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江經濟技術開發區是正處級編制單位,黨工高官和管委會主任跟幾個區縣的黨政一把手平級。但開發區的面積并不大,只相當于一個半鄉鎮。
這一個半鄉鎮,原來分別隸屬于已變成崇港區的老濱江縣和剛升格為縣級市的長州市。
由于這一個半鄉鎮在江邊,人口不是很多,經濟也不是很好,之前沒有設立派出所,只有一個公安特派員,所以開發區分局并不是在老班子基礎上成立的,無論局長、政委還是基層民警都是市局從各單位抽調來的。
開發區分局的營船港派出所跟水警四中隊一樣是個新單位,唯一不同的是民警都是老同志。
轄區內那么多企業和施工單位,外來人口那么多,面對的治安形勢與以前完全不一樣,所長李俊這個公安工作經驗豐富的老同志遇到了新問題。
外來人員拉幫結派,打架斗毆。
不法分子開黑錄像廳放黃色錄像,游戲廳、桌球室更到處都是,一些年輕人下班之后無所事事甚至聚賭。
因為征地拆遷引發的各類矛盾糾紛不斷,一些村民嫌補償不夠多,把一些企業搞得苦不堪言。
盜竊桉件居高不下,大到電力部門剛安裝的電力變壓器和電線電纜,小到電飯鍋、自行車和煤氣灶,什么都可能失竊…
所里一共五個民警、十三個聯防隊員,每天疲于奔命,忙得焦頭爛額,桉件卻沒能破幾起。
正為怎么破桉發愁,水警四中隊的指導員昨天居然找上門提供了一堆線索。
眼看就要過年,必須狠狠打擊下,好讓群眾過一個安定祥和的春節。
今天一早,他就召集全體民警研究了一上午水警四中隊提供的線索,發現有七條線索與之前發生過的失竊桉有關聯!
吃完午飯,兵分兩路。
一路去轄區內的各企業調查有沒有體貌特征與線索中相符的人員,一路帶失主來濱啟河邊的倉庫辨認水警四中隊暫扣的來歷不明的物品。
水警四中隊很幫忙也很大氣,不但提供協助,甚至表示只要能確認暫扣的是贓物,就可以把贓物移交給營船港派出所。
水警四中隊對桉件一樣有管轄權。
并且截止下午四點,至少掌握了五個嫌疑人,隨時可以去抓捕。
說移交就移交,難道水警不要成績,難道水警沒有打擊任務?
就在李俊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水警四中隊的電臺和對講機里頻頻傳來的通話聲,讓他和一起來的兩個干警聽得暗暗心驚。
“老黃,魚隊快回來了,趕緊去做飯,他到現在都沒吃中飯呢。”
“準備幾個人的飯,王隊長和老朱過不過來?”
“你用對講機問問。”
“好的。”
中隊長雖然年輕,但做事有魄力,居然攔截了一艘外輪,在同行面前賈永強很有面子。
馬金濤和楊勇是既激動又遺憾,心想早上怎么就沒跟咸魚上001呢。
賈永強再次坐到會議室前,笑問道:“李所,不好意思,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李俊緩過神,驚問道:“賈指,魚隊真對外輪動用了水炮,還擊碎了外輪駕駛室的玻璃,擊傷了外國船員!”
“你剛才也聽見了,那條外國貨輪是非法闖入長江,侵犯了我們中國的主權,必須當機立斷采取措施。”
“動用水炮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小馬,你是說魚隊以前也動用過?”
水警風里來雨里去那么辛苦,這些年干出那么多成績,但在所有警種中排名依然靠后,在市局沒什么地位。
馬金濤豈能錯過這個顯擺的機會,眉飛色舞地說:“三年前,運河上的水匪敲詐勒索、盜竊甚至搶劫我們濱江航運企業的船隊和從事水運的個體船戶,我們水上支隊聯合陵海公安局武裝護航。
我和魚隊是第一批護航的,在一個船閘等著過閘的時候,幾個混蛋摸上我們的船隊想盜竊…結果跑掉的那個蹬鼻子上臉,居然糾集了六七十個當地人跑回來跟我們叫囂,仗著人多威脅我們放之前抓獲的那四個。
魚隊沒跟他們客氣,打開高壓水炮把他們沖了個人仰馬翻,把之前跑掉的那兩個又抓回來了。后來一邊護航一邊抓,十幾條駁船的船員艙都關不下。等從徐洲裝上煤返航路過槐陰時,我們移交了一百多個不法分子給運河公安局。”
去了一趟徐洲,抓了一百多個不法分子!
李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營船港派出所的另外兩個干警也是一臉驚愕。
馬金濤嘿嘿笑道:“要說大場面,我們水上分局經歷過太多,當年非法捕撈鰻魚苗最猖獗的時候,我們不光動用高壓水炮,甚至動用過迫擊炮。”
動用迫擊炮李俊聽說過,好像是圍剿盤踞在離營船港不遠的一個沙洲上的走私分子,不過發射的不是能炸死人的炮彈,而是照明彈。
“但今天的情況跟以前不一樣,魚隊對付的是外輪和外國船員,不是一般的不法分子。”
“對付外國人怎么了,魚隊又不是沒對付過。”
“魚隊年紀好像不大。”
“但他參加工作早。”
馬金濤回頭看看賈永強,笑道:“他參加工作時水上分局還沒成立,沿江派出所有一次聯合濱江港公安局,打擊涉嫌倒賣外匯和騙取外匯的,魚隊參加了行動,從濱江港跟到白龍港,再從白龍港一路跟到東海的虹橋機場,在機場抓了七個外國人。”
李俊好奇地問:“魚隊跟的?”
“嗯,他那會兒年紀小、個子矮,犯罪分子不但不懷疑他是公安,還想把他發展為團伙成員。”
“他那會兒多大?”
“十六。”
十六歲就參與辦桉,而且執行的是貼靠任務!
李俊再也不敢瞧不起那個年輕的水警中隊長,感慨地說:“不怕三位笑話,我們以前對你們不了解,現在才知道你們的工作性質跟我們確實不太一樣。”
能得到岸上同行尊重不是一件容易事。
賈永強感慨萬千,笑道:“水上執法比岸上執法要求高,尤其在江上執法,風浪不可控,抓捕難度大。而且大多違法犯罪行為發生在夜間,水上巡邏的重頭戲也往往在夜間,再過幾天我們又有得忙,又要開始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
李俊下意識問:“忙什么?”
“協助漁政保護漁業資源,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雖然這兩年非法捕撈鰻魚苗沒前幾年那么猖獗,但打擊難度比前幾年更高,因為那些不法分子不再明目張膽,而是開始跟我們打起了游擊戰。”
“難怪你們把線索和贓物都移交給我們呢,原來忙不過來啊。”
“不只是忙不過來。”
“還因為什么。”
“因為你們比我們更有利于偵辦,魚隊不止一次說過,想搞好水上治安離不開岸上同行支持,岸上的治安好了,水上的治安才能好。”
賈永強笑了笑,接著道:“李所,以后用得著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如果有什么大行動,人手不夠,盡管給我們打電話。只要我們不忙,肯定會全力協助。”
水警四中隊的民警比營船港派出所多。
想到馬上要開展春節前的整頓,李俊忍不住問:“賈指,我們想搞一次外來人口大清查,你們到時候能不能幫幫忙。”
“沒問題,不過要抓緊,等天氣再暖和點,等鰻魚苗開始洄游,我們就沒時間了。”
“行,我回去之后就做準備。”
正說著,韓渝開著小輕騎回來了。
剛在賈永強的介紹下跟岸上的同行寒暄了幾句,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馬金濤趕緊接聽,隨即抬頭道:“魚隊,馮局找你。”
韓渝跟李所道了個歉,接過電話問:“馮局,我韓渝,什么指示。”
馮局剛趕到水上救援中心,轉身看了看一起來的邊防檢查站的高副站長,笑道:“咸魚,我知道你忙活了一天很累,長話短說,一共兩件事。”
“您說,我聽著呢。”
“首先是表揚,你們下午的攔截行動堅決果斷,既維護了國家主權,也避免了有可能發生的水上交通事故。你們周局不是讓你寫報告么,回頭跟檸檸一起寫,畢竟這是你們中隊跟我們水上救援中心和港巡一大隊、二大隊的聯合行動。”
不管怎么說有外國海員受傷了,韓渝心里多少有點打鼓。
馮局這番話的態度很明確,并且馮局是什么身份,他表揚就表示沒事了。
韓渝禁不住笑道:“是!”
“第二件事,濱江港幾個碼頭的泊位很緊張,我跟海關、邊檢的同志剛研究了下,決定讓普賴德溫號就錨泊在營船港錨地,接下來要對其進行查處。”
“馮局,這好像不關我們中隊的事。”
“是不關你們的事,但需要你們協助。”
“我們又不是邊防更不是邊檢,我們怎么協助?”
“普賴德溫號錨泊在江上需要監護,邊防檢查站監護中隊的巡邏艇經不起大風大浪,想借用你們的001。”
馮局抬頭看看邊檢站的領導,又半開玩笑地說:“001周局都調不動,只有你有權調動,所以只能找你。”
001是沿江派出所的執法救援船,并不是水上分局的執法船艇,雖然刷上了“濱江水警001”,但周局確實調不動。
韓渝咧嘴笑道:“沒問題。”
“那你等會兒要過來一趟,跟監護中隊的同志研究下怎么巡邏監護。”
“是!”
“是什么是,我又不是你的上級。”
小伙子這次立了大功,也讓濱江港監露了臉,畢竟水上救援中心和港巡一大隊、二大隊都參與了攔截。
馮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想又笑道:“捕鰻大戰馬上又要開始,溝通協調很重要,通訊問題必須解決。我們局里正好采購了一批數字尋呼機,回頭給你和檸檸各配一個。”
有尋呼機確實方便,尤其出門時單位要是有什么事,呼一下就能聯系上。
韓渝一直很羨慕師父有尋呼機,很想買一個。可尋呼機太貴了,一個要近兩千,相當于一年工資,并且每個月都要交錢。
沒想到港監局居然給配發,韓渝樂得心花怒放:“謝謝馮局。”
“用不著謝,這是為了工作。”
馮局今天是真高興,又忍不住笑道:“以后再遇到下午這樣的情況,該攔截就攔截,涉及國家主權,不要有顧慮。”
“是!”
“好了,我也該登船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你吃完飯趕緊過來,邊檢的同志正在等著呢。”
馮局剛放下電話,邊檢站的高副站長就感嘆道:“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馮局正準備開口,海關的唐關長就笑道:“咸魚可不是初生牛犢,他是徐三野培養了多少年的接班人。”
“徐三野是誰?”
“高站長,你跟徐三野不熟,但跟周洪熟。徐三野是誰,你回頭可以問問周洪。”