,票肯定能買到,你也用不著等兩天。”
旅客欣喜地問:“去哪兒買?”
“售票室里就有,你可以坐高速客輪,兩個小時到吳淞口,比坐江申、江漢快。”
“高速客輪票價貴,再說我要去東海,吳淞口離東海那么遠。”
“吳淞口就是東海,吳淞客運碼頭有去市區的公交車,去哪兒的都有,兩三塊錢,又不貴。”
旅客不是舍不得坐公交車,而是嫌高速客輪的票價貴,轉身看向售票室欲言又止。
將心比心,韓寧一樣覺得高速客輪的票價是有點貴,坐江申、江漢去東海只要十來塊錢,坐高速客輪要花七十多,并且只到吳淞口,不像江申、江漢能開到東海市中心的十六鋪碼頭。
想到如果自個兒掏腰包,自己一樣舍不得坐,韓寧干脆指指斜對面的公交站亭:“同志,如果你特別急,可坐2路公共汽車去長途汽車站坐汽車,也可以坐6路去濱沙汽渡,攔過路車去東海。”
坐汽車比坐江漢、江申號客輪貴,但比坐高速客輪便宜,并且也能到東海市中心。
旅客猶豫了一下,道了聲謝,提上行李去馬路對面等公交車。
等會兒有一艘高速客輪要靠港,韓寧正準備帶學員小徐去出站口看看,身后突然傳來局長的聲音。
“韓寧,你這是被我撞上的,如果被王經理撞上,他一定不會高興。”
“齊局,我怎么了?”
“人家來我們這兒坐船,你卻把人家往外推,你說王經理知道了會不會高興?”
客運站效益好不好,跟長航分局有什么關系…
韓寧意識到局長是在開玩笑,連忙道:“人家想坐江申、江漢,可又買不到票。”
齊局沒穿制服,緊了緊皮夾克的毛領,問道:“五等席也沒有?”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以前五等席敞開賣,只要甲板能擠下就讓旅客上船。現在注重安全,賣多少張票都是有規定的。港監剛來檢查過,客輪到了東海,東海那邊一樣會檢查。”
“是嗎?”
齊局真不知道這些,讓韓寧繼續執勤,進去檢查了下春運安全,便坐車返回局里。
江政委和劉副局長等候已久,一見著齊局就遞出一份名單。
齊局接過看了看,坐下拿起筆劃掉了一個名字,想想又在后面補上一個名字。
江政委愣了愣,提醒道:“齊局,陳子坤是我們分局學歷最高的民警,他是正規院校畢業的本科生。”
“我知道。”
齊局放下筆微笑著解釋道:“我看過他的履歷,也跟他聊過,他調到我們分局這幾年一直忙這忙那,都沒能去漢武培訓。這次交流掛職還是讓張平去吧,等過完年不忙了,就安排他去漢武參加培訓。”
既然是長航公安分局,當然要優先重用“根紅苗正”的長航干警。
相比從參加工作就做乘警的張平,陳子坤只是個半路出家的,遇到好事只能靠后。
劉副局長認為局長這么安排沒什么不對,但還是提醒道:“齊局,讓張平去對岸掛職,等過完年又要安排陳子坤去漢武參加培訓,代所長和副教導員都走了,陵海派出所的工作怎么辦?”
“對岸也會安排科級干部來我們這兒掛職。”
齊局想想又笑道:“韓寧參加工作時間不短,這些年一直在基層干,工作經驗豐富。她愛人又是白龍港客運站經理,完全可以考慮讓她去陵海派出所做副教導員。”
劉副局點點頭,深以為然地說:“女同志能頂半邊天啊,局黨委班子成員中沒女同志也就罷了,全分局不能連個女科級干部都沒有。”
重用女同志完全是借口,這事沒劉副局長說的這么簡單。
水上分局出招了,王瞎子耍滑頭,居然牽頭成立個什么水上消防協會,把長航分局搞得很被動。
局長考慮到長航分局的短板,決定見招拆招,于是經上級同事搞出現在這么個交流掛職計劃。
想到局長正在下一盤大棋,江政委笑道:“這么安排好,畢竟陵海派出所的工作離不開白龍港客運站的支持配合。”
都是自己人,齊局認為沒必要打啞謎、繞圈子,抬頭笑道:“陵海那邊能不能打開局面,更需要咸魚的支持。現在看來,何局連船帶人把他賣給陵海是賣對了。”
江政委沒想到局長竟有更深層次的考慮,下意識問:“齊局,我不太明白。”
“北支航道淤積的厲害,白申號客輪要等潮水進港靠泊,這兩年幾乎天天晚點,遇到大風大霧天氣還停航,再加上汽車客運越來越便捷,導致坐客輪的旅客越來越少。”
齊局從劉副局長手中接過煙,接著道:“我跟客運站的王經理聊過,他說長航客運現在是慘澹經營,三大長江客運公司都虧損。來濱江港客運碼頭坐船的旅客都不多,更別說白龍港了。”
江政委凝重地問:“客輪要停航?”
“早晚的事。”
齊局點上煙一連抽了好幾口,不緩不慢地說道:“就算三大客運公司能堅持,航道局那邊也不答應。只要白申客運航線在運營,濱江航道段就要維護北支航道。北支水淺,走不了大船,維護航道的經費上級給的很少,可以說航道段已經扛不住了。”
疏浚航道、維護水深,設置維護航標,都是要花錢的。
北支航道又產生不了多大的經濟效益,并且因為自然環境又容易淤積,以至于陵海和東啟在江里的兩塊飛地都已經跟崇明島連成一片了,讓上級硬著頭皮維持現狀是不太現實。
江政委意識到不久的將來,不只是白申客運線要停航,甚至連北支航道都要廢棄,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齊局指指墻上的長江水域圖,感慨地說:“白申號客輪停航之后,陵海派出所就沒必要再設在白龍港。陵海正在發展三河岸線,維護好三河水域及岸線治安,確保三河水域水上及岸線消防安全,可以說是陵海派出所今后工作的重點。
治安和消防監督管理的管轄權,上級將來肯定會統籌解決,但相應的準備工作我們要做在前面。比如陵海派出所將來搬到三河在哪兒辦公?咸魚現在是陵海開發區的政法W書記兼人武部長,他總不能看著他姐和他的老部下露天辦公吧。”
客輪停航是大勢所趨。
陵海派出所搬到三河同樣如此。
江政委反應過來,問道:“讓咸魚想想辦法,幫我們協調塊地皮?”
齊局磕磕煙灰,抬頭笑道:“就算能幫我們協調塊地皮,我們還要花錢蓋辦公樓。如果陵海開發區能跟對待海關、衛生檢疫那樣,給我們安排個現成的地方就好了。”
“政委,怎么了?”
“這個困難有點大,畢竟我們跟海關、港監、衛生檢疫不一樣,人家為了發展港口經濟,正求著海關、港監和衛生檢疫呢。我們能幫人家什么忙,人家不需要求我們。”
“我們有咸魚,你們不是說小魚想調回來么。再加上一條小魚,問題應該不大。”
長航濱江分局治安支隊長過完年要去長航姑州分局掛任副局長、刑偵副支隊長柳桂祥要去姑州分局掛任支隊長,濱江派出所副教導員姜長浩要去姑州分局章家港派出所掛任副所長,連張平過完年都要去長航姑州分局熟州派出所掛任教導員,而長航姑州分局也會安排六個科級干部來長航濱江分局掛職。
消息傳到躉船上,馬金濤、楊勇和來開會的羅文江等人都很意外。
值得一提的是羅文江又進步了,現在是水上分局水警三大隊長。選調生進步就是快,堪稱一年邁一個臺階。
“讓張平去對岸掛任教導員,這是打算給張平提正科。”
“陳子坤直到現在都是代所長,陳子坤都沒提正科,張平怎么就能去掛任教導員?”
“魚書記,長航分局這是在搞什么?”
韓渝一樣意外,托著下巴想了想,不禁笑道:“明白了,齊局真厲害真會玩。”
羅文江好奇地問:“那個外來和尚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水上分局跟長航分局現在的關系很微妙,連長期呆在營船港的羅文江都跟長航分局橫眉冷對。
韓渝覺得有些搞笑,解釋道:“個個都知道長航分局想接管整個濱江長江水域和岸線,但個個都知道長航分局沒這個實力。總共就四十幾個民警,就算把轄區移交給他們,他們也管不好。”
“是啊,他們又沒這個金剛鉆攬什么瓷器活兒!”
“問題是我們只看到江這邊,沒看到江對岸。姑州分局和濱江分局其實是一家,人家都是長航公安。兩個分局隔江相望,兩邊加起來就有近百個民警,比水上分局人多,怎么就管不過來。”
看著眾人若有所思的樣子,韓渝微笑著補充道:“安排江這邊的民警去對岸掛職,對岸也安排民警來這邊掛職。多安排幾批民警掛職交流,以后再遇上什么事就可以相互照應、相互配合,這一招確實很高明,其實早該這么做了。”
“原來埋伏打在這兒啊!”
“魚書記,人家是沖我們分局來的,你居然笑得出來!”
“這是王局、馬政委和趙局他們操心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
“你一樣是我們的領導,人家要搶我們的地盤,你也不趕緊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么辦法,這是神仙打架,輪不到我們摻和,我們干好本職工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